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有时间发些小说绘上的短文来= =
好吧我真不敢加精了。。。
免得被小月你骂

鹳鸟法则
城市的夜晚依旧平静。
一家之主还未归来，小失和她的孩子在卧房中沉睡。我站在窗外的树枝上，长久凝望着小失熟睡的脸。
不，别误会，我不是什么偷窥狂。只是小失，这房中的女子，对我而言太过特别。
如果你承诺保守秘密，我很乐意和你讲讲这个故事。因为，毕竟，这是我留在她身边的最后一个晚上。
这是一个，特别的晚上。
1.
我是一只鹳鸟。
没错，就是那种传说中叼着白布包裹、将婴儿放在母亲窗台的鹳鸟。二十年前的某个夜晚，我的羽翅划开有着呛人烟味的浓雾，优雅的停在一个普通中国家庭的窗前。
然而，却不是来送子的。
靠窗的小床中已有了个婴儿，粉粉的小手蜷在嘴边，闭着眼睛呼呼大睡。我一边惊讶于人类的孩子也有类似于鸟宝宝的睡姿，一边轻手轻脚的溜进房中，缓缓靠近熟睡的婴儿。
宝宝毫无防备，翻了个身睡得兀自香甜。我瞪大犀利的鸟眼，在宝宝全身上下巡视，却久久没有发现自己想找的东西。
不在胳膊上，不在肚皮上，甚至也不在小pp上……我正焦急的满头大汗，一只手却拽住了我的翅膀。
是小宝宝。
她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盯着我看，目光澄澈一如满月。我是只真正的菜鸟，不懂得如何处理这种突发情况，只得冲她呵呵傻笑。她被一只鸟的笑容雷到，微微晃了晃，正好让我瞧见她脖子后面贴着的纸片——找到了！没想到，居然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
我咽了口吐沫，反复念叨着从鹦鹉小弟那里学来的一句人话——bao bao guai，也不清楚是什么意思，另一只手向宝宝的颈后伸去。
捕获，成功！
在宝宝疑惑的目光下，我拔下一片羽毛，得意的沾沾自己的吐沫。
没错，这才是一只鹳鸟真正的工作。
每个婴儿出生时，都附带着一张卡片，卡片上写满类似于‘美貌、财富、健康’之类充满阳光意味的词汇，密密麻麻，浩如烟海。而鹳鸟的工作，就是在这张卡片上随机划去三个词语，剩下的那些，作为上帝的礼物、伴随宝宝的成长。
拥有如此数量的美德，七成的人类都应该美丽善良，剩下三成则善良美丽。那么，被遗弃在街边的儿童老人何来？在战火中破碎流血的心脏何来？
我那个刚脱离菜鸟行列的女朋友告诉我，大多数人类，从睁开眼睛起，就在丢失卡片上的财富。随着阅历渐深、事故渐熟，内心荒芜的结果，往往是丢失所有的美德，卡片上雪一般空无。
我无法想象面前这个瞳孔清澈的孩子，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但，生存的本能告诉我，人类的事情，永远别管太多。
叹口气，羽毛笔滑下。
却在接触到卡面的时刻顿住。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这个孩子的卡片，是空白的！上面没有一个字！！
怎么办！？
划卡的工作必须在婴儿出生起的七天内完成，现在去找负责人一定来不及。我赶着定额的任务，不知怎么的心一横，提笔去写卡片上丢失掉的文字。
谁知，仅仅写到第四个，羽毛笔的字迹就如同沙粒融入大海，端端于眼前消失了！卡片上仿佛只能容纳三个词语，人类婴儿完全不知事态之严重，将我的羽毛乱糟糟抓在手中，咯咯笑起来。


幸好，卡片上的字是能改的。
我涂涂抹抹，花了差不多能吃掉十窝印度蚂蚁的时间，最终敲定了自认为最重要的三种品质。匆匆将卡片挂回婴儿颈中，她看我的眼神几乎与人世一毫无涉。
我慌忙飞入深黛色的夜空。
