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stander.
夜行。

（二）
三浦春看着这个在车上的男人，不自觉地哼哼唧唧起来。
“喂**就这么服务人民的么？你这是翘班！你这是在玷污这个神圣的职业！你……”
“闭嘴。喝成这样还敢开车……你就不怕保罗把吸盘放到你头上？”
“保罗是神物！不许你这么说！”
狱寺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决意要屏蔽外界的一切纷扰。
他本来打算和站在不远处的同事远距离聊天，然后再去喝几杯清酒，可这个女人打乱了他全部计划。
就是看不惯一个女人在半夜开着车到处跑。
就是看不惯你喝酒之后撒泼的模样。
车速不自觉加大。
三浦春使劲靠向车座，脸歪向了狱寺那边。她想起了他。过去的十五年的时光让杀猪刀把他脸的轮廓砍出棱角。她就要忘了当时他是那样轻狂和无知。
就这样忘了多好。全忘了吧。
忘掉她走过的二十七年，认识他的十二年，和他一起度过的七年，分手后也就是离婚后的三年。忘掉现在。忘掉她是谁，在这世上要做什么；忘掉所有高兴的和不高兴的，从此踏上漫漫人生这条不归路。
——哼，说起来倒是简单。你以为你是夏希，光靠打花牌就能拯救世界？
谁？是谁在说这句话？
——好吧就算你是，但你也要知道，没有小矶健二，你还是会被炸飞。
——所以，靠过来吧，别再哭了。我来做你的健二。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想起这些话？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小春的恋爱之路根本不是偶像剧中惯用的套路。他们起初互相看不顺眼不假，逐渐摩擦出爱情的火花也不假，但就算他们交往了结婚了，他们还是会动不动就吵架，一方乱摔东西生闷气，另一方点支烟然后出门数天不归。没错，这一年他们就是这样过的。关系好的时候他们觉得为对方付出一切都无所谓；关系不好的时候他们互相对骂不留情面，后悔和这样一个混蛋走到了一起。可小春觉得这就是爱情。谁说相爱非要整天腻腻歪歪抱着对方不放手？小春偏就爱这种感觉。他在她受伤的时候保持沉默，只是那样安静地坐着；他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给她一个拥抱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他为了她去做些疯狂的事，但他不会为了她变成另外一个人……这才是小春要的爱情，这才是小春爱的他。
就是这样一个值得让小春用全部去爱的人，狠心抛弃了她。一别三年，他竟然一个电话都没有给小春打过。他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陌生人。
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他明明说过的……他那时都承诺过的……
三浦春嘤嘤嘤地哭了。狱寺用余光能瞟见小春用双手遮住了整张脸，随着她不断地抽泣，小指上的尾戒也一上一下，它反射着的花花绿绿的光似乎要晃瞎他的双眼。
真是……烦人……
狱寺猛踩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
小春没系安全带，差点冲破挡风玻璃。
“你这个混蛋想让我早死吗？你难不成是来骗保的吗？我可告诉你哟小春我没有人身财产安全险！保险推销员都被小春赶出去了！”
“蠢女人烦死了！把尾戒摘下去。”
“什么？”
“听不懂人话吗？快点摘了它！”


（三）
你以为所有感情上的事受伤的全是女方吗？你以为天底下所有的男人抛妻弃子之后都活得心安理得吗？姑娘你错了！不是所有男人都那样没心没肺，不是所有男人都可以唱那些软弱无能的分手情歌！
这一点，狱寺隼人深有体会。
和她分手三年，曾经无数次想要给她挂个电话或发E-mail问她近来怎样，可是每次最后都以退出告终。
自己有什么脸来面对她？你别忘了是你先和她说的分手！
于是就这样，决定让她觉得自己杳无音信。
他开始酗酒变得沉默整天沉溺于工作，为的只是怕一开口，自己的心就会因声带的震动碎落满地。
是谁说的，男人都是坚强的生物？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遇的人会再相遇——村上的预言或判定，在自己身上适用吗？她真的会再次接受自己吗？
想这些虚幻的东西，还不如挣钱来得实在。
他整日整夜地工作几乎接下了所有的夜班；他无视向他示好的女人的各种邀请；他努力使自己变成除了工作其他都可以不管不顾的有“事业心”的男人。
可还是在想她。
他想知道她在做什么，早饭吃的怎么样，有没有挑食……每次想到这里，狱寺隼人都会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软弱无能——明明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你想她还有用吗？你觉得自己还值得让她再去爱一次吗？明明是你断了你们的回头路，你这样做难道是在后悔吗？
“没错我就是后悔了啊！”
狱寺在镜子前独自想了那么久，终于得到了答案。
我就是后悔没有好好对你，我就是后悔和你分手，我就是后悔当初没有真正认识自己的感情，我就是后悔这三年对你不管不问昧着良心去做那些该死的工作！昧着良心去指挥交通！心里的交通枢纽都被毁了，你还指望能指挥三次元的交通吗？
别扯淡了。去看看她吧。
可没想到的是他们竟是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
“你好三浦春，我曾经的妻子。”在他看到熟悉的红色的Cruze时，他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这句话。
然而接下来来到他身边的不只有Cruze，还有明显酒后驾车的三浦春。他俯身时完全没有从小春眼中看到一丝惊讶或心动，他只听到那句“我和那个臭男人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真就这么讨厌我吗？三浦春？
坐上驾驶座的那刻，狱寺想起了以前。他们逛街回来，小春指着刚到手的传单说啊啊啊啊给我买雪佛兰！红色的那款！可没想到她心心念念想要的车却成了他送的她分手礼物。如今狱寺坐在这里，耳边不停回响着小春喊出的“臭男人”，心里百感交集。
已经没机会了吧？你的确是被KO了吧？活该。谁让你先说出风筝蘸番茄酱的瞎话。
狱寺本来想把她送回家后装作无事然后离开，反正她酒后不记事的。然而小春的表现再次打乱了他的步调。他看到了她在哭泣，他看到了她小指上的尾戒。
不，不应该是这样……
把尾戒摘下来。
我来做你的小矶健二做你的迪迦做你的多拉ABCDE梦。
我们别再错下去了。

