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山庄吧 关注:553贴子:10,785
  • 5回复贴,共1

华胥引--宋凝篇番外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华胥引--宋凝篇番外
一、靡不有初
沈岸总是记得黎庄公十七年的那个严冬,桑阳关前,自己一身月白的战甲,骑着黑色的马,身后是姜国旌旗飒飒,对阵宿敌黎国三万雄兵。大漠冻川,雁飞绝,人踪灭,大雪满弓刀。暴风雨前异常的死寂,一触即发。一声清脆的叫阵声从对面突兀传来:“紫徽枪宋凝前来领教沈岸沈将军的高招。”伴着劲烈的寒风,余音渐渐随风而逝。他只见一人骑着白马,红缨枪,已然列在阵前,白色的头盔遮住了脸庞。仿佛一道霞光,从天而降,让人顿觉明丽飞扬,令人心折。将士们俱是一怔。良久,沈岸纵马缓缓而出,手中长剑与面容共冷色一片。
对面那人一眼便知少年心性,桀骜不驯。沈岸眼下忽然晃过明艳的红缨枪,原来那人已然出招,起势十分漂亮,他心里不由地一动,瞬间执手中那把八十斤重剑避过稍显蛮横的进攻,脑中竟浮现起自己少不更事时总喜欢玩命地用木剑和父亲对攻,只为父亲的一句赞许,甚至一个眼神。那人不甘心又逼上来,红缨枪头左闪右刺,宛如……宛如一个娇憨的少女不依不饶地缠住他不放……沈岸微皱了皱眉,这边厢猛然一亮,长剑白光耀眼,一霎那便挑了那人的铠袍,掼下马去,前后竟不过五招。沈岸本欲拍马回阵,那人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他禁不住一个转身拨了那人的头盔,一时间千山万水,青丝如瀑,明眸黛眉,那人紧紧地凝视他,眼底似燃起烈焰,仿佛要将他焚身于万劫不复。他面上仍一片冷派:“原是个女子。”"
她手无寸铁,紫徽枪被他手中长剑隔在两丈之外,自己却如雪中红莲般兀自傲然怒放,便像极个得不到糖吃埋头生气的小姑娘。他探剑一挥勾起她的长枪,回手掷于宋凝身旁,声音尽量控制的波澜不惊:“你的枪。”她不屈的眼神勾起他心中一点点柔软,犹如为天地间所有金戈铁马浴血奋战添上一抹刻骨铭心的柔情。于是黎庄公十七年在沈岸的记忆中就永远是那样冰冷而热烈的一年。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不同的祖国,不同的守护,燃成同一支火炬。这是我,宋凝的命运,我愿爱你,冒着生命的危殆爱你,等着看吧,是否这也是你的命运?命运,是否是我们幸福的主宰?命运,是否拦阻了我们的前途?命运,决定了谁是爱者谁将被爱。命运,决定了谁嬴者完胜谁满盘皆输。命运,我们的一生由你掌握。
二、孤独求败
沈岸。沈岸。仿佛飘泊的小船终于有了停泊的港岸,仿佛孤独的暗夜终于有了一线曙光,仿佛少女的梦想终于有了沉实的走向。大漠狼烟、长河落日、奋战边关,无人能敌,而横空终于出现了第一个战胜宋凝的男人,无疑了,他就是当世的英雄。
沈岸,沈岸。宋凝想着,你知不知道,茫茫人海中,我一直在等你。我已经等了你这许多年,从暮鼓等到晨钟,从花开等到花落,从初雪飘下等到最后一场雪消融。等待是一生中最初的苍老。好久了,从没有一个人,在她最骄傲的战场上正正打动了她的心坎。她知道,她就是知道,那个他将与众不同,他会是降临到她命中的神,是解除咒语的英雄。只须轻轻一吻,她便不再沉睡。所以他危在旦夕,她便在所不惜。苍鹿野的修罗场上、冰雪洞中、翻山越岭,即使断手断脚,也要不顾一切地拥抱他。总是这辈子最接近他的时刻,仿佛面对一件珍宝,她脉脉不言,丝毫不敢让他发现,她就是那个桑阳关下被他打败的小姑娘。她只轻轻划在他胸口,医者仁心。她却不知道,从头到尾,有仁人之心的,真真只有她一个人。
而他坚冰般的心,已为烈焰迸开。一个将军突然而至的爱情,建立在一个姑娘舍身相救不离不弃的基础之上。他身中数箭,醒来便已被包扎救治躺在山洞里。他想报答,却无从报起。伤重畏寒之时,他也终于知道,那个不惜清誉倾身相救之人,手戴玉镯,身体如烈火般真挚温暖,她是位姑娘。可惜他始终看不清她的长相,他将


1楼2012-11-12 15:00回复
    手搭在她的肩上,他带着要娶她的决心陷入昏睡。
    这一睡,那么长,那么长,仿佛亘古般幽远,永不再醒来。
    当他终于醒来,仿佛已在心底描画了千遍万遍,攒足了所有的心念想象,那个救他的姑娘。第一眼见到,竟是个柔弱如水的哑医女,这样纤细的双肩都能背负起一国的将军,一路匍匐走向生的出口,不失不忘,不离不弃,国之精忠,仁者关怀,她,真真是如此有烈性的姜国好女子!