2.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除女朋友外的任何一只鸟。
只要一得空闲，我便会找借口飞回去看她，直到她从一个幼鸟般的婴儿长成花一般的少女。我叫她小失，在我心中，她永远是个没带行李就远行的孩子。我生怕，某一天，她先天所缺失的东西会酝酿巨大的灾难，突如其来的压垮她羸弱的肩膀。
今天是星期一，我照例在忙完夜晚的工作之后飞回来看小失。她的气色很好，苹果脸上洋溢着只属于少女的神采，微笑着和私人医生道了早安。蔷薇的芬芳弥散在花园的空气中，小失缕了缕及肩的头发，对一旁要抱她上车的管家说：“今天天气很好，我想自己去上学。”
“可是小姐，老爷吩咐过……”
“不碍事的，我回来会向爸爸解释。学校这么近，不会有危险的，对不对？”
小失的眼神充满了哀求，就连一向严苛的管家也不禁放软了语气，将书包挂在她轮椅的后面：“小姐，至少让我去接您回来。”
小失的眼睛亮了，扶着墙壁迫不及待的划出门去。原本柔和的阳光忽锋利如刀，刀光过处，是她身下轮椅冰冷的弧度。
我痛苦的闭上眼睛。
当年的那张卡片上，我给了她财富。小失父亲意料之外的商业发展让他们搬离了原来那个鱼罐头般的公寓，住进了自带花园的精致洋房。然而，只有三个席位的卡片如此残酷，我竟忘了给她健康。
以至于她生有腿疾，大多数时间都得呆在轮椅上。
直到今天，甚至遥远的以后，我都后悔自己小看了那张卡片的权重。人类若真想完满的过完一生，仿佛卡片上的一个字，都不能丢掉。
我跟在小失身后，轻轻在暖风中滑翔。脚步匆忙的人们微笑着带来问候，小失一一点头回礼，但我分明看见她眼底闪耀的焦灼期待。
我不屑的冷哼一声。
她在路口停住，左顾右盼，像是在等什么人。快要到上课的时间，跑过小失身边的学生脚步急促，连带着小失也焦急起来。
他今天，是不是不会来了？
不会来才好！我有点幸灾乐祸，得意的扇了两下久未打理的翅膀，谁知视线刚转，那个不知趣的人影又闪了出来。
“程池！”小失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惊喜的叫起来。
“施……曼……”来人显然花了一番功夫才认出小失是谁，慢吞吞走上前道：“你还好吗？那群人没再找你麻烦吧？”
“嗯，上次，真是太谢谢你了！”小失的脸上浮起动人的红晕，垂下的一只手轻轻绞着裤脚，道：“那天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没事。”粗线条的程池显然没有注意到小失的女儿情态，站在她身边等着红灯。小失偷偷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不安的咬住嘴唇。
快滚！赶快离开她身边！我站在树枝上气的冒烟，又无处发作，好不容易挨到绿灯亮起，程池那家伙却拎起小失的书包，道：“我送你去学校。”
小失惊喜抬头，愣了半晌，才摇着轮椅赶到程池身边。程池放慢了脚步，阳光下的面孔看不清情绪。
如果真的能忽略程池头上贴着的卡片，连我都不禁要赞赏小失的眼光。此刻的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对璧人，郎才女貌，岁月静好。

可是小失，你不能喜欢上他。你身边的程池，其实空洞的只剩下皮囊而已。
“程池，你为什么不来上学？我知道，你以前……成绩很好。”快到校门口，小失突然开口。
“我要去打工，上不了学。”程池将书包挂回小失的轮椅后面，阳光下呈浅灰色的眸子淡淡看她：“施曼，我和你不同。我打工要迟到了，就送你到这儿。”
小失还要再问，却只得到一个落寞的背影做为回答。她纤细的手臂拼命转动轮子、想追上去，无奈轮椅卡在了石路的缝隙当中，不能移动分毫。
小失是第一次在我面前，狠狠的捶着自己的双腿，无声恸哭起来。
2.
