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表演艺术家陈佩斯做客深圳市民文化大讲堂,以《为“滑稽”正名》为题带来一场学术讲座。 深圳商报记者 韩墨/摄
陈佩斯认为,一个人有幽默的精神,其实就是滑稽的精神,遇事不直接对抗,用婉转的方式躲避别人的锋芒,这就是一种智慧。
16日下午,深圳图书馆五楼报告厅被围得水泄不通,著名表演艺术家陈佩斯以《为“滑稽”正名》为题,做客深圳市民文化大讲堂,带来一场精彩的学术讲座。
一袭白衣、光头依旧的陈佩斯一出场就以滑稽的肢体语言引发观众阵阵笑声,为此他一再表示,“我不是来演小品的,可能会使你们失望。”但这丝毫没有动摇大家的热情,观众仍坚定地站在过道和走廊上听讲。讲座中,陈佩斯收起一贯的幽默,严肃地讲述“滑稽”一词的历史,为了直观展示,他甚至拿出纸和笔现场书写,学者风范十足。
“滑稽”古义为解脱困境
讲座一开始,陈佩斯就表示,自己近些年文艺演出较少,主要研究的是演出之外的东西。记者发现,近年陈佩斯仅有少量作品,除了自编自导自演话剧《阳台》,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做艺术研究。2009年他就曾在上海戏剧学院的讲座上表示,要把中国的喜剧艺术进行分类。而此次讲座中的陈佩斯,也与大家心中喜剧演员的形象不同,更像是从事喜剧研究的学者。
“滑稽现在成了一个贬义词,我发现我每天做的事情名与实不符,令我十分难受。这是我的心结,今天终于有机会一吐为快”,陈佩斯在解释为何要为“滑稽”正名时说。在他看来,中华民族的文化在很多方面都出现了严重的断裂,就像“滑稽”一词,现在的意义和古代的意义已完全不同。他紧接着从汉字的角度分析了“滑稽”一词:“滑稽是由指事字和会意字组合而成的词汇。‘滑’是一个骨头加水,指人在洗骨头的时候,有油水从手上滑过的滑腻感受;‘稽’ 则是会意字,从禾从尤,繁体的字形中代表了人、狼、沼泽,说明一个人前面有沼泽一条腿陷在里面,后面又有狼在追”,陈佩斯一边讲,一边拿出纸和笔为观众分解着字形,“‘稽’代表的是困境和绝境,‘滑’是对稽的否定,那么‘滑稽’就是度过困难、解脱困境的意思。”
喜剧的创造是摆脱困境的过程
曾成功塑造了小偷、邮差、吃面者等经典形象的陈佩斯,用自己几十年的戏剧表演经验告诉观众:“所有喜剧的形成都是在创造一个困境的情景,然后让我们的角色在里面挣扎痛苦,之后用智慧解脱它。”他举例说明:“两个人开玩笑,一个人把另一个人逗乐了,这里头是有主动逗乐的关系,这个主动关系就是先虚拟一个困境作为铺垫,然后解脱,这就是‘抖’的概念。”谈到用智慧解脱困境,陈佩斯解释说,“滑”正是智慧的象征,“滑字从水,有油腻感,滑过去,不去碰,不去拼,无害的度过。”
“滑稽,不是直接表述人在笑时的声和行,而是会意一种行为。表示身处困境的人被解脱,从精神上变为主动控制对方,也可以认定为人在面对困难时的思想方法、行为模式或是人的气质。”陈佩斯认为,一个人有幽默的精神,其实就是滑稽的精神,遇事不直接对抗,用婉转的方式躲避你的锋芒,这就是一种智慧。它在无形当中,用低姿态征服对手,心理上战胜对手。早在两千年前就有这样的智慧,这在陈佩斯看来,中国的古人有着很高的思维水平。
“滑稽”一词不可替代
在研究艺术理论的同时,陈佩斯还做起了汉字研究。他指出,在古代“滑”和“稽”都有单独的使用,但单独的使用都不是指人的笑的行为。于是他在现场对有关“笑”的词汇进行一一点评。对于“谑”,他说:“这个字一看就乐了,有虎、有爪、有人,像老虎一样猛烈的抓人,这三个字合成一个字虐,加一个言字旁,就好像一个舌头一伸一伸的就是大笑。” “悦”字,一边是心,另一边是汇兑的兑,“兑字在古时也是代表一个男孩大声的喊,为什么是大声的?上面有一个‘八’,凡是有这个字,都是代表大声说话。”
陈佩斯在讲到自己研究汉字的心得时,不时的在纸上画出字形,方便观众理解。然而,在他看来,所有这些字,无论是表述笑、笑的各种行为还是笑的不同的感受,都不是创造笑的行为,他说,“创造笑的行为只有一个词汇。古代只有这个词汇就是滑稽,没有比这个词汇更贴切的。”因此, “滑稽”这个会意组合表现了人创造笑声时的过程,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标志着人类从没有笑到有笑、从有笑到创造笑,能够虚拟的制造,再去解脱它,这是高等的智慧现象。
喜剧艺术在学术研究上出现真空
谈到如今的喜剧,陈佩斯充满无奈,他说:“人们不知道这两个字古文的意义,也不知道古人拿它到底是来表示什么。于是就把民间的一些喜剧的表演,按当下话说就是低级庸俗的表演作为滑稽,‘滑稽’甚至还成了当代文艺批评专门用来评价低级趣味喜剧作品的用词。”
陈佩斯告诉观众,自己在研究喜剧的过程中发现,如今学术上出现了真空,不仅高校没有相关的教材,“你想作喜剧的评论,你会发现连词汇都没有。除了低俗、滑稽、下流、肮脏、高雅、庸俗这些词以外就没有了。”因此,才会有对喜剧理解的误区和许多失败的例子,“为什么要用你自己的判断,你自己的审美去强加给别人,让需要快乐的人带着眼泪笑,缺乏对人的一个基本尊重。”
陈佩斯还指出,在评价艺术作品时,所处的层面很重要,“国王看喜剧的时候,一定是看别人怎么倒霉。小孩则是看台上比他还笨的人,算术比他还差的人。因此,不能用贵族心态去审视乡叟妇孺观看的节目。也不能为了赢得高雅人士的欢心就都去追求高雅,放弃了普通人的快乐。”(深圳商报记者 谢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