    他摸摸项中多出的半截玉佩,英俊冷傲的男子脸庞绽出温柔宽和的笑容。仿佛平凡的日子终于熬到了头,被他握住的手一时没有移开,片刻没有移开,再没有移开。由始至终,哑女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她无法说出口,她终不曾告诉他,
    公子,你认错人了。
    野花迎风飘摆,好像是在倾诉衷肠。绿草萋萋抖动,无尽的缠绵依恋。初衰的柳枝坠入悠悠碧水,搅乱了芳心柔情荡漾。萋萋,柳下萋萋,沈岸少年从戎,血雨腥风,他从不知道,蕙质兰心的莲子汤是什么味道,他也从不知道,临行密密缝是怎样的柔情似水。他只看着她静静的坐在那里,就觉得满足,这是救她的姑娘,多好。母亲从小便教导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她既舍身相救,悉心照料,无论礼制与教化,他势必要娶她为妻。他娶了救他的姑娘,多好。他们要一起在赤渡川后开满蜀葵的高地上,向苍天发誓,今生今世,忠义相报,永不负卿。
    三、天泪人泪
    姜国大败,坚冰已破,春天如约而至。沈岸欲将迎娶柳氏萋萋,姜穆公一道婚旨、三尺白绫,便断了这念想。婚旨那头,他仿佛看见宋衍眼角轻蔑的余光,越发咀嚼,越觉似狡猾,似狠辣。兵败如山倒,他无话可说,而割地丧权,还要威逼他接受这辱国的国婚,他的那个妹妹宋凝,就为了被自己打败一场,便要嫁给他赐死萋萋,宋凝,你竟是任性至斯么?仓鹿野那一战,他应是死了,可他没有死,是萋萋给了他第二生,他的命他的人他的情,便全是她的。前尘旧梦俱往矣,那个马下倔犟的眼神与风雪中烈焰般的荣姿,早已轻轻拂过,而国恨家仇,以牙还牙,冰火两重天,他与她,不共戴天。
    他只能咬牙接下那一纸婚书,其余一切和亲的公文、函件、信物,一概拒接,一切的一切,他都冷冷丢弃在书房中,一地狼藉,萋萋却仍默默不语地为他收拾,没有任何怨言。他心内难受,只抱了她,说,萋萋,我定不负你。她忽然伸出手来,手心攥着两截玉佩,其中便有他醒来当日脖颈上挂的,估不到合起来竟是块完璧。 “这是你爷爷留给你的么?”她点点头。“我叫人把它修补无缺,可好?”她又点点头,拭了拭眼角的泪,埋在他怀里。
    黎庄公十八年早春,姜国镇远将军沈岸迎娶黎国敬武公主宋凝。她远远挑开喜帕匆匆一瞥,他仍是骑着黑色的马,面上是惯常的冷峻。他却想着,宋凝,她要作他夫人,可以,那就一辈子井水不相犯,只存夫妻之名。她要婚礼,可以,他便把他和她的婚礼变成他和萋萋的婚礼。新婚之夜,便是他和萋萋的花好月圆。
    他百思千虑,千算万算,却估不到挑起喜帕的那个霎那,她忽然荡开那一个风华绝代的笑容来,梨涡深深,红妆高髻,银色的额饰间嵌了月牙碧玉,美若天仙。
    他痛恨他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差点让他丧命,这样一个致他于不仁不义的罪魁祸首,竟突然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酝酿出愤恨,冷冷说着两不相欠的新婚誓言。她并没有听懂。他还想再说些狠话,可看到她兀自喃喃地说着,她对他并无所求。没来由地,他突然像失了底气一般,只是面上冷冷道:“那便好。”说罢,再也不看她一眼,逃也似地拂袖离开。破碎的月光下,他走进荷风院,紧紧抱住泪流满面的萋萋。她不能说话,她一定比他更加伤心。他这么做,一定是对的,他对的住自己的良心。
    婚礼不过三月,他便要娶萋萋,纵然礼制上只能是纳妾,他却执意想着,定要给萋萋一个名分。这个侧室,在他心中便是正妻。而他的正妻却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2楼2012-11-12 15:01
    回复

      黎庄公十九年六月,沈洛在黎姜两国一片交恶中降生。沈岸抱起他,他并不哭,像是睡着了一般。一种很陌生的感觉汹涌而至——为什么?床帐下的宋凝忽然轻笑道:“为什么不生下他,这是沈府的嫡孙,将来你死了,就是他继承沈府的家业。”他寒意骤起,抱还孩子,拂袖便走。
      身后传来婴孩哇哇的哭声,他在门口停住。这是他们的孩子。她终是愿意生下孩子,她竟为了恨之入骨的仇人生下孩子。仿佛终于有了联结两人的纽带,这孩儿是他的长子,而她是他儿子的母亲。她是他的妻子了。他抱着这孩子,涌上冲动,竟想抱一抱重重帘纱后虚弱的她。然而她是多么恨他的,他只能犹自拼命忍住,半晌才道:“宋凝,天下没有哪个女子,一心盼着丈夫死在战场上。”可她却缓缓地答道:“哦?”
