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斜的太阳现在已经很低了,整个镇子都安静下来,仿佛蒙上了一层虚幻而恶性的魅力。总督普布利乌斯·斯克利波尼乌斯对我的意见表示了支持,并将我临时安排在首席百人队①。巴尔布提乌斯和阿塞里乌斯同意了,前者比后者表现得更宽容。暮光渐渐消隐在秋季山野的夜空,缓慢而丑恶的鼓声敲出恐怖的节奏,从远方的山上传来。少数军团士兵表现出胆怯,但还是在严格的命令下列队前进,整支大队很快出了镇子的围墙,进入东边的开阔平原。利波和巴尔布提乌斯都跟大队一起前进;可我们依然面临着巨大的困难,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当地人愿意领我们去找上山的小路。最后,一个叫维凯利乌斯(Vercellius)的年轻人——他是血统纯正的罗马人——总算答应,至少把我们带过山麓的丘陵地带。于是我们开始在刚刚降临的暗夜下行军,新月从左手边的森林上升起,它单薄的银色镰刀颤抖不停。巫魔集会正在举行这个事实让我们焦虑不安。大队要来的情报应该已经被传到了山上,尽管谣言传上去的时候我们还没有作出最终决定,但它的冲击性依然够强。可那不吉的鼓声却一如既往,仿佛有一些特殊的原因使集会者无动于衷,全然不顾罗马军队正在向他们开进。当我们进入上山的隘口后,鼓声进一步提高,两侧险峻的山林把我们封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在我们的火把来回摇曳的火光中,树干显得怪异而奇妙。除了利波、巴尔布提乌斯、阿塞里乌斯、两三个百夫长及我自己之外,所有人都徒步,在路变得既陡又窄后,骑马者不得不下马步行,一个十人队被留下看守马匹,虽然在这样的恐怖之夜,连盗贼团也不太可能出外活动。只有一次,我们似乎瞥见一个形体躲藏在邻近的树林中;经过半小时的攀登,山路越来越险峻、狭窄,给大队——总共300人②——的前进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①:此处有误。首席百人队(centurio primipilus)是第一大队的第一百人队。
②:大队的标准编制为480人,但不满员是常态。
接下来,完全意外的恐怖发生了。我们听到可怕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被留下的马匹尖叫起来。不是嘶鸣,而是尖叫……在后面没有一点光亮,也听不到看守马匹的士兵的声音,没人知道它们为什么要尖叫。几乎同时,在前方的峰顶,篝火燃了起来;恐怖似乎早就在我们的前后潜伏好了。我们找到了年轻的向导维凯利乌斯,他在血泊里蜷成一团,手里还握着一把短剑,那是他从副百夫长德奇米乌斯·维布拉努斯(D. Vibulanus)的腰带上抢走的,他的表情极其恐怖,目睹他的容貌,连这位勇敢无畏的老兵的脸都苍白了。当马匹尖叫的时候,这个向导已经自杀了……他出生并成长在这个地方,关于山上的东西,他知道人们在窃窃私语中谈论了什么。此时火把开始昏暗,士兵们害怕地喊了起来,被拴住的马匹也不绝地长嘶,和士兵的叫声混在一处。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远远低于十一月的正常气温。似乎有某种可怕的东西在扇着,我不由得联想起巨大的翼翅。全队都停了下来,火把更加黯淡。我觉得我看到银河的幽光变成奇异的阴影,这阴影在天上奔流,覆盖了英仙座、仙后座、仙王座和天鹅座。这时所有的星辰都突然消失,无论是明亮的天津四和织女星,还是孤零零地挂在我们身后的牵牛星和北落师门,无不如此。所有的火把也同时熄灭,大队顿时陷入恐惧和嚎叫。只有可憎而恐怖的祭坛之火燃烧在参天的峰顶,那地狱般的鲜红火焰开始飞速现出疯狂的轮廓,变成一个巨大的形体。就算在弗里吉亚的祭司或坎帕尼亚的老太婆中间诡秘地流传的最难以想像的传说中,也未曾出现过这种无名的野兽。夜暗中充满了人叫马嘶,那恶魔般的鼓声愈发高昂,冰冷的风不时吹来,这种感觉使我们难以忍受,仿佛是遭到了从禁忌的高处蓄意发动的一次突袭。风缠绕着每一个人,整个大队都在黑暗中挣扎、叫喊,就像拉奥孔和他的儿子们一样。只有年老的斯克利波尼乌斯·利波似乎已经听天由命,他的喊声一直回荡在我耳畔:“Malitia vetus - malitia vetus est...venit...tandem venit...〔古老的邪恶——那古老的邪恶……出现了……终于出现了……〕”
然后我就醒了。这是我多年来做过的最生动的梦,出自那常年未受触动、已被遗忘的潜意识之井的奥深。那个大队的命运没有任何记载,但我们最后还是保住了那个小镇——我从百科全书里查到,庞培罗一直存在到了今天,它现在的西班牙名字叫潘普洛纳(Pompelona)……
您的哥特文学霸主(Gothick Supremacy)
盖乌斯·优利乌斯·维路斯·马克西米努斯(C.IVLIVS.VERVS.MAXIMINVS)①
①:此人是三世纪蛮族出身的罗马皇帝,用这个署名的原因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