我的心情开始晴转多云。
小失对我而言一如女儿，没有哪个父亲在看到女儿的痛苦时，还笑得出来的。可是女朋友不同，她刚刚完成了自己的第一千个任务，涨了工资，兴高采烈的拉我出来庆祝。
“我今天没什么心情。”我的语气怏怏的。
“怎么没心情了，又是为了那个小丫头？”女朋友盛气凌人的翻我一眼，不得不承认，她生起气来也很好看。
“嘘，你声音小一点，被别人知道就不好了！”我赶忙捂住她的嘴，在她冰冷的眼神攻势之下，态度又软了下来，“小失的腿疾都是我害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死样！还真当你是她的老爸呀！别再杞人忧天了。”女朋友一把拉住我，“陪我去划掉最后一个片子，然后我们去喝一杯。”
‘划片子’，就是替宝宝划掉卡片上的三个词汇，是我们的行话。
我慢吞吞跟在她后边飞，看着地面上熟悉的景色，疑惑道：“这不是那个混小子住的楼吗？”
“是呀，你不知道吧，你那个对头就要有一个弟弟了。”
“什么！！”我惊得差点掉下地来，“你要划的是他弟弟的片？”
女朋友玫瑰般的眼神将我戳成了刺猬，轻轻打个胡璇，落在一个生锈的窗前。我紧随其后，脚一沾地，就激起一层呛人的灰。
女朋友搜寻了一番，找到了乱糟糟的房间里那张新生儿的小床，展开翅膀落在床头。我跟进去，踱着步子在程池的家中逡巡，不大的斗室堆满了杂物，耳边只听见小宝宝的鼾声，以及程池轻浅的呼吸。
程池……
我善良的内心不禁生出一丝怜悯，飞到凝神思考的女朋友身边，一脚踩上程池的脑门芯。那厮正握着弟弟的小手沉睡，俊朗的眉眼此刻竟弥漫着忧伤。女朋友也被那家伙的美色所迷惑，充满母爱的看他一眼，狠狠将我踹下地去。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居然趁他睡着公报私仇？”她三两笔画好宝宝的片，飞下来谴责我。
“谁叫他要勾引小失！”我不服气的大叫起来，“他还惹她哭，你知道吗？”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程池不是个坏孩子，为什么却丢弃了卡片上的所有美德？是什么事情，导致了他的卡片现在一片空白？”每当女朋友用这种语气说话时，就是真的生气了。我望着她气呼呼离开的身影，忽然想起来一事：“喂，你给他弟弟划掉的，是哪三样东西呀！？”
没错，程池的卡片，现在是一片空白。
他和小失的情况不同，小失的卡片是先天空白，只获得了我写上去的三个词语。而他，空有了小失所向往的一切，却一样一样把它们全部扔掉。
每当小失为自己的残疾落泪，我是多么憎恨那些明明拥有那么多财富，却将它弃如敝履的人类。
小失，我的小失，我甚至愿意折断自己的翅膀，去换她健全的双腿……

第二天早晨，小失一如既往的在医生的指导下做了按摩，拖着毫无知觉的病腿出发了。四月天、孩儿脸，没过多久，原本晴朗的天际就堆起了层层乌云。小失有些惊慌，但现在回去拿伞却也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驱动轮椅，好让它一点，再快一点。
一道闪电撕裂天空，伴随着滚滚雷声，雨水毫无怜悯之心，就待倾盆而落。
小失就像引颈待毙的雏鸡，闭上眼睛等待暴雨的洗礼。每当躲雨的人们在屋檐下谈笑，小失却只能移动沉重的轮椅，一点一点，寻找城市的平坦处避雨。可这城市哪有什么平坦之地？她在冰冷的零栉高楼间，压抑的几乎窒息。
谁知，冰冷的雨滴，却没有落在她身上。取而代之的，是雨水溅落伞面的，清澈回响。
“程池！？”
小失诧异的望着忽然出现的男子——他依旧眉目爽朗，只是神情微微有些困顿，怀中……居然抱着一个初生的婴儿。
“这……是你的孩子？”小失的声音颤抖着。
饶是在树顶偷窥的我，也不禁扑哧出声来。
程池诧异挑眉，浅灰色的眼中浮现笑意。他大剌剌把婴儿放进小失怀中，将一女一婴安妥的置于伞的保护之下，自己的半边身子却已经被雨淋湿。小失有些过意不去，刚要开口，却被程池打断：“帮我哄哄我的弟弟好吗？家中没有人照顾他，所以我只好带他去打工的地方。我不知道怎么带孩子，他一直哭。”
一直沉默而冷肃的脸上，竟有些罕见的失措无助。
原来是他的弟弟……小失神经质的松了一口气，低头去看怀中婴儿。那男婴显然是哭累了，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挂拉着，可怜兮兮的朝小失直看。
“乖哦，不哭。”小失拿手绢擦干净婴儿的脸，轻轻拍哄着它。婴儿圆圆的眼睛砸吧几下，竟然冲小失绽开了笑颜！
程池显然松了一口气，淡笑道：“施曼，谢谢你。”
“不，它应该是想妈妈了。”话一出口，小失却惊觉失言。
