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死吗，我怕。
你断过头吗，我没有断过。所以24岁那年，我想尝尝断头的滋味。
那么你老过吗？
老，好像也是在24岁那年吧，只一刹那，我就突然的老了。
我知道自己老了，是在陈韪的眼睛里，他的眼睛在死死地看着绿翘。
绿翘年轻，才16岁。16岁，那是花一样的年纪。
而当我第一次看到陈韪看着绿翘的眼睛的时候，我才知道，青春就是一个女人最大的敌人。

绿翘，她多像是当年待字闺中的鱼幼薇啊。她的心无杂念，对世间的事都处于懵懂无知的状态，又非常的痴迷文字，和当年的我多么的相像啊。
可是就在那个女人鞭打我，而李亿也不帮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变了，变成了现在这样。变成了一个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
我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是因为李亿不喜欢我了，他嫌我老了。
他把我送进了道观。说我伤好以后会来接我的。
我满怀幻想，满怀奢望，等着李亿来接我，结果等到的却是失望。我在道观里一住就是7年，而李亿他却从来没有来过。

我叫左名扬，初次见到左名扬的时候，我发觉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左名扬说他是读过我那首绝句才来的：
　　云峰满目放春晴，历历银钩指下生。
　　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游崇真观南楼睹新及第题名处》
那时，他刚金榜下第，正是心情不畅。所以才会来到我的观中。
当夜，左名扬就留在了观中。
我知道我是爱上了这个男人，只因为他长得和李亿很像。

我似乎又回到了十五岁的那年。――那是多么无忧无虑的年龄啊。
那时，我脸上常挂着笑意，亲手裁剪着嫁衣。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左名扬。
你会不会娶我，我曾经对他这样说过。
会的，他常这样回答我。

可是不久，他就开始敷衍我了，他拿他的身体敷衍我了。终于有一天，他不动声色的离我而去。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世上的男人都是虚伪的，这世道也是虚伪的。绿翘这样对我说。绿翘，你才16岁，你怎么懂得这些。

那一次，我病倒了，绿翘悉心照料我，没有她，我的身体早就垮掉了。当留宿的男人醉卧纱帐、鼾声渐起时，我总是喜欢披一袭白衣，靠着雕花的绮窗，眺望皎皎明月。我还是会想起左名扬，那一次我过上了放荡不羁的生活。只要那些男人有才有貌，我都会愿意，我知道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

绿翘不喜欢我变成这样，她常常叫我不要再糟蹋自己的身体了。我不管，我喜欢堕落，我喜欢这样。
那时，我变得爱打绿翘，只因他比我年轻。

我还记得绿翘死的那天，跟她吵过一场架。一个叫陈韪的乐师说我老了，说他现在喜欢绿翘了。
我才24岁啊，24，也算老吗？我知道，他嫌我是荡妇、淫妇，所以他不喜欢我。
那一晚，我喝了很多酒，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去的。醒来，道观里只有我一个人。
绿翘死了，问案的官员说是我杀了她。
我没有反驳。
我只想要休息休息了，我很累了。

砍头的时候，刀要利点。我怕疼。
做个生不逢时的女人，不如做一朵刹那的昙花。
当一腔热血喷出咽喉的时候，我只愿抛下这尊沉重的的躯壳，化做一缕毫无杂质的诗魂。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