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太多的人,无数的人生在庸庸碌碌、无思无求、浑浑噩噩中走完最后一秒钟。生死在他们身上其实完全没有区别。所有这样的生命,都会挣扎着一直活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天、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才会离去。但是假若生命在某日因为意外嘎然而止,他们留下的也只是极其微弱和短暂的纷扰。生活不论对自己还是对别人,其实都毫无意义可言。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不堪,而人生对周围的一切又显得那么的无足轻重。人生无论是多么的迷人,它的全部也仅在于生命了一回,仅仅在于来到人世走此一遭,较人所赋予的什么意义,如此一生显然毫无价值可言。
人生是这样的似是而非,早死晚死毫无不同。但是机巧的头脑在如何使自己延长生命方面无一例外的极尽钻研。个体对自身的维持同样表现在对维持不下去的弱者的帮助上。从社会救助、慈善基金到街头施舍,使弱者活下去的帮助无处不在。对于那些等待救助的弱者,我虽然在理智上对他们报以冷漠,但在情感上却始终心生恻隐。理智上得出来的旁观始终成为心中负罪感的一个渊源,我的思想告诉我顺其自然,然而情感的悸动始终让我不能心安理得的袖手旁观。这些矛盾之处表明了我对自己的高估:即便理性能力旺盛,它们在我的生活中也只占很小一部分;即便理性是我生活的支柱,它还是华而不实、徒有其表。对死亡的不自觉的排斥是理性难以驾御的。尽管理性思维触及生活的几乎每一个角落,但是在这种排斥里面,我找不到理性存在的痕迹。
动物界也存在类似于人类自杀的行为,但动物界毫无自杀之说,或者即使存在,人们对这些动物行为作出的解释也完全摆脱了有关精神、意识、理智方面的玄妙,再自然不过的用冠以公正精准之类堂皇之冕的科学作出一个个机械的解释,如导航系统失灵等。而死亡对于人来说却总是与断然绝非机械的意识世界的病变紧密相连。人的自杀,应当有专属于人的解释,它或被归结为懦夫的行为,或被认为是精神的崩溃。而这些解释的出现,更是因为自杀对于芸芸众生而言是必然需要有说服力的理由的。
非理性存在着的人生此时再次将人与动物在理性能力上的本质一致割裂开来。自杀被解释,是因为它唐突于周围的世界。自杀者及其自杀行为被解释出来的恶劣品性背后其实是群体对其价值观被冒犯后作出的反应。生死实际上没有什么不同。人生本无意义,生或者死都不能改变这一点。理性并没有在人的自杀中起决定性的作用,没有几个人选择死亡,也是因为人的存在的非理性。生或者死,都无须说得太多,为活着或者不死寻求的理由,往往只是掩盖了人的非理性存在的借口。人的生命存在是完全非理性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可言。生命究其本质与非生命没有不同,因而生死也无所谓差别。
对生或死的种种解释因此其实多是假大空话而已。生命本是非理性的存在,生命也全然是由理性之外的东西所维系。人生在毫无意义的情况下仍然被百般呵护,乃是因为趋生避死的动力决非来自什么选择。这是一种选择难以控制的力量,这是一种完全超乎于理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