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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这是我最后看见的一句话，时至今日，我都清清楚楚记得，熏了栀子香的薛涛笺，蝇头小楷，我抄录的端端正正。
马上驰骋的快感，我像一只飞鸟在天空翱翔，张开双臂拥抱蓝天，我最后一眼看见的是蓝天，白云，广袤无垠。
我从马上摔下来，后脑磕在石头上，脑颅存有淤血，于是，我失明了。那年，我虚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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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这是我听着黄吕大钟，听着佛偈吟诵，伴着青灯长明，在寺庙里以佛法庇佑。只因额娘笃信，我命里带煞，至阴，宜有血光之灾，需佛法化解方能长命。我记得，自从我看不见之后，暴躁，阴鸷，或是沉默，绝食，我常常让人点亮烛火，放到眼前，青丝堪堪覆额，便被火燎，刺鼻的气味，蜡油的灼热，都不足以抵消我心中恐惧。
哈，看呐，青青，成瞎子了。
每每额娘看见，总是要说：孩子，想哭就哭吧。说着，她自己便先抽噎起来，凉凉的东西，砸到我烫伤的手背上，兹兹的疼，我才知道，原来，泪是咸的。
一辆马车，辘辘远行。我坐在车里，无悲无喜，我这才明白，原来，看不见，真的可以省去很多，比如说，离别的眼泪，离别的不舍，再比如说，施舍可怜，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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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我该怎么称呼你？”我跽坐在佛寺后院杏花树下，捧一杯茗茶，眉眼清亮，浅笑安然，我知，他不会回答，我也不曾等他答案，径直笑了“公子睿智豁达，举世难寻，可容我称公子，无双。”
今时今日，那段薄如蝉翼的晦涩记忆里，我总记得有那么一个人，羽扇纶巾，恣意飞扬，拨云撩雾，让阳光投射进来。
有个人会在你生命低谷出来，只为将你拉出深渊。
那年杏花微雨，一串铃铛，一朵杏花，一句话，他拂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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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满月水长留，花满心时亦满楼。
一朝更迭，天下易主，国丧的钟鼓哀戚从京城蜿蜒到了京郊的佛寺，我不过翻手覆手，舀一瓢水，沿着羊肠小路给佛寺的常青浇水，我只知，杏花又要落了，适时，我也该走了。
三日后，博府派人迎我回府，不过一个时辰的脚程，我却四年不曾回过，路走的很陌生，我尾指一挑，任扑面的风夹杂着土腥连带的还有暖暖的阳光，即便不看，我亦能听，能闻，我以各种感官来认知这个世界。
马车一停，桃子挑帘，栗子搭手过来，敛了裙裾，垂了眉，踩着木阶落地，我微扬了下颚，脸上韵起一层薄薄的笑意，淡而浅，远山眉黛平和，瞳眸此刻映日璀璨。
高门大阀，博府大院，煊赫不凡。
博府六小姐，归，居长青。


[至 长青]
[长青 是我吩咐人打扫的 里边的摆设一如昔日 只是这闺中小人早已不是那个瞎了眼的孩子了 有时常叹 哎 也是可怜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生的也水灵 唯这眼睛坏了 四年前 她离开时 我哭得比侧福晋还凶 就因这事额娘可是好好数落了一顿呢 天生命苦 家里人除了我与侧福晋 其他人带他都不是很好 就连这次回府 到现在 也没人来看她 怕是她是庶出女儿吧 踏进院里 便见她出门迎接]


[看着那久违却又熟悉的倩影 也连忙迎上去 顿时哽咽了 说不出话来 许久 才吐出几个字]
婉 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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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骄阳灼灼。
让人在花架上支了躺椅，稍减抵消了不少夏日暑气，桃子在一旁打着扇，梨子便坐在绣墩在同我念昨日西席讲的归园田居。
桃子俯身过来说五小姐过来了，这撑了躺椅起身，抬手抚平衣衫，前行几步，站定，待人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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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面对太炽烈的感情，我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大抵，应该说，她们的情绪，我总是不懂，抑或说嗤之以鼻。手上一紧，我听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是翻转手腕，握上五姐的手，嗓音清淡，笑靥浅浅。
“看五姐姐说的，难不成，你还有个妹妹叫婉听的？”
话音刚落，身形往前一拉，就被五姐姐抱住，一时无措，只是抬手轻抚她后背，温声
“我这不是好好的，五姐姐哭什么，让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想着 自己怕也是失了风度的 便唤了俾字退下 只留下我们二人 ]
[听她这么一说 自己倒是扑哧笑了出来 赶忙用帕子擦干泪 这丫头的心思 我是懂得 许是经历太多 这些对她来说 都不算什么 轻轻推开她娇小的身子 ]
这说的是什么话呢 我啊 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婉听 可不许在‘丢了’ 来让五姐姐瞧瞧 恩 长得越发标致了 姐姐我和你站在一起啊 不免有些嫉妒呢
[话音刚落 还未等她接话 复言]
这些年过得好么 可吃了什么苦头 小小年纪 体弱离家 真是难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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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子桃子本就是随我的人，五姐这一声喝，倒是还真唤不动她二人，五姐话落便不落痕迹的点了点头，她二人自然懂得。
待人退下，院里便只听得五姐的嗓音伴着聒噪的蝉鸣，图添了几许闷热。
“五姐说笑了，人生在世，容貌模样，一副皮囊，其下皆白骨，自是无甚区别。”
再听，对答
“ 挺好的，劳五姐挂怀。”

[可言递给我一只精致的盒子 也便退下了 自己嘴上虽这样说 可心里是怎样想的 我不是不知道 这样的苦 也只有她吃得消 若是换了旁人 指不定成什么样呢 蹙了蹙眉头]六妹这说的是什么话呢 第一天回来 就这样说 难不成 你是不希望姐姐来看你
[侧过身来 撅着嘴]哎 许是我自作多情了 瞧瞧我这好妹妹啊 四年不见 竟让嫌弃我这个姐姐了 亏我还带了她最喜欢吃的莲子槐花糕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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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见有脚步声响起复又退下，第一回听，应该是同五姐一道来的，虽不知何故，但也不急，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听见五姐那话，想她自是多心了，只笑答
“听多晨钟暮鼓佛语禅经倒是让姐姐觉得同我说话无趣了——”
莲子桂花糕，对于这五个字除了陌生之外再无其他感情，幼年之好，早随滂沱荒流逐一泯没，留下的只是一副无悲喜，无偏好。
“五姐还记得——这么多年不吃，早就忘了这个味了。”

[看着这丫头生疏的样子 是有些儿怕的 这些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出去的时候好生生活泼的一个姑娘 回来时眼睛虽好了 怎么如此狼狈]
五姐姐自然是记着的 来 尝尝
[说着 便拿起一块轻轻递给婉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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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了唇角，漾出笑意，不咸不淡，恰是正好。七月骄阳映射入眼，似是存了些许光亮，我睨她，看不见，看得见，总是无关紧要。我听她衣服摩擦，在听她话，便知她应是递过来一块糕点，我只凭着感觉伸手，一错，便觉有东西擦过手背，继而跌落。
微微垂了眸，眼前却是一片黑暗，在抬首朝五姐看去，只是说道
“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