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种文学思潮、小说实验当道的八九十年代,路遥对这样一种写作的坚持,您觉得究竟是在捍卫真正的现实主义,还是对延安文艺座谈会影响下的“十七年”文学的一种延续?高建群:路遥写他的所有的作品的时候,都没有想那么多。 路遥的最大意义就在于他的“牺牲” 凤凰网文化:路遥几乎是用整个生命来写作100万字的《平凡的世界》,也因此身体遭受重创。如何看待路遥的“殉道”式写作?在今天看来,这种“文学精神”是否需要商榷?高建群:对于陕北文学来说,路遥永远是第一小提琴手,而我只是第二小提琴手。路遥所以被我们时常念叨,不能忘记,正是这种“殉道”精神,他的口头禅是,对自己要残酷。在陕北高原通往外部世界的道路上,一代一代的横七竖八的躺倒着许多的失败者,但是还要有人继续走通高原。这就是路遥的意义。而对于文学来说,谁一旦被文学所绑架,谁就注定这一生充满苦难。陕北有一种习俗叫“献牲”,年节了,猪啊羊啊抬到那里去,献给山神土地。而对于作家来说,他是把自己当做祭品献给缪斯。 《平凡的世界》不会过时,人类会永远生活在惶恐中 凤凰网文化:我们都知道近些年您一直在观察和思考中国的基层社会,尤其是农村,您的《大平原》出版以后也受到了广泛关注和一致好评。那么就您的观察而言,路遥所描写那个中国农村、城乡差别、农村青年到了今天都发生了哪些变化?高建群:我的《大平原》和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相比,发力点不一样,《大平原》是一部中华农耕文明的赞歌和挽歌,《平凡的世界》写的则是于连索黑尔式的人类命题。《平凡的世界》不会过时,人类会永远生活在惶恐中。凤凰网文化:您觉得今天的中国社会,路遥曾经关注过的那些问题和苦恼过的那些困惑是已经得到解决了,还是依然存在,或者甚至有所加深?高建群:浅层次的问题解决了,深层次的问题不但没有解决,而且更加加深。凤凰网文化:如果“平凡的世界”里不再有那样的“人生”,是否还会有这么多人去阅读路遥?那个时候,他的作品的意义又在哪里?高建群:我想它会有意义的,人类永远在思考着“我想飞得更高”的问题。也许二百年后,当我们的后人从尘封的书架中翻出这些旧书时,他们会觉得这个时代还是有一些深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