“没关系，你无需太在意我。”程池的声调依旧平稳，脸上却恢复了原先的淡漠：“想必你应该听说，我的家庭并不和睦。我的父亲，是一个赌徒，从来不管家里的事情。我的母亲……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刚生下这个小家伙，就走了。”
走了……小失艰难的消化着他话中的冷意。
“但是，我是他的哥哥，会好好照顾他。绝不会让他再有，和我相同的命运。”
小失望着他坚定的脸，心中不断涌现的除了倾慕，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她多想成为他的力量，多想替他分担，他所有的无助与忧愁。
“程池，今天，带我去你打工的地方吧！你不会照顾孩子，这样下去你弟弟很容易生病。而且，我也没带伞，到了学校也回不去……好吗？我真的很想帮上一点忙。”
程池看看她怀里的孩子，又看看她，最终勾起一抹罕见的灿烂笑容：“施曼，真的谢谢你。”
我的羽毛被大雨浇的湿透，宛如一只正宗的落汤鹳；然而我的心却在期待与愤怒之中来回交煎，既讨厌那个混小子接近小失，又隐秘的希望两人真能这样相互依赖着走下去。
或许小失不曾注意，我却分明察觉那小子眼中，有一种近似于温柔的情绪。
但，无法明状的不安充斥着我的内心，那种恐惧感像是潮湿的羽毛般紧贴着我的后背。一个人，若要真正获得幸福，又岂是两情相悦这么简单的事情……
3.
事实证明，我的担忧是正确的。
等到我划完五个婴儿的片，重新赶到小失身边时，她正坐在程池打工的小巷旁发呆。白色的轮椅被扔进肮脏的水沟，她全身湿透的跌坐在雨中，失神如一个破旧的布偶。

而巷口，正有一群花枝招展的少女嬉笑着离去，不时回头向小失扔两句粗鄙不堪的话语。
“死瘸子！”
“残废！”
我的心因为这几句话痉挛起来。
我什么都明白。那群少女，是程池的‘痴迷’拥护者，不许任何一个女生靠近她们心目中的王子。半个月前，程池曾从她们手中替小失解围，现在，她们来报复了
小失像是惊的忘记了哭泣，泥水爬上她洁白的裙子，浸湿她失去知觉的双腿。巷子里遥遥传来程池的呼唤，是找小失不见，寻她来了。
“小失！！”程池看见她的样子，语气中竟有一丝慌乱，“你怎么了！谁把你弄成这样！！”
小失木然转头，整个人苍白如同幽灵。她颤抖的嘴唇开阖了几下，语气如风送浮冰：“难道……瘸子，就不能喜欢你？”
“你说什么？”程池显然没有听清，一把抱起小失，“先别说了，我送你回家。”
在小失的父亲严厉质问程池的期间，我一直蹲在小失房间的窗前，和小失的母亲一样心神不宁。
“小失，那个男孩子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搞成这样！”去学校接小失放学的车一直没等到主人，小失的母亲简直要急疯了，“你怎么能和别人到处乱跑，你知不知道你若出了事情，我和你爸……”
“妈，对不起。”小失轻轻环住母亲颤抖的肩头，“这件事不怪程池，是我自己要跟去，又不小心摔倒的。我是个瘸子，本来就没有能力到处乱跑，是我不好。”
“孩子，你要明白，你和别人不一样，要更懂的保护自己……”
“是，我知道，我不会在这样了。”
不会再怎样？是不会再四处乱跑，还是不会再喜欢程池了？我焦急的想立刻撞碎玻璃、冲到她面前告诉她，她比任何人都值得被爱。不要为了那些疯人疯语，流失追求幸福的勇气。
可是我要怎么说呢？她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垂头丧气的转身飞入雨帘。
同样垂头丧气离开的，还有另一个人。
他站在雨中，遥望身后洋房二楼明亮的灯火。她是他的灯火，程池多想告诉她，是她坚强的笑容、驱散了他心头曾经的黑暗，每个早晨偶遇的时刻，都成了一种值得铭记终身的期待。
然而，这种感情，他说不出来。
程池走进阴暗的小巷，冷色的光晕将他的脸模糊成街景的一部分。巷子里住着一群外来的年轻打工者，一群花枝招展、以人性的阴暗为养料的女人。他不知道，为什么同是少女，她们与小失这样不同。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度为了家庭的破裂而自暴自弃的自己，会认为在这群人中间，有自己的栖身之所。
他不是来滋事的，有了弟弟之后，他已决定重新做人。然而小失落魄的坐在泥水中的样子，却让他久久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
他深呼吸，握拳，就要敲开那群女人的门。
口袋中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震动起来，程池下意识按下通话键。
手机里传出工友焦急的声音：“程池！你快回来！！你弟弟出事了！”
4.
