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看着凉亭里素衣飘摇，垂眉浅笑的绝色佳丽，第一次有些后悔，后悔当初没有答应楚小楼的建议，替他娶了这房娇妻。这该死的楚小楼，在红颜居混了十多日了吧？竟然还不回来，放着这么一位倾城美人儿独守空房，脑子被门挤了吧？楚风心中暗暗骂道。　　“嫂子……”楚风犹豫了下问道，“楚小楼……咳，家兄还不曾回来吗？”　　秦素羽手中的书略顿了顿，抬眼扫了楚风一眼，低声道，“夫君想必有什么要事。”　　要个鬼事！楚风看着秦素羽似乎有些失落的表情，当即炸毛，愤愤道，“楚小楼怎么还在鬼混！”　　秦素羽有些惊讶，外人口中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楚风竟然这么沉不住气？而且……怎么会直呼楚小楼的名讳？好歹…楚小楼也是他兄长吧？秦素羽心中疑惑，面上却沉静如水。人言可畏，自己还是不要多跟这景州人眼中与自己才是郎才女貌的楚二公子接触才好。念及此，秦素羽刚欲起身告辞，又听到楚风怒气冲冲的声音，“嫂子，好像明日就是回门的日子了吧？”　　秦素羽犹豫了下，轻轻点头“嗯”了声。不及秦素羽说出告辞的话，就见楚风长袖一挥，咬牙切齿的道，“我去把他揪回来！”　　说罢，不等秦素羽反应。楚风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秦素羽想开口拦下他，又想，回门之日还是和楚小楼一起比较好，既然自己不便去找他，就让楚风去找也好。　　看着楚风怒气冲冲的背影，秦素羽若有所思的抿起薄唇，看来这楚二公子和外界传言的很不一样呢！只是不知道，自己那臭名昭著的相公楚小楼是否如传言那般呢~

“楚……小楼……”楚风被楚小楼狠狠的砸在身下，艰难的从牙缝里吐出三个字。　　这一幕看在红颜居有心人的眼里，迅速演变成楚家两位公子为了争夺红颜居的花魁凌若初而血溅当场，并且，无赖无耻又不学无术的楚小楼光明正大的对战不成，便动了歪心思想要推楚二公子下楼置楚二公子于死地。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身居楚府中的秦素羽耳中。彼时，秦素羽正安静的在看书，当手下报告这个消息给秦素羽时，秦素羽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楚小楼果然这么不可救药啊！　　当然很快，秦素羽就见到了鼻青脸肿的楚风，和懒洋洋似醒未醒的楚小楼。　　楚小楼在来的路上，已经一边忍受着楚风强大的怨念一边不得不耐下性子听楚风控诉自己有多不负责任，把刚娶进门的新娘子扔下不管是多么恶劣的行为。楚小楼很想说，我不是不管，而是没法管好不好，就当你是我大哥了行不行楚二公子？不过楚小楼最终还是忍住了，不为别的，就为楚二公子本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俊脸被自己压成了谁见谁觉得磕碜的鬼见愁的猪头相。楚小楼小声说，其实，我是有点愧疚的。只不过这一丝丝愧疚很快被楚风喋喋不休的抱怨消磨的一干二净。　　楚风一脸怨妇状的看着哈欠连天的楚小楼，朝着不远处花园里独自对花读书的秦素羽努了努嘴，示意楚小楼过去。　　楚小楼承受不住楚风强大的怨妇气场，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让凌若初看看什么才叫真正坑爹的“怨妇”！无可奈何，楚小楼不耐烦的打发走楚风，一脸不爽的向秦素羽的方向走了过去。　　楚小楼自诩自己生平也见了不少美女。冷艳的，妖媚的，暴力的（尤以凌若初为代表~楚小楼悄悄补充），甚至萝莉的，女王的，冰山的，温柔的，各色各型都见了不少。可是在看到秦素羽的第一眼，楚小楼竟然没出息的咽了口口水。　　秦素羽真不愧是景州第一美人！楚小楼心下暗想。秦素羽五官虽算不上美到极致，但是整体气质却飘然若仙。捧着书册安静的坐在石桌边的秦素羽，仿佛一幅画。身后那些花花草草亭台楼阁都成了秦素羽的背景，美的让楚小楼甚少出毛病的心脏登时就胡乱跳了那么一下。　　眉若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肩若削成。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一阵微风拂来，秦素羽身上淡淡的清香飘进了楚小楼的鼻尖，萦绕在楚小楼周围。　　唉~楚小楼被这阵带着女子独有清香的微风吹得回神过来，立刻心下叹息，可惜了这么个倾国倾城色，就这样毁在自己手中了！楚小楼甚少出现波动的心又一次出现了不该有的叹息和愧疚感。　　秦素羽早就看到了楚小楼。在楚风拉着楚小楼出现在花园的那一刻起，秦素羽就看到了楚风身边似乎稍显羸弱的楚小楼。不知怎的，看到和楚风相比明显气弱的多的楚小楼，秦素羽心上蓦地涌上了一个词