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兹女士站在纱帘后,看着尤金离开。她转过身看着突然出现的半靠在躺椅上的男孩,声音带着和蔼与关切:“你怎么了,德兰克,亲爱的?”
男孩难受地哼了几下,面色有点红。莉兹伸手触了触他的额头,有点担忧的问道:“感冒还没好吗?”
“还不是丽莉你,”小家伙抱怨道:“你那时忘记了写过我感冒了的事,拖到了盛夏才想起,为这我可感冒了一个季度的时间呢!”
“真是对不起。”莉兹眉心皱成一团,和着褶皱的鱼尾纹形成一副后悔的模样:“现在初夏了,很快就会好的。”
她拍拍男孩的额头:“自己起来吧,我可没力气抱你去床上。床上可比这儿舒服多了。”
德兰克只是哼哼着不说话。
年纪不算轻的作家皱着眉头看着他,无奈的说:“你这恼人的小东西!那我只好去看看那时我写的事,修改一下,让你赶快好起来了。”
她走到书柜面前,用手指点着那些笔记本,口里喃喃:“德兰克十二岁的时候······应该是第三本开头的事了。”
她抽出那本有泰迪熊图案软壳的本子,刚刚翻开,便听到那个小冤家的声音:“可是丽莉,”他有气无力地说:“你那时候写东西写得太密啦,不像现在有地方修改呀。”
莉兹想了一下,回头安慰道:“没事,我们可以用那种有粘性的纸。”她这才发现德兰克轻手轻脚的跑到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可是,”小家伙的声音闷闷的:“这儿没有啊。”
莉兹走过去坐在床沿上,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没有也没关系,我们可以让艾斯兰去买。”
“艾斯兰是谁?”德兰克忽然抬起头问道,他的瞳孔放大,看上去有些惊恐。
“我的秘书,我没有跟你提起过吗?”莉兹女士有点惊讶于他的表现,她安抚地答道,手上轻拍着孩子肩膀的动作几乎停止了。
“你没有写过。”孩子嘀咕道:“所以你说了我也会忘。”
莉兹一时无言。
“那,那个艾斯兰,”德兰克问道:“他和你一起睡过觉吗?”
男孩感觉自己枕着的那个肩膀忽然抽紧了一下,莉兹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
“我只是想知道,”德兰克用一种小得几乎听不见的语调说:“他有没有被你这样搂着,有没有听过你讲的睡前故事。”
女士放松下来:“没有,”她愉悦地回答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艾斯兰可比你大多了,不需要讲睡前故事了。”
“今天想听什么呢?”她低声询问。
“玻利维亚······”男孩费力的思索:“你刚刚和那个叔叔讲的。”
“恩。”莉兹女士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玻利维亚是一个神秘而美丽的国度。”
“比中国还要神秘吗?”小家伙瞪大了眼睛。
“噢,亲爱的。”莉兹女士笑着摇摇头:“中国现在可一点都不神秘了。”
“玻利维亚的淳朴的农民,每年都会举行一次祭奠。”她接着用缓和的腔调说着:“就像我们每星期做礼拜一样必不可少。”
“他们只用一年做一次,可是我们每星期都要去礼堂。”德兰克不高兴的说。
“怎么,你不喜爱上帝吗?”女士仍然微笑着说,常年的旅行让她不再相信神谕,但她仍然在那一排笔记本中安排丽莉和德兰克每周去教堂祷告:毕竟是年幼是必经的课程。
男孩抿着嘴不说话。
“玻利维亚的农民异常的朴实,”莉兹接着说:“他们可比你这调皮鬼虔诚多了。他们每年要举行一个特殊的活动,互扇耳光。”
“上帝让他们这么做?”小东西疑惑的问。
“不是上帝,是另一位神明。”女士回答道:“和上帝一样,它拥有慈悲的心,能够保佑玻利维亚的人民获得丰收。”
“那他们互扇耳光有什么用呢?”德兰克的好奇心永远那么重。
“他们要把对方打出血,他们觉得自己的血是最佳的诚意表示。”莉兹女士说道。“他们很疯狂。”
“那他们岂不是变成仇人了吗?”
“不会。”女士摇摇头:“这只是一场仪式,仪式完了之后他们还是朋友。甚至仪式中他们友爱的心也不会改变。”
“那位神明可真幸运。”德兰克嘀咕道。
“为什么呢?”莉兹女士觉得很新奇:“你为什么这么想呢,亲爱的?”
“上帝要把他的血肉给我们吃。”他眨眨眼:“那些人却把血给他喝。”
莉兹女士看着臂弯里小家伙渐渐合上的睫毛,轻声说道:“这真是个好想法,亲爱的德兰克。”
怀里的小男孩终于睡着了,莉兹轻柔的把他的头放到枕头上,亲了亲他的额头,从床沿上站起来,走到书桌边。
她取下最后两张稿纸,用打火机烧毁在烟灰缸里,重新拿了两张纸写了起来。
“真是幸运的神祗。”她轻笑着说。
花园里的卡萨布兰卡被微风洗过,给流动的分子染上一点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