小失的生活重新恢复了正常。
唯一不同的是，她答应了父亲上学由专车接送，不再为了等某个人，日日徘徊于熟悉的路口。她的脸色依旧红润，笑容依旧开朗，然而，我清楚的明白，她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流失掉了。
那是一种类似于鸟的翎羽般、能载动心灵飞翔的能力。
我不能眼看小失消沉下去，我必须要找程池谈谈。

他打工的地方，是一家小小的拉面馆。我不清楚面馆的工资能不能养活他们兄弟，但一定支付不起高额的上学费用。他出乎我意料的卖力工作，手上不停的洗刷着肮脏的碗筷，一贯冷漠的脸上毫无表情。面馆中看似年长的大叔将抹布扔到他脚下，道：“给老子洗干净，一会儿要用。”
他毫无怨言的捡起，像是早就习惯了肤浅的挑衅。
“既然长那么帅的话，干脆去做牛郎得了，挤在这个小店，还真是委屈了这尊大佛呀！”大叔见他不还口，更是嚣张，肥猪一样的脸上堆起蔑视的笑容。
我怒发冲冠，没想到健全的人类，也会受到别人的歧视！！乘着谁都没注意，我奋力俯冲向前，一嘴啄上猥琐大叔的屁股。
惨叫声贯穿了整个面馆，看戏的笑声此起彼伏。
但程池却没有笑。
我真的有些可怜他了，也渐渐理解了他的卡片上为什么一片空白——世界对他而言，曾一度毁灭。而他从一个品学兼优的模范转变为辍学养家的兄长，却是在努力重建他的世界。
终于等到程池下班，我跟在他身后，却发现这么晚了，他还不回家。莫非，还有一份工作要做？
程池脚步匆匆，借着月光引路，终于来到一个铁篱笆围住的后院。熟悉的蔷薇花香盈满鼻端，带着雨后清微的胭脂颜色——我豁然明白，是小失家的花园。
小失，在花园里，在被雨水洗褪颜色的蔷薇花从中，苍白的如同妖精。她纤细的手臂颤抖着，紧紧攀住铁篱的边缘，吃力的一点一点、支撑起身体重量。
我的眼角一涩，从来不知道小失每个晚上都会偷偷跑下楼来，试着移动双腿。可程池知道，他的情绪完全被小失牵动，小失试着行走时他紧张，小失踉跄着跌倒时他心疼。
看着她一次次跌倒，是什么感觉？永远无法和他一同奔跑跳跃，又是什么感觉？
小失最终还是失败了，她重重跌倒在潮湿的泥土，用力掐着毫无知觉的双腿，泪水涟涟而落。程池躲在蔷薇花丛的阴影下，心疼的闭上眼睛，口袋中的手却碰到了一纸文书的边缘。
明明相隔不到一尺，却走不出这仅仅一步的距离。
第二天的课下的早，接送的车还没有来。小失摇着轮椅在学校附近乱晃，鬼使神差的，又来到那个路口。
她曾找尽各种借口徘徊在这里，只为与他说两句话，甚至只是看看他的背影。他也曾冒着迟到被炒鱿鱼的危险，故意迟点离开家门，只为了配合她上学的时间。
程池站在她背后，疑迟着，艰难开口：“施曼。”
小失惊讶于还能再碰见他。程池对她的情意，她不知道；程池夜夜的造访，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人消失于自己的视线已经一月有余。然而，他仿佛某种无法触碰、又无法提及的禁忌，让小失的心微微抽痛。
自卑感。在恋人面前的，要命的自卑感。
“施曼，上次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你……我没能保护好你。”
“没关系。”小失不敢与他对视，想走，却被他堵住去路。
“施曼……”程池察觉到了她的不自然，一颗心也缓缓沉了下去，“一个月前，我的弟弟突发疾病，险些……幸好你的父亲伸出援手，我才负得起那笔费用。谢谢你。”
谢谢你……这三个字，说的艰辛，甚至屈辱。将自己的尊严与弟弟的生命放在天平的两端，他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又能如何？
小失对他弟弟的病情一无所知，听闻此语，在心中对父亲生出了一丝感激。谁知，程池的下一句话，却让小失五雷轰顶。
“我三天后就要离开这个城市，所以今天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你。看来，老天还是满照顾我的。”

