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又走到那片桃花林，男人大约终于失了耐性，加快身法，挡在他面前。
“………………”
“………………”
白脸对青脸，大眼瞪斜眼，两个人仿佛默契地在用“心识传音”交流，其实一个在发呆等人开口一个在烦恼如何开口。
最终，还是拦道的先按捺不住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一路上心里吼了千万遍的问题，终于老着脸皮问出来了，也仍是羞愧难当。而自己在期待的是哪种答案……更是……难以辩明。
“记得。”
少年略为高亢的清亮声音，和梦里反复回荡的那些话语比起来，几乎没有改变。
他清楚地说出这个答案后，男人有些委屈。“那你……”
“吾记得你，适才，吃白食的。”
“……………”orz
…………………………
…………………………
“那是个误会……”
男人仰头远目，努力拉回被打击出窍飘远的意识。
“吾灾。”
看他那张委屈的脸，少年莫明有点歉意。但是，也不知哪里突然就凭生出来的恶趣味，便那样答了。奇怪，自己骨子里隐藏着这种喜欢戏弄人的恶趣吗？
“你………”
“…………”
“……你………”
“……………”
几番欲言又止，终是不知如何开口，男人恼羞成怒的从怀里掏出某个物品，恶狠狠地丢在地上，吊起眼角，狰狞着嘴脸骂道：“该死！老子就说没道理这么多年还养不出来！！”
少年好奇看去，被丢在地上的原是朵精美雅致的水晶莲花，看来似乎是某种饰品。
“……………”
其实，剑者心里有数——死和尚没那么大方再把人交给他。
这许多年，他捧心肝似的带着那朵小莲花行走江湖，浇水施肥护养片刻不敢松懈。人在江湖飘时，也曾遇到一个自称“月才子死忠扇子谈控”的人提醒——他那朵宝贝莲花不像活物，倒疑似月才子头上的发饰，他还坚信对方别有居心把人家打了个重度伤残……
虽然，不是没怀疑过——那朵黑莲再怎么品种怪异也没道理突然异变成无机物……可还自欺欺人乐观地安慰自己——好歹某人是万圣岩的圣尊者，“应该”不会打诳哄骗人。早该想到……就算长着头发，那家伙怎么说也是那·个“一莲托生”的同修啊！！
青脸剑客说不出是消沉还是怨怼……
“罢了，反正都是过去的事。”
“………………”
春风拂面而过，香香软软的桃花芬芳围住了两人，熏得人有些头晕目眩。但远远看了，却是如梦情境。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狐疑地看着剑客，瞬息万变的表情、问问题时怪异的语调，无一不似师傅提起过的——传闻中谓之“怪叔署”的变态生物。虽然有被交待，若是遇到这种家伙就该一剑抽飞，但，该归于正直纯良的天**。老实答了：“吾无名。”
“………………”
“一，一个人一世只有两事由天，最初的生命与最初的名字，那是入世的表徵，不得，你将何处世？”
“………………”
…………………………
[为何无名？}
幼时，少年曾如此问过他的师傅。
那僧人颇意味深长地微笑，揉着他柔软蓬松却执拗地弹性极佳的头发。
[入世之名，出世者如何能给予。]
“不入世何谈出世”——是师傅常挂在口上的话。他想，自己是安于这种远离凡尘的静修生活的，却也不免会好奇，那佛魔仙妖终不免走上一遭才能修出正果的红尘俗世，究竟是什么模样。而他，步入沉浮体验其味后，又将会选择条什么样的路作为自己生命的征途。那条路上……又是否……有人等他同行。
…………………………
“待到入世，自能得名。”
“………………”
青脸剑客的眼睛有些酸涩，为掩饰情绪，他回避开了少年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本该豪气干云地拍拍胸口放话说——“那从此刻起，吾便是你的天，吾带你入世，你的名字我来给你。”
可那盘旋了一遍遍的话语终是被咽下了，在少年好奇目光专注地凝视下，他转身大步离去。
其实，是逃去。


少年清亮高亢的声音，打破了维持了不短时间的沉寂。
“………………”
剑客知道，从很早以前开始，自己积压了很多很多的话想说，其实也说过无数次了——……像个白痴一样，对着那朵……小莲花。
可那些话，其实不是该对少年讲的吧。
想是这样想，嘴巴却自己动了。
“曾经，北域有两个传说。”
“……………”
“寻找过去的剑客，他有一把剑、一个恩人、一个……”
“如果你要讲的是北域双邪，那段故事太老了。已经没有人会点听这段了。异度魔界已经被封不知多少年、六祸苍龙死得化灰、东瀛都沉没很久、天宇神魔穿越过来又穿越回去、现在流行的是无厘头时空错乱。”
“……………”剑客的脸皮又开始抽搐，少年怀疑他也许牙痛。
“呃…我是说，那段故事，我知道。”
“………………你有没有认为…”
“什么？”少年觉得自己若是不出声，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适时发问，这个话题就又会断掉吧。
“那个人很笨。”
“啊？哪一个？”其实，他听过的评价是——两个人都很笨。不过，老实说出来的话，对面那张已经很臭的脸会更臭吧。“呃……我觉得……不会啊。”
“哼。不敢面对现实，在关键时刻逃避战斗，搞得最后……亲·手·杀·掉·自己唯·一的朋·友……并且，连赎罪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为什么要赎罪？”
“…………”
“当时的情况，换了两人易地而处，他们会做的事，甚至会得到的结果……不是一样吗。况且，达成了对方的期待，虽然痛苦也很努力回来活着。不已经是很好的回应了吗。”
…………………
男人曾经做过一个梦。那时候，他已经又在江湖飘了很久很久，飘得有点失去耐性了。那天，他喝了不少酒，对着自己的水晶莲花说了很多话。大概，讲了那个成了传说的故事，做了类似他对少年说得结论。
后来，也许是自我安慰的本能，他就梦到了那个人。
[我会回来的。]
那个人仍然是一贯地认真表情，对他承诺。
[因为你总是，只能找到错误的答案，还牛性固执地相信它很正确。]
……………………
僧者问——[你待如何？]
赎罪、回报、补偿……
他果然是很笨，又搞错了。
[我想……做你的朋友。]
答案，其实就这么简单。
“我给你一个名字吧。”
“我还不想入世……”
少年的抗议被剑客理所当然地无视。
“剑雪——暴风中的封雪剑者。如何，喜欢这个名字吗？”
“不能再有新意点吗……”
“我赐你一名，你要如何回报？”
“我不想再听鹊桥仙了，换个曲子，可吗。一剑封禅……”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