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迪达拉先是愣住,但只消片刻他便回过神,然后故作无奈地笑笑。
「真没办法。」
她便故意留着些许距离与他并排走着。她本非多话的人,而他似是因变故而变得略微寡言,因而路途中他与她并无太多言语,仅是用沉默填满这段欲说还休的寂静。落日余晖把他与她的身影镀上金色的边框,她回头看见他们的身影也被斜阳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夏夜的太阳终已落山,漫长白昼过去后路灯亮起在林荫道上洒下摇曳而昏黄的色彩,路上似是因孩童们的归家而略微寂寥,只有树木在风的吹拂下窸窸窣窣地摇摆。商店早已纷纷卷门打烊,路边有家拉面店的灯光自昏黄的路灯中露出明亮的色彩。
店老板娘正在柜台后忙碌,听见脚步声便面带着略微官方微笑转过身来。
「欢迎光——」
临字还未出口,老板娘的笑容在望见加奈时突然僵硬了。她看着她那欲盖弥彰的笑容却只有缄默不语,掏出两碗拉面钱丢在柜台内。
莫非真的只是因为长得像?老板娘的反应又让她忆起那日的窃窃私语。热气腾腾的拉面气味扑面而来并氤氲在她的眼圈周围,越发模糊了村民们共同隐藏着的那个众所周知的秘密。朦胧翻腾的蒸汽与香味刺激着味觉,她拿起筷子慢吞吞地吃着,然后看见明显迪达拉已经将拉面消灭得干干净净。
「确认爸妈的死之后就没去朋友家蹭饭了,村长要我明晚之前搬去孤儿院,嗯。」
似乎是感受到面前红发女孩的诧异眼神是因为见到自己的吃相,迪达拉这样回答,然而语气却已没有了往日的戾气。谈及这尤为沉重的话题,他似乎不似她所料想的那般沉重,反而是轻描淡写得却着实令人恐惧,可是她却分明记得自己听见过邻居房间的抽泣,虚如梦境却真实地刺激着她夜晚枯槁的听觉神经。
「孤儿院离我们家很远,所以说以后就很少见面啦,嗯。」
她并不是首次看见村中的孩童失去父母。她看到过那些孩子们失声痛哭,看到过他们泪流满面的双颊以及紧紧抱着布偶的双手,在得知父母失踪讯息时无言的静默,心中却反复无数地祈祷着父母的平安,甚至在得知确认死亡的消息后依旧等待着父母归来的身影。
她不知道迪达拉究竟是过于冷静,还是过于隐忍。
而无论如何她确实不希望迪达拉被送去孤儿院,孤儿院的条件毕竟不比自家倒是其次,对她而言原因很是简单:或许是想看到窗边栩栩如生的黏土鸟,或者是想经常见到他的笑容。
或者说没有原因,仅仅只是不想。
或许是因为迪达拉从来与自己不同。她始终觉得自己在孩童们眼里只是个节庆日中廉价而粗制滥造的装饰,所以取走也无妨,在幼童时期会稍微哭闹并且苦恼着为何自己没有朋友,然而年龄愈增并愈发装作无所谓友谊以突显自己的无畏,但是现在她却无比地渴望这对她而言曾只是个词语的存在。
她想与眼前的男孩成为同伴,非常想。
极北地带夏日的夜晚甚是凉爽,夜风吹得街道边的风铃叮铃作响,这样美好的夜晚回忆起来却是无端的生涩而哽咽。面前的那碗拉面早已把面汤吸收而团在碗中,臃肿的姿态使她越发提不起食欲。结伴走到家门前之后,她却见迪达拉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
「虽然很少跟你说话,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很好的。我叫迪达拉,你呢?」
「加奈——我叫加奈。」
她很是欣喜,但那晚回家后她便看见家中已经被母亲清理干净,仅剩三两包裹病怏怏地躺在客厅中央,问及母亲才知她之前日思夜想的搬迁计划在明晚就要实现。母亲回答完后对她的晚归必是免不了责骂,然而此时的她却并未在意而只是懊恼,全然已无离开这里的想法。
「你不总是说要离开这里么?」
听到她的变卦母亲的语气中透露着些许的烦躁与无奈。这语气使得她深知搬离这里已经无法改变,然而她却仍在想:至少明天在他搬去孤儿院之前,我得去跟他道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