“离开这里？？”
“是。”
“多久？”她问，声音在颤抖。
程池缓缓摇头，他也不清楚，要多久。
“啊，是吗……”小失垂下头去，说不出一句挽留。他不会为她留下的，为这个残缺的她。
心中悸动的话语，若不能变成鲜花摘下，也只得由它凋谢在、名为现实的牢笼中。
我在两天之后，知悉了事情的真相。
那天又是一个雨夜，我在小失睡下之后离开，飞过她父母的窗前，偶然听见了这样的对话。
“那个男孩，真的答应要走了？”
“是的。我调查过他的家境，他的父亲败光了家产，母亲弃他们而去。他曾经是个榜样般的孩子，却因为家庭的压力不得不辍学，打工为生。”小失爸爸在房间里吞吐着烟圈，眉间有些许深思。我耳朵竖得老尖，将脸啪的一声贴在玻璃上，正大光明的偷听起来。
“这个孩子…….也是可惜了……”小失妈妈有些不忍。
“在他送小曼回来的那天，我就跟他提过，给他一笔钱，让他返回校园，前提是离开小曼。他这样的孩子确实很有吸引力，对小曼而言却太过危险。小曼……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什么苦，如果不是她的腿……”
“那个男孩子呢？没有答应？”小失妈妈问。
“当时他没有，但后来他的弟弟病危，我送去了一笔资金，他也只得妥协了。”小失爸爸弹去烟灰，一缕烟气飘拂旋转、就像这变幻莫测的人生，“这个孩子本质不坏，如果他离开几年、能真的能成长起来，我或许可以考虑，把小曼交给他。”
桌上，是一张签了名的协议。小失爸爸提供救命的资金，程池，离开施曼……
5.
多么老套的桥段，却偏偏发生在我的小失身上。我攥着偷来的协议书，在小失窗外的枝头呆坐了一整夜。
要不要告诉她？
该不该告诉她？
我确实一直看程池不顺眼，恼恨他丢弃了上天给予的财富。但，说不定他的本性真的不坏？他遗失掉的东西，能够慢慢找回来？
黎明时分，我的耳边传来熟悉的翅膀破空声。女朋友停在我身边，接过我手中的纸条，一看，全都明白了。不得不说，世界上最了解我的，还是我的女朋友。
“喂，你觉得，每个婴儿卡片的存在，是为了什么？我们去划卡，又是为了什么？”她忽然严肃起来，问题俨然上升到人生哲学的高度。
“你这是什么意思？存在，不就是存在吗？”
她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色，斜眼看我：“一个装满蚂蚁的碗，能装下更多的蚂蚁吗？只有给你一个装了一半蚂蚁的碗，你才会想去把它装满，对不对？”
这个例子倒浅显易懂，我心有灵犀般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人生来是完整的，因为缺失，才想去拥有。
“你在小失的卡片上，不曾写过善良。可小失不善良吗？你不曾写过美丽，可她不是笑起来很美吗？你真的认为，卡片上的字迹能代表一切？”
我是一只鹳鸟，不是鹈鹕，可我这一刻却如同醍醐灌顶。正是缺失创造了可能性。那么程池，为何不能给小失幸福？
我望向女朋友，她在这一刻笑的无比温柔。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一头撞向小失紧闭的窗户。
“小失！快起来！！程池就要走了！！”
“小失！快起来！！”
小失显然没有睡沉，被我大好头颅的撞击声惊起，疑惑的看向窗外。我见引起了她的注意，更加卖力的撞起玻璃。

她看不见我，她从脱离了孩提时代起，就再也看不见我、听不见我的声音。但我一直在这里，一直在她身边，为我的过去恕罪，也为了她的幸福做最后的努力。
我想，她一直知道，我在这里。
小失疑迟了片刻，还是坐上轮椅，摇过来，伸手费力的打开窗子。我飞进屋，将协议书扔在她怀中，清楚的看见她的眼神逐渐清亮，溢出了透明的泪水。
走吧，小失……我知道她听不见我的声音，但我还是要说。
你知道，当初的我，在你的卡片上写了什么吗？
第一个，是富裕。我不希望你过苦日子，至少富裕，能保证你衣食无忧，不受寒饿侵身。
