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梨花雨凉,你离去时的目光依旧烙印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的痕迹。
江南初雨,温婉如旧,泛舟湖上,阑珊灯火,画舫凌波。袅袅轻纱如烟似梦。
酒肉穿肠暖胃,梦醒今宵何处。
我们就这么相遇。
那一夜,我连饮七杯断肠酒,醉得不省人事,只记住肝肠寸断的痛楚有多强烈。
当时她见我如此,眉头微蹙,那时我们并不相识。
可就是这个本不相识的陌路人,不畏悬崖峻险,为我采来千年珍宝浴血灵芝。
她告诉我她叫辞鸢,她说七剑不能再缺一个。
我苦笑不语。
长虹逝,冰魄堕,紫云伤,雨花损,奔雷残,旋风泪,青光如果再多喝上那么两杯,九九断肠,久久断肠,就真的没命了。
再缺一个,又有什么意义,多一个少一个,还剩下什么区别。
七剑已经不完整了,七剑早已不再是当年意气风发、剑试天下的意气风发的少年。
青光也已经不再是青光了,就像长虹没有了可以令这把绝世好剑出鞘的主人。
可又该怎样去面对这一切,我莫名其妙的变得胆怯,更胜之前在黑虎崖时夜夜提心吊胆的感觉。
我知道这懦弱,可我无能为力,我怎样去眼睁睁看着蓝兔日渐突出的颧骨,莎丽在病床上苍白的容颜,逗逗失去的臂膀和大奔残缺的左腿,更还有达达空洞无神的眼眸。
于是我终日流连酒场,夜夜买醉麻痹自己,于是有了九杯断肠。可是不知是不是自己不胜酒力,七杯而已,便昏倒过去,我怀念以往的日子,怀念以前的人。
“剑主,你只懂得逃避。”
辞鸢这么对我说,她的语气平淡如斯,一句听似轻描淡写的指责向我迎面扑来,我慌了神。
人在慌了神后总会做一些错事,比如我不分青红皂白的高声吼叫与怒气冲冲的离去。
话出口我便后了悔,看着她微红的眼眸,我知道我应该道歉,可是此刻的步伐好似千斤一般沉重,我始终没有迈出一步,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才知道我是多么愚昧。
她无私的帮我,照顾了我几个月,只是一句话,我就负气而去,还出言讽刺,我究竟是怎样铁石心肠的人?
可是就因为这么一件不如芝麻大小的事情,我们僵了又几个月,转眼间半年的光阴而过。
七侠都在玉蟾宫,可是今非昔比。
几个月,山下叫骂之人无数,威逼我们宣布七侠无能,退出江湖,从此两两不相望。
蓝兔愈发憔悴,带着疲惫去应付这些上山挑衅之众,草草了事。
可这根本支撑不了多久,我最怕的这一天突然到来,山下之人欲强闯玉蟾宫,摆下阵势,厉声呵斥。
蓝兔蓦然笑了,默默呓语,言中只字片语皆与虹息息相关。
他们相爱,于是蓝兔决定在这一天终结自己的性命,留下玉蟾宫的夙愿,化作骨灰随风而去,就好像虹的尸首一般,散落于自然之中。
我不怨蓝兔,她只是选择了结束自己而已。
可是那些兄弟又该怎么办,我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
虹的天地同寿,是绝对以命相博的自杀招式,起源长虹。
我一直都清楚,青光也有一式。名曰万象归一,以命交换,可迸发惊天动地之气,足矣保兄弟们安乐,使这些草寇归一。这一招,祖训有命,为禁式,不可使用,据祖训言:其后果不可估量。
七剑的人从来不怕死,如虹猫、再如蓝兔。
我又为什么不去试一试,一个人的命可以换四个人的命,很值得。
我整了整衣袖,推开玉蟾宫朱漆似的庄重的大门,门外人山人海,黑压压的挤成一片。
我笑了笑,唇中清晰的吐出四个字:“万——象——归——一。”
一切都要结束了,当初喝断肠时也是豁达,死并不可怕。
天空由晴转雨,说不出的气息氤氲在天空,默默的盘旋,无比压抑。
突然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气势如虹,远方天空裂开一个口子,从中闪耀着青龙腾飞的壮观气息,忆想万千,映射大地,投下倒影,我依稀感到自己愈发的无力。
这时候耳畔一个声音响起,像极了辞鸢。
“人生如戏,我们都做了这戏子,尽心尽力的演绎。你是最出彩的那一个,而我只是台下为你鼓掌最热烈的观众,你的传奇还要继续、永远续写下去,要知道,有人一直在关注着你,喜欢着你。”
她莞尔一笑,正如我们初见时的秀丽模样,双手虔诚的合十,轻闭双眸,在她的身后猛然窜起一颗巨珠,浑身透亮,晶莹雨润,身泛晨光。
“我顾氏一脉许诺,永生永世护我琉璃、保我琉璃、守我琉璃、尊我琉璃,愿琉璃如意。”
语一出,巨珠映射万丈金光,我的发软无力奇迹般的渐渐消失,损伤的真气也重回体内,浑身毫发无伤。
再看向辞鸢,没了踪影。
她被巨珠吞并了,而巨珠亦不知去向,徒留满目青翠,可我真的一眼都不想看。
我想找到她,对她说一声对不起,喜欢你,辞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