      迁出沈府后,柳萋萋经常魂不守舍,再次被诊出喜脉后,愈发战战兢兢。沈岸总见她趁人不在意时偷偷对着那块镶着金箔的玉佩发愣。他心中疑惑,却也只当她是自己吓自己。老嬷嬷在一旁附和:“当日是那敬武公主硬逼着咱们夫人登瞿山才滑的胎,这次好生将养着,夫人大可放心。”
      沈岸不语,良久,他搭住柳萋萋的肩膀温声说道:“你手上那只玉镯子呢?我记得许久以前你一直戴着,还记得么,你救我那一夜…我听宫里太医说了,玉镯子能安胎养神,你放在何处了?我给你取来。”
      一声“啪”的脆响,瓷水杯被打翻,碎裂一地。柳萋萋忽如被火烫了一般,浑身颤栗。她无措地看着他,僵硬地摇头,泪水夺眶而出。
      他的心抽了一下,问她:“萋萋,你怎么了?”
      他反复做着同一个梦,那个他看不清模样的人,是救他的姑娘。
      梦中,那人的脸庞便露出来,万水千山,如黛红颜,展颜一笑,梨涡深深。蓬松的乌发,涨满了他的眼帘,看不见道路山川,只是漆黑一片。她的身影如冰雪中傲然怒放的红莲一般,再也挥之不去。!
      自常住别院后,沈岸一月才回一次府第。初初,他总听说她每日去正堂给老将军老夫人请安,从不迟到,风雨无阻。他看到他的洛儿一日比一日聪颖可爱。
      这里是沈岸从小长大的家。这是他的儿子。
      沈洛像了宋凝十成十,倍受全家老小的宠爱,反衬得他这个父亲如外人一般。他看到她抱着洛儿,满心满眼都是浓浓的爱。渐渐,他每隔几日便要回一次家,到后来,他甚至日日都要见她一回,在无人的角落。他知道洛儿看到她伤心,总是摸摸她的脸,轻吻一下。他心疼得厉害,可他没有资格,他是惟一一个没有资格心疼她的人。洛儿从不喊他作父亲。她的右手已被他所废,她再不能舞动她的紫徽枪,耍出游龙惊凤的枪法。
      而她,从不曾怨过一个字。 他在黑暗中注视着她。她终日坐在水阁之上,面容静默,波澜不惊,朝朝暮暮,花开花落,只是看书,只是看书。
      他想起洞房花烛夜挑开她头上喜帕的那个瞬间,莫非只是自己的幻觉?
