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黄色的猫慵懒地趴在屋檐下的木桩上,长长的呵欠让低飞在她鼻尖周围原本想要停留的苍蝇有些不知所措,盘旋了几圈便无趣地飞走了.
"该死的苍蝇!"
瞬间棕色木壁上便多了一个大大的黑点,拍子拍下来时用力的确很猛,一片白蒙蒙的灰尘从屋檐缝里漱漱落下,手拿拍子的女子大叫着退开.
冷不丁看见站在道路旁诧异地看着自己的过客,背着一个又大又厚的黑色旅行包,银白的水壶不插在包侧的网袋内,却用一根素色的带子系在肩带下,一身休闲,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头发是乱到不行,真是奇怪的大叔呐.
女子轻笑,却也有几分帅气.
然而,那位大叔只是停留了一下便走了,想必原先是被自己的"壮举"给惊到的吧.
心下有些失落,"59."
啊,都走过去59个人了,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好奇进来坐坐吗?
桑城的秋天依旧阳光明媚,中午的街道总是出奇的安静,即使是游客恐怕也不愿来这如此偏僻的角落吧.
棕色小屋颇有几分古雅,店前斜插着一杆旗子,上面用古体字写着"墨闲居".其实也就是一家奶茶店,只不过店主就那么地喜欢率性而为,主题不鲜明、顾客云里来雾里去又有什么要紧,总会有某些缘分来品尝她的奶茶.
右门边排着一排姜花，那种香不带任何的甜腻与世俗.
其实开张第二天了也并不是乏人问津.
昨日午后刚刚开始营业,一个小女孩抱着一大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采摘来的野花怯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
"终于...终于开业了.喏,送给你!"纯纯的眸子里满是真诚的欢喜.
女子笑着接过花,"可以请你喝一杯奶茶吗?"
"嗯!"
小女孩站在柜台前,小心翼翼地接过奶茶,纯白的液体冒着清新的香,有绿茶的味道呢.
那是"卖"出的第一杯奶茶,有种莫明的温暖.
高阔的天空下,香樟树在微风中显得无比安谧,像静止的记忆睡在了时空的脚步里.
"咳...你好."
女子停下擦木墙的手,将抹布就此拧干,打开甩了甩,然后回过头...
"五九大叔!!!"她有些惊喜,真是莫名其妙,也不过是见过一次的过客呢.
而那所谓的大叔安静地站在她面前,像是在努力地回想着什么.微微偏着头,
"啊?五九...大叔?"显然,忍住了,才没有哑然失笑.
"哈...哈...恩,你好.本店经营奶茶,咖啡以及各种甜点 .进来坐坐吧!!"女子热情地招呼她的第二个顾客.
"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像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我看到远去的谁的步伐,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不明白的是为何你情愿,让风尘刻划你的样子,就像早已忘情的世界曾经拥有你的名字我的声音..."
店里放着齐秦的<<你的样子>>,几张不规则摆放的玻璃桌椅上都用小花瓶插着一朵黄色玫瑰,让人感觉无比清凉和透彻,地板亦是精心铺就的大理岩.整洁明亮.
"原味奶茶吧."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缓缓地说.
"好,稍等,大叔."她愉快地回答.
这么偏僻的地方也会有奶茶店,店主竟然还是....这么看似弱不经风的女子.
几只麻雀唧唧喳喳地在街道上跳跃,阳光将树阴投在它们灰黑的羽翼上,好象有大片的森林出现,湿黑的泥土路上只有一个懒散的行人,偶尔窜过一只松鼠,毛茸茸的大尾巴摇摆着出现又摇摆着消失,而叫不出名字的野猴常常在他进食的时候偷一块面包或者少有的水果,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没有恶意,甚至没有多少思想的动物又何必去跟他斤斤计较呢?原本也算得上朋友呢.
与世隔绝般的幻觉悄悄掠夺了他的思想...
不知道坐了多久,等回过神来女子已经在柜台上睡着,那么安静,竟然不懂得害怕似的.对这个世界真的这么放心这么不防备吗?
高高的玻璃杯内插着一跟绿色吸管,奶茶尚冒着热气,这香,竟然有一种乡愁般的熟悉.
"那悲歌总会在梦中清醒,诉说一点哀伤过的往事,那看似漫不在乎转过身的,是风乾泪眼后萧瑟的影子,不明白的是为何人世间 ,总不能溶解你的样子,是否来迟了明日的渊源,早谢了你的笑容我的心情..."
一直以来,似乎也只有在行走中才感受得到奔腾的生命漫过自己的思想从而盛开出最温和的花朵,他不属于这个时代,甚而不属于任何时代,一切包含着名利争斗的人间都不是他的人间.
苦海无涯,既然如此倒不如将自己放逐,做一个行色匆匆的旅客,重复着遗忘与被遗忘.
他看着窗镜中的自己,果真是霜尘雪染呢,尽管有些模糊,多年的旅途生涯却生生地将沧桑刻进了眸子里,让人看得格外真切.
二十好几的年龄竟当得了大叔的称呼,对此也就只能呵呵一下而已吧.
"不变的你伫立在茫茫的尘世中,聪明的孩子提着心爱的灯笼,潇洒的你将心事化尽尘缘中,孤独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宠..."
女子轻擦着眼角从梦中滴落的泪水,抬起头来,靠窗的座位上只剩下一个空的玻璃杯,下面压着零钱和一张纸条.
"谢谢你的乡愁."
这正是梦中她对他说的话.
也许这称得上最完美的相遇与离别吧.
两个人都各有自己的路要走,不牵挂重逢,不感伤天涯.
怎么会认不出你呢?
你看着窗外发呆出神的样子亦如学生时代的你,那样投入.
只是,有些等待总只顾着茫茫然的执著,真到了被敲开门的时刻,你我都已各安天命,才发现原来最初只是缺了一个彻底放开的借口而已,并未想过非要怎样的圆满才可.
等待你给我一个陌生的背影,我便能在一个人的清闲中彻悟前尘.
"潇洒的你将心事化尽尘缘中,孤独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宠..."
他拿着照相机按下快门,镜头里棕色小屋的玻璃门碰巧打开,她露出半个身子,绿阴刚好停在她的鞋尖上...
是时候,该转身就走.
让记忆静止在最留恋的那一刻..
桑城的秋天依旧阳光明媚,迫近黄昏时街道上人来人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