第二个，是智慧。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智慧比美貌更为重要。女朋友说过，没有丑鸟，只有懒鸟，对于人类也是相通的吧。我希望你是个聪明，并且智慧的孩子。
第三个，我涂改了无数次的第三个，是勇气，追求幸福，保护自己所爱的勇气。我相信你从不曾丢弃它。
我清清楚楚的记得给过你勇气。
所以，去追吧！
我在那一刻，看见了小失眼中，我灰不溜秋的倒影。她应该看不见我，可她分明对着我笑了一下，接着摇着轮椅冲下楼去。我松了口气，可是泪水却不自禁的打湿了羽毛，女朋友安慰的把我搂在怀里，叹口气道：“这才有点男人样子。”
小失在黎明的阳光中飞奔。
疯狂转动的轮子代替了她不便的腿脚，但她分明感到这一次，是用自己的双腿在奔跑。风吹起她的头发，吹过学校，吹过树林，吹过他们无数次相遇的路口，她的眼睛搜寻着、搜寻着，那个日思夜想，不能忘怀的身影。
如果他是为了那个协议离开这里，是不是可以误以为，他不想离开？是不是可以误以为，他是为了自己，不想离开？
熟悉的身影在下个转角闯入小失的眼帘，那个人拖着行李，怀中搂着小小的婴儿，诧异的回头朝她望来。他有点瘦了，然而精神很好，在看见小失的刹那，眼底泛起明亮的光。
“程池……我可不可以认为，你不想离开？”
程池望定她的眼睛，点头。
“那你可不可以，为我留下来？”
这是小失一生中自认为说的最大胆的一句话，她不知道，程池若真的嫌弃她是个残废，自己将如何自处。然而程池只是微笑，走进她，将她的手拢在自己手中。
“施曼，我会在其它城市复学，一面打工，一面照顾我的弟弟。如果你愿意，等我。等我以一个配的上你的身份，回来找你。”
请你，等到我能保护你的那一刻。
小失不知道充斥内心的是怎样的感觉，她只知道，现在能让自己放弃程池的，只有上帝亲口承诺的、所谓永恒的幸福……
6.
我在程池离开之后，慢慢淡出了小失的生活。
她变了，变的很耀眼，甚至比以前更加开朗。她几乎没有再哭泣过，而是在大学毕业之后，从事了老师的职业。甚至，在医生积极的治疗下，渐渐能够短时间的行走。
我敏锐的察觉到，她不再需要我了。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强，她长大了。我甚至都不能再叫她‘小失’。她的笑脸，分明在告诉我，她有多少获得。
所以，在接到退休的通知时，我没有拒绝。只是，我的心中，还有类似于一个父亲的小小遗憾，小小愿望。
程池回来的那天，是小失二十五岁生日（抱歉，那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习惯叫她小失）。他们的孩子出生，则是两年后的一个夜晚。
女朋友将沾好吐沫的羽毛笔递给我，我的心中却真像是一个做了爷爷的父亲。二十几年前，我在小失的卡片上写下了我的祝福，二十几年后，为她的孩子划卡的重担，又落在了我的肩头。
还好，小失的孩子的卡片，是满满的。
我颤抖着翅膀，闭着眼睛，轻轻划去了三个词汇。不，就算卡片上一片空白，我也不会再惊慌失措。孩子，重要的不是你先天的获得，而是你的碗以后能装多少蚂蚁，不是吗？
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年轻的爸爸悄悄走近，在熟睡的婴儿额头印下一吻。女朋友牵着我的手，我们都已经是两只老鸟了，也已经有了一窝小鸟。
“走吧。”她在我耳边轻轻道。
我落下泪来，却强逼自己，没有回头。
小失忽然从梦中惊醒。
她怔怔望向窗外，感觉自己的心中忽然空了一块，却不清楚那是什么。程池见她醒了，走过来轻轻环住她肩头，施曼回过神来，问道：“你弟弟的家长会开到这么晚？”
“是呀，那小子又捣蛋了。”
程池温柔笑道。
文章作者\黍离
打文人\滢子-。 -好吧我也是小涣

QAQ发死我了

你写的？？？ 我表示不相信

QAQ我说我打的。。脑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