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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是一场默剧，一场热烈的，疯狂的，外表却安静无比的默剧。“
1
亚瑟必须大声吼叫才能让弗朗西斯听见他的声音，尽管法.国佬就坐在他对面，膝盖顶着阿尔弗雷德。窄小的房间里充斥着被狂风吹的七零八落的百叶窗敲打玻璃的声音，时冷时热的暖气滴答滴答地滴水，以及楼下一群不怕被风吹成冰棍儿的小流氓——讨房租的。
他们三个昨天刚联手把那个又胖又矮还不停擤鼻涕的房东给踹了出去，没想到他效率还挺高。那群人吼叫的声音渐渐从一波一波的浪潮变成了幽怨的低语，估计冻得够呛。
就在这时，亚瑟·柯克兰先生，冷静的、高贵的（喝醉了的）话剧演员，通常是男主角，现在揪着弗朗西斯的领子对着他的脸大声吼，手上的酒洒了一地：“我说，我们必须得想点什么办法，把那群东西——“他手一挥，指向窗外，“赶出去。要不然我就把你扔下去，能卖多少是多少。”他眯起眼睛看着弗朗西斯，就好像他已经卖了他的两个肾似的。弗朗西斯敢发誓，现在在柯克兰先生的脑袋里，它们最多也就值八英镑，还包邮。
弗朗西斯没说话。阿尔弗雷德也没说话。他俩都在心里数数。底下那群人又开始闹，棍棒碰撞的声音响的像是全世界的乞丐都敲着碗挤到这座小公寓楼下了。
数到五，亚瑟准时地在暖气上一敲酒瓶子，踢上弗朗西斯的小牛皮鞋就往下跳。
“小亚瑟那是哥哥我的鞋——”
“我管你！”亚瑟恶狠狠地把门咣当一声踢上，激起不少玻璃碴子。就凭这声，弗朗西斯觉得他是无望要回这双鞋了，没准修鞋的时候还会被商家投诉——为他们竟能如此残忍地对待一双鞋，它什么错也没犯。
底下声突然没了，估摸着吓傻了。人都说那些小流氓不怕凶的，不怕狠的，就怕那不要命的。有几个人会为了那么点房租就不要命？
亚瑟·柯克兰还真就是那不要命的，尽管他完全付得起房租。
数到一百二十，阿尔弗雷德一探头，人都倒的七七八八。亚瑟自己也差不多醉倒了，歪着身子一边打一边说胡话。阿尔弗雷德心说这形势不妙啊该轮到Hero出场了，于是他套上弗朗西斯的长筒靴就顺着楼梯往下滑。
弗朗西斯第二次凄惨地探头，没出声，因为他知道出了声护妻心切阿尔也听不见。他往楼梯口扔了个瓶盖，想着没准靠个十九岁高中生还能拿点保险金补偿他那两双鞋。
阿尔弗雷德打得倒是没亚瑟那么不要命，他拿人当保龄球丢，抓到一个扔一个。
那帮人也就十来个，二十来岁，人瘦体轻，来一个连都不够这熊孩子扔的。
看着亚瑟在旁边发够了疯打痛快了，房租可以拖到明年再交了，阿尔弗雷德一屁股坐地上朝楼上大声喊：
“弗朗西斯！医药箱！”
弗朗西斯听到这声就来劲了，拎着箱子从窗口就蹦下来，动作轻盈的像他只有十八。他朝着躺在地上仰望星空的亚瑟跑过去，一把扯下他那双踢变形了的鞋，心疼地往上抹清洁剂，还不忘用被夺走孩子的母亲的幽怨眼神看了阿尔弗雷德一眼。
“呃，Hero会补偿你啦！明天放学Hero带你们去吃蓝蓝路！”阿尔弗雷德被他这一眼看的心里发毛，一缩头，把他那双长筒靴也脱下来扔过去。
“你要补偿就补偿明天哥哥我会受到的心理打击——小亚瑟这张脸要是有点伤口，哥哥我和你都得咽气啊。”
2
“我说过了，有钱就去交房租，不能总是买酒！”马修一脸愤怒地瞪着这三个迟早整死自己的人，“明天就表演了，你们还在公寓外面打架?!”他的声音气的有点发抖，却没多大气势。
“这已经是最后一次公费私用——再有一次我就必须要遵循布拉金斯基的建议，让阿尔和布拉金斯基互换了。”听到这里，阿尔弗雷德一手扔了怀里的汉堡包装纸，站的比电线杆还直。他可不想和娜塔莎共处一室，快活了伊万。马修把一张卡片扔给他，走出了房间。
那张小卡片是白色的，很硬，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着一个地址。他们的新公寓。弗朗西斯快高兴的跳起来了，这大概是这可怜的人几周来听说的最好消息了。
亚瑟看了他一眼，弯腰从床底下揪出来一大堆DVD——弗朗西斯不分好坏的收藏品，偶尔基尔伯特和安东尼奥来了他们三个就从这堆碟子里揪出哪个是哪个，反正哪一张都不缺**。
他把这堆乱七八糟套错了壳子的光碟掂了掂，伸手就要往外扔。弗朗西斯没给他这个机会，他趁机从掉了门的冰箱后面抱出来亚瑟积满了灰尘的笔记本电脑，作势要抡。
阿尔弗雷德看着他们，又往嘴里塞了一个汉堡。他拎着的箱子是他们三个所有的行李，所以亚瑟和弗朗西斯毁了什么他都不担心。反正他那一套超人漫画都整齐地捆好放箱子里了，还被亚瑟盖了个火漆印。
亚瑟没喝酒，所以他还暂且算是三个人里最冷静的一个。他把弗朗西斯的DVD放在暖气上，一手从兜里拿出那张卡片，读出了上面的地址。
“上诺伍德，波托贝洛路，17号。*”他皱了皱眉头，“那里离这的距离可不短。”
3
在到达波托贝洛路之前阿尔弗雷德并不知道亚瑟在担心什么。实际上路并不是很长，至少他拎着他们三个所有的东西仍然可以走的跟后面有狗追着一样快。直到走到17号门前，他才真正意识到他们三个的箱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波托贝洛路并不是一条居民街，严格来说它是一条步行街。基本上所有的房子都是两层小楼，一楼是店铺。箱子里那个可怕的秘密就是在17号楼的一楼被揭开的。
亚瑟拿了把古老的大钥匙像撬锁一样地撬开行李箱，从里面扯出一条苏格兰格子短裙扔给弗朗西斯，对方正捂着脸站在角落。阿尔弗雷德忍不住笑出了声。
亚瑟不在意这些，他下周有表演，只要在二楼背背剧本体会体会演员感情就行了。就是苦了那两个一主一配两个角色，刚踏上社会实践之路的阿尔弗雷德（嘿为什么亚瑟和Hero都是配角Hero就要看店）和正确的职业应该是糕点师而不是盗版光碟贩卖户的弗朗西斯（哥哥我是主角啊还没背台词啊这简直是虐待）。他们甚至都可以一人一句把Doctor who的台词背的滚瓜烂熟。
5
嘿，这样可真不Hero。阿尔弗雷德站在一块硬纸板做的门后面，看着穿着马靴的“莫里亚蒂”右手卡住“福尔摩斯”的喉咙想。
这是在剧院的舞台上，正是亚瑟魂牵梦绕的周一的登台表演。戏剧的名字被阿尔弗雷德就着可乐喝进了肚子里，不过这对他不重要，因为他的角色在上一幕就已经退场了，现在他要做的就只是站在硬纸板后面，通过个小洞伸只手出去，刺啦刺啦地挥着一块白塑料布。
这差事挺不错，马修甚至还很体贴地给他摆了张素色沙发在纸板后面，只要他手挥酸了就可以坐下休息。弗朗西斯没准为了这次表演剃了胡子，现在他手上拿着把花剑，和拿着根长拐杖的亚瑟在舞台上简陋搭起大约有五米高的台子上打得不可开交。阿尔弗雷德站在二楼仰着头看着他们，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莱辛巴赫坠落》。都怪亚瑟那些英剧碟片，现在他连《超凡蜘蛛侠》的剧情都记得磕磕巴巴。
可是很明显阿尔弗雷德把美.国电影的剧情和英.国电视剧的名字搅和在了一起，他靠着那张沙发的背站着，想着等高台上那个拿拐杖的假人跳下去了，他没准可以在这张沙发上看见亚瑟扯掉他的头套。*
他哪知道他们在旧公寓打的那群人好死不死刚接了给剧院拉安全网的活计。
他哪知道在BBC那版的福尔摩斯里是真的有人跳下去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本人。
他哪知道亚瑟真的那么敬业，代替应该有的假人一扔拐杖就往下扎，很明显是被弗朗西斯的剑给逼的没有退路。
实际上他真的不可能知道，永远也不可能。因为唯一可能会告诉他这些东西的人正躺在剧院的水泥地上，摔得失去了意识。
直到有人一把推开了那块硬纸板把阿尔弗雷德撞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才眨眨眼睛想起来这场戏演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而罗密欧刚在麦丘西奥眼前杀死了提伯尔特。
“小阿尔你怎么不拉他一把——”弗朗西斯站在五米高台上，声音吓得颤颤悠悠。本来阿尔弗雷德应该在亚瑟要往下跳的时候就从纸板后面走出来备好软垫的。但是因为来剧院的时候弗朗西斯迟到了，结果只顾着埋怨弗朗西斯的剧团成员没有一个告诉阿尔弗雷德他应该这么做。
阿尔弗雷德走到亚瑟面前，看他的头底下流出好多暗红色的血液，一点也不刺眼。他想，这次摔得可真逼真，还流血呢。倒点沙拉酱放块面包，Hero我都能一口吃俩。
救护车的灯倒是红的很刺眼，但是阿尔弗雷德没看见。
在高台上，和在本人的脑袋旁边，这是弗朗西斯和阿尔弗雷德最后一次看见亚瑟。
不久之后他们换掉了DVD店的主人，扔掉了亚瑟的笔记本电脑，从上诺伍德搬到了盐湖城，一直在那活到他们没有力气再去想这次失败的表演。
这实际上对他们两人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阿尔弗雷德仍然日食汉堡二十八，但是他偶尔还会突然睁大眼，仿佛看见亚瑟站在他面前指着他鼻子骂他笨蛋。弗朗西斯则完全没有反应，仍然做着他的糕点喝着红酒。一切照常，就像他们还和亚瑟挤在老公寓里一样。
直到某天，当阿尔弗雷德正咽下他今天的第三个汉堡的时候，有人递给他一封信，一封从上诺伍德寄出的信。弗朗西斯不知道信里写了些什么，但是他看见阿尔弗雷扔下信蹦起来，就像他八岁时的那样，冲到门口，给他几十年不见的亲爱的柯克兰先生一个吻。
——End
*：地址中的上诺伍德出自福尔摩斯原著。这条街的确真实存在，有没有十七号就不知道了。
*：美.国电影《大侦探福尔摩斯》中的剧情，《莱辛巴赫坠落》则是BBC电视剧《神探夏洛克》的其中一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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