【林月如篇】
浅啜手中盏茶,面前的女子宁好温文地坐在我的对面,缱绻暗香自身上散发而出,入鼻只觉心神安定,满腹疲惫似乎被这抹流转的清香一扫而空,随着袅袅竹茶升腾起的温淡热气一同在室内氤氲交织,倒也另有一番风味。自行运调真气强护心脉,我不禁打量起她来。
这大概是我此生所见过最动人的女子,沉则婉然,动则绝秀,翩若惊鸿,柔若春水,一颦一戚便羞煞软红千丈,简直美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神女。黛眉秋瞳静美若画,青玉簪,一架幻游着青芒的灵琴,一袭蓝衣倒也清雅。眉间深紫似滴的花钿无时不刻地吞吐着昭昭银辉,幻出绵长的光泽在她身侧盘桓,不仅是为了护住元神,更是为了——掩下妖气。
是的,她是妖。但这并非我执意相请的缘由。在圣姑处疗养时,我见过她,即使只是用她的一魂一魄所铸就的傀儡,不能言语行动,却从来只跟在那个俊逸若仙、沉敛寡语的蓝衣男子身后。他一步,她便是一步。只不过眼里从来盛不下任何情感,绝美只如一幅毫无生气的画。
“夫人,”朱唇微启,我看到她的水眸内隐隐流转着秋光云色,眼梢弥漫上素淡的雾气,一如此时笼络着薄岚丝雨的苏州,“我的香只可延命一时,长久下去始终并非良益之举。夫人应知如今的状况不容乐观。”
我只是浅浅地笑,并不答话。
柳氏美人见我如此反应,亦只有略略一叹,解下一囊幽香,沉吟道:“这鸢尾花,青木香,没药所调制出的香料,能缓夫人一时病痛,必要时亦是良药。不过,”柔荑如玉轻拂过几束墨瀑般的青丝,她投来盈满双目的探询,“三十六只傀儡虫已趋向沉眠,如若不及时更替,夫人……你不曾知会他人?”
我放下手中打旋的茶盏,窗外的云烟摇纵恣曳,不禁平添几分黯淡,“免得多生枝节,让他……他人分心担忧罢了。不过,柳姑娘,若我无看错……你并非凡人。”
“不错,我乃梦貘族少主。”看起来并无讶异,她颔首,烛火在眸内跃动,“如今妖界异动,梦璃此行,是为了我族安危。”
心上流曳过几丝淡如缥缈的惊疑,我笑道:“我与我夫君乃修道之人,师承蜀山,不知此事详略,以尽绵薄之力?”
绝色美人葱白的指触摸着冰凉的青玉,眉间眼底织缠着忧惶与莹澈,轻划过虚有似无的弦丝,带出一串清音绕梁。锦瑟花柱思流年,魅曲一阙便引了那转柔肠入碧霄,牵过流岚万千。我细细聆听琴声的悠转流长,旋律忽的便如玉水屯月般清越明朗,素弦撩拨得飞快,我暗暗感觉不对劲,隐隐灵力阵阵激荡,我终得明白身畔女子所意。
心下已定,待一曲终了,抛去定风散在木梁上散开如雾,一个矫健的影子蹁跹而落,玄青的素袍随着穿堂风扬起,堂上人星眸如墨。
留仙裙翻飞起些许惊惶,隐隐感觉有灼灼热力游弋,尴尬无语牵扯无端。
“李掌门好身手。”眉眼里挂着淡淡的笑,盈盈一个万福,娴雅大气颇具贵家千金的风范,“方才梦璃引夫人闲谈,只为告知掌门夫人病况,望夫人谅恕。”
沉寂了片刻,目光抚上柳梦璃精雕细琢的面容。
妖界之主,还真是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