（四）
小春听到狱寺吼出来的这句话，顿时停止了哭泣，停止了颤抖，停止了思考。
短路了。
就这样愣在那里。
狱寺叹了口气，用手帕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他抚摸着她的脸，轻声说着这三年每天都会对假想的她说的情话。他要让她知道，离开她之后他并不快乐；他要让她知道，他这辈子不会再抛弃她。
小春终于缓了过来。
她抬手给了狱寺一记爆栗。
“混蛋狱寺你当我是回力标丢出去又能回来吗？我告诉你不可能！姑娘我已经移情别恋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你以为我会一直等你吗你这个混蛋！把我一个人晾了三年又说什么一直在想我的话……想我你就来见我啊爱我你就抱抱我啊你当你是中国春晚上的小萝莉吗？你不觉得你就是一个混蛋吗？现在装什么好男人啊……你要真是好男人就一辈子别走啊别再让我一个人啊……你这个……大混蛋……”
小春又开始了哭泣。狱寺呲牙咧嘴地伸手去抓自己的头发。
“喂笨蛋，我说你……”
“你这混蛋别打岔！小春还没说完！三年来小春一日三餐都是牛奶面包韩国泡菜啊就连夜宵也是泡菜啊三浦春都要变成三浦菜了！我明天就去改名叫菜菜子！你也别想逃！你的名字就叫狱寺菜菜人！菜菜人！你觉得我就这么好打发吗？啊？我告诉你没门！小春要毁了你的一切啊混蛋！从明天开始小春要吃最贵的拉面！小春要住在首相官邸！小春要拿着冲锋枪射飞镖啊你听明白了么？”
三浦春深吸一口气，“我说完了。”
狱寺“噗”地笑出了声。
这种女人……就算在衣架上晾十年也不会干掉吧。
“嗯哼！”狱寺清了清嗓子，“三浦春女士，你愿意……回到……啊不，你愿意打扫狱寺的家吗？”
“当然愿意！”小春几乎要跳起来，“我要把你的家打扫得一尘不染连一台饮水机都不给你留！我要发泄我这三年的积怨！”
“那你愿意做回狱寺隼人的妻子吗？”
“这个……先给我买一台保时捷Carrera GT再说。”
“喂你这是抢劫。”
“呸，你拿着公家的钱还好意思说？这对你来说是个难题吗我怎么看不出来？你就是想以这个为借口再把我甩了吧，被我说中了吧？”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小春没醉！就算再喝两桶清酒都没问题！你听清楚了吗？是两桶！两桶！啊哈哈哈三浦春酒量全世界第一啊哈哈哈哈……”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遇的人会再相遇。
太阳升起。
狱寺希望这一缕阳光能把他们所有的阴霾都驱赶走，这样子，就算是迷失在森林里，也能看到她，然后牵着她的手，就算天崩地坼或是迪迦被怪兽打成半身不遂，也不会再放开。
他向着他们的家开去。
他们的家在郊外的一片森林中。
名为爱情。


（后记）
折腾了一天，总算码完在头脑中徘徊了半个月的文字。
有时记忆要比底稿好用得多。
小春和隼人在这篇文章中的表现希望不是太过脱线……我对于人物性格的拿捏向来不是很准。我总觉得，小春就算是坚强乐观粗心大意，总有一天她也会变得细腻敏感，为种种事情哭泣；同样的，隼人他在未来不会再是这个冲动的少年，他会有他的坚持他的骄傲，还有他别扭的一面。他们总会成为这样的人。他们的感情是他们遇到的最大难题——怎样挽救，才能让爱情回来，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低声下气？面对这个难题，他们的决定是独自生活下去，就算哭泣就算后悔，也要按照自己的步调过下去。单方面地去考虑整件事，单方面地去揣测对方的想法，这就是造成他们分别三年的最大原因。他们分手的细节我并没有刻意去描画，我不知道写出这些对整篇文章除了凑字数外有什么贡献。不过这原因，仔细一想就会明白的吧？两个还在冲动的人，做出什么都是正常的。
我一直希望自己的文字可以兼有文艺和吐槽，这篇文章就算是实验品吧。烂尾和剧情仓促是我的弱点……我不知道该怎样克服。难不成还是阅历太少？还应该多看一点书？《挪威的森林》是我在学校利用几乎五节自习课看完的，怎么说呢……看完之后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我很喜欢直子和渡边散步的画面，那是我一直向往的和男友之间的距离。但文字终归是文字，在现实中是无法呈现的吧。
在码字的这个下午，下了一场雨。
我希望有很多很多的雨水能够冲刷掉我不开心的过往，为我的未来冲出一条泥泞的路。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