      残阳被薄雾笼罩,如血灿红,一点一点透过树叶的缝隙,一地碎金。她一身素白的棉布袍子,便被映上了淡淡的金色,颈间几绺发丝散落下来,也似染上了一层金辉,衬得她的眼眸清澈如水,底部是一望无际的深渊,那么绝望,那么黑暗,也许,还有她支离破碎的心吧。她一直那么痛苦……可是,真正能明白她的人,又有几个?——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他被自己大吃一惊,只能拼命忍住,苦涩的感觉却久久不能褪去。她笔直的背脊,在夕阳下映成一抹长长的倒影,那样骄傲,那样寂寥。坐下,她只慢慢地,若无其事地另翻一页。
      他感到一阵眩晕。
      他不是神,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七、悲风汩起
      洛儿在四岁那年隆冬夭折。
      他的儿子,他和她惟一的孩子,洛儿短短的一生,他的父亲未曾给他讲过一个故事,未曾教过他一句成语,未曾抱过他拍拍他的肩说,洛儿,方才那套剑法练的不错。他的儿子最后对他说的是,叔叔。一切总是来不及,他永远都来不及。


      5楼2012-11-12 15:03
      回复
        他的女儿刁蛮任性,是他一味纵容的结果,却害死了他的儿子。看到这个女儿呱呱落地之时,他竟无半点喜悦。可他怎么能这样对待她?萋萋应该早就注意到,他愈发频繁地出门;看着她的时候,他愈发心不在焉,只是沉默,只是沉默。他只能加倍补偿。女儿要什么,他便给什么,她偷了老嬷嬷的玉镯子,他也睁一眼闭一眼。
        任何一个父亲,都会因为她的一点过失而严加惩罚,而他却草草打发过去,仿佛她从来不是自己的孩子。终于,她把沈洛推下了冰水,他,再也来不及,永远都来不及。
        他踉跄地来到宋凝与沈洛的园中,见到她,如雪中泣血的红莲,薄暮中的孤芳倩影终于转身,她提起那把名扬万里的紫徽枪,用被他废去的手,挥枪朝他心上掷去。
        她是,真的要杀了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而他居然不愿躲开,他突然意识到,过去几年那样煎熬的日子终于可以结束,能够死在她手上,一了百了,也是死得其所了罢。
        然而她又一次算错,红缨枪与他擦身而过。她终于喷出一口鲜血,滑到在他的怀里,再说不出话来。那永不可付诸言语的伤痛和绝望,只由她一人吞咽,这不公道。她看他,眼里只剩下空洞,就像从不认识他。他多想回到从前,甚至回到她还会冷冷地讥讽他的时候,至少她对他还有厌恶。
        如今,她便真真是再无可能爱他了。
        宋凝垮了,她头顶上浓密的青丝一夜间生出半截华发。沈岸搬回府中,他想照顾她,而她再不愿见到他,身子刚好了一些,就自己寻了城外一处僻静的宅院,远离他的将军府。两年过去,她才能和人提起沈洛的名字。在她能开口的时候,心里的激动已经过去了。常常她知道自己心里在哭,但她不会哭出来。
        那时候她怎么做呢?
        她叹一口气。再不能笑。
        八、护心之境
        将军府一片死寂,往日的欢声笑语随洛儿一去不复还。老将军和老夫人大病一场,身子骨也大不如前。二老对着刁钻精明的孙女,念想起孝顺可爱的沈洛,便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头儿来,更谈不上喜欢了。可沈家的血脉,终究只剩下她一条,而她的生母,终究也要给个名分。老夫人择了喜日,沈岸顺从地应了,一切好似都无甚感觉,徒留沉默。他以纳妾之礼,终于给了柳氏萋萋一个名分。
        七年前他心心念念的都是要娶她,七年后对着一身红衣的萋萋,对着和萋萋一模一样的女儿,他恍惚中想起当年喜帕下那个倾城的笑容,越发觉得疲惫。
        洞房花烛夜,他的心却倦怠至极,只能靠沉睡来麻痹自己。
        梦里,只有在梦里,她会对他展颜一笑,梨涡深深。他不再是姜国镇远将军,携妻子卸甲归田。夏夜蛙鸣,蝉唱高木,悠梦回处,坐起却看,海棠一树花未眠。
        走进院中,他的洛儿刚背完成语,正在躺椅上蜷着小小的身子打盹儿。他的老婆闲闷得紧,便取了红缨枪,七七四十九招,耍得出神入化,流光四溢。他自花树下看她,她举枪就向他刺去,他用宝剑轻轻一挡,顺势就将她揽入怀中,她却向他娇俏一笑,风姿绝色。他想亲她一口,她却忽然抿嘴,一个转身便躲进花树林中,不见了。
        “阿凝!”
        夜半时分,他突然喊出声来,想抓住她的衣袖,睁开眼,却只见柳萋萋惶恐地看着他,又惊又悲。他再不看她,起身出门,迈入中庭。月凉如水,疏影横斜,微醺的光晕仿佛映出那个亭亭玉立的身姿,他却抓不住,他永远都抓不住。
        那样一个家,他已不能呆下去。婚礼过后,他便主动请缨,姜穆公命他前往边关与黎国对峙,镇守边防。临行前晚,萋萋过来拉了拉他的手臂,怯怯地递上一枚香包,仍旧散发着她身上的药香。他机械地接过,一言不发,转身继续沉默着整理行装。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对她,是她背着他逃出生天,那么艰难,那么寒冷,她都


        6楼2012-11-12 15:03
        回复
          不离不弃,受尽苦难,可他对她,已经无话可说。曾经以为的一生一世,转眼就上云天,消磨殆尽。
          从战甲中陡然落出那枚碧绿的护心镜,是宋凝。那个七年前被他自己纷乱的思绪所打断的夜晚,她站在昏黄的光晕下,送给他这枚护心镜。她给他的那一线暖意,究竟是幻是真?
          那样一个不眠之夜,前途未卜,生死一线,萋萋送他香包,是为了要他心上记挂着自己。而宋凝送他护心镜,却是真真是为了要保他自己,护他沈岸的性命。
          仿佛一霎那间被闪电击中,使他战栗不已。他是一个男人,他是一个将军,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战场的残酷,刀剑的无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护心之镜的意义。从来都是血雨腥风,刀剑相向,少年神将却早已身心麻木。他本非冷血之人,然而一将功成万骨枯,生命如同蝼蚁,没有什么力量能轻易撼动他的心。正因为此,他才更清楚一颗冷峻之心的消融是什么样子,他才更知道一个坚毅之人的动情是什么样子。只是七年前的是那个不眠之夜,将赴修罗场,他只是来不及继续想下去,永远都来不及。
          一个将军的爱情,定是要有一个直击人心的理由,一个非卿不可的原因。萋萋便是如此,她给他生机与温暖,他满怀感恩,心存温厚;
          ——而宋凝,只有宋凝,她送他护心镜的那个夜晚,那一刻,他终于,不能不动容。
          只有那样一命抵一命的决绝,才正正打到他的心坎上,为什么,却是她?
          九、古刹清梦
          沈岸镇守江陵,地处姜黎两国边境上另一片地界,濒临大海。他每日埋头苦练兵士,稍有不慎便严加惩罚,不近人情,让一些新近入伍的年轻下士怨声载道。副将见沈将军终日借操练麻痹自己,今非昔比,只以为他是青年丧子才郁郁寡欢,便向他荐了江陵最负盛名的青云寺,让长门僧为沈洛做一场法事,超度亡灵。
          沈岸念及洛儿,便得空去了江陵的海边。冒着大雨,买了两把潮软的香入青云寺。雨水潺潺地从石阶上流下来,微笑的佛前有浓香缭绕不已,他为洛儿点了一炷香。疲惫的他,紧握着那炷香,滚烫的香灰像被击中的鸟一样倏然跌落下来,烫在他手上,那一刹那的烫与痛,恰恰好就是宋凝给他的感觉。
          “将军节哀。”法事过后,副将寻来寺中住持,慈眉清翟,沈岸跟从他入室小坐。庭外一池白莲犹自闲闲地开着。
          “沈将军想必是极疼小公子了。”老僧看了他许久,淡淡开口。
          “住持此言差矣。实不相瞒,泊舟与犬子……不甚亲疏,只是思及小儿天赋异禀,聪颖伶俐,长得也……也极肖内子。”
          “沈将军,家中夫人可安好?”
          沈岸一怔,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将军心中郁结之苦,实是一个情字。”
          “这情字,是为何物?”
          “子千百日不坐此,今适坐此;我见千百人不相悦,独见君相悦。”
          “住持可愿度我出这苦海?”
          “苦海无涯,我若得将军一半慧根,便只这四字——从心所欲。”
          一直到现在,他才知道,爱情是那样一种缄默、羞涩而笨拙的东西,它的平淡,它的不可抗拒,惟有年长者与情深者方能懂得。
          此后,沈岸得空便去寺中坐禅,而老僧却再不言语。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两月过后,沈岸奉旨班师回朝。
          日薄西山,沈岸拜别兀自入定的住持,将踏出房门之际,忽闻老僧叹道:
          “她幼失所恃,性情刚烈而英貌出众,能避免祸事么?”
          沈岸心中陡然一沉。
          他知道她是指谁。可那位救他的姑娘,却不是她啊。"
          是柳萋萋救了他,他便给她情,却从没给过她心。他不知道怎么给,他已经竭尽所能。
          他知道,自己不是别人想象中那么道德完美的人。沈岸,是个软弱的人。他确确伤害了宋凝,洛儿的死亦有他的一份。可为了保护恩重如山的柳萋萋,守护他心中的


          7楼2012-11-12 15:03
          回复
            最近又想起浮生尽,才翻到这篇,怎么没了?


            IP属地:四川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1-10-01 19:47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