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阿初,我们该想想下一步怎么做了。”
夏跃春走进阿初的办公室,一眼瞧见舒舒服服靠在老板椅里的阿初。
三个月了,自从慕次出事后,夏跃春第一次看见阿初这样容光焕发。
“喝杯咖啡,”阿初递给跃春一个精致的杯子,金色的花纹细细地贴在乳白色的杯沿上,淡褐色的液体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奶沫,一股醇香顿时弥漫开来。
夏跃春愣了愣,接过咖啡毫不客气地喝了一口。
“味道不错。”
“夏院长送的咖啡机磨的。”
“阿初···”夏跃春的心思还是在接下去的应对之策上。
“我知道,上海已经沦陷,目前战事吃紧,日本人又急于要我合作,走哪步都有危险,倒不如放手一搏。”
“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你们都希望我卖国,”阿初抿了口咖啡,“我就坐实了这把卖国贼的交椅。”
“你打算跟日本人合作?!”夏跃春望着阿初眼里瞬间燃起的火花,蹙起眉。悲喜交集,他甚至不知该说什么。
阿初只是点点头,很平静。
他们何尝不知道,卖国这两个字有多沉重,一旦背负便是一辈子的枷锁,而阿初义无反顾地戴上它,只为中国人的一片天,为自己的一个家。
“那阿次怎么办?小阁楼那边你不能一直替他去,日本人一定会找人盯紧你,若被发现你一直出入于杨公馆和小阁楼,恐怕你会有危险,俞小江和地下情报站也会有危险。”
“那我也不能让阿次去!”阿初几乎是吼了起来,他看见夏跃春神情一滞,稍稍缓和了语气,“他的伤还没痊愈,我不能让他再涉险。”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策。”
夏跃春的眉从进门便未舒展,此时的面容算得上冷峻。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阿次快点好起来。”阿初叹了口气,透出些疲惫。
夏跃春还想再说什么,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老板,俞小姐来了。”刘阿四恭敬地站在门口,却毫无谦卑之意。
“让她进来吧。”
“是。”
“你打算把阿次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她了?”夏跃春问道。
“恩,瞒了这么久,也该让她知道了。”
阿初眼里微光闪烁。
慕次的病房就在阿初的地下室,为了慕次,阿初不愿再冒一点风险。
“阿次!”
俞小江似乎用尽全部气力推开那扇门,她很紧张也很激动,眼泪僵持在她的眼角。
慕次已经有了很大好转,正靠在枕头上看报纸。
“俞秘书···”阿次一愣,在他的印象里,俞小江一直是镇定的,从容而有智谋的,她总是能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绪,就连知道慕次赴死的道别也是隐忍的,却从未如此失控。
俞小江脑海里一片空白,她觉得自己几乎是冲到慕次面前,紧紧地拥住他。
“阿次!阿次太好了你没有死!阿次!”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泪水绝了堤一般汹涌而出,然而她只是觉得高兴,失而复得的喜悦冲击着她的神经,她的心跟着跳跃起来。
慕次没有说话,他静静地抚着俞小江的背,像那座小石桥上最后的诀别,但这一次,他回来了。
慕次心里是极为感动的,他些许明白俞小江对自己的感情,但他不知道自己的心里除了荣华,是否还有其他人的位置。
他只能静静地安抚她。
阿初倚在门边,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双臂,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
屋里很静,只剩下俞小江竭力抑制的啜泣。
“俞秘书,我答应过你一定设法回来的,你就别伤心了。”
慕次隐去自己的泪光,笑得一脸灿烂。
“哎呦杨大少爷,原来你也会这样笑啊,我怎么从来没看过···面对你的救命恩人居然总是一副面瘫的脸,你是不是该多付我一笔医药费啊?”
阿初坏坏地笑着,讨债这种事,他从来得心应手绝不放过任何机会。
“大哥!我一个月工资才八十···”慕次一脸幽怨。
“俞秘书在这儿,你让她给你涨工资啊。”阿初耸耸肩,讨债这种事嘛,天经地义。
“你!”慕次郁闷地发现自己在大哥面前永远没有开口的余地。
怎么就这么失败啊···慕次暗自懊恼。
“阿次,我可没那么大权力给你涨工资,你···看着办吧。”俞小江擦了擦眼泪,笑道。
“俞秘书你也···”慕次觉得这辈子自己没希望了。
“不过,”俞小江神情渐渐冷下来,她恢复了原先的冷静,转头望向阿初的眼睛,“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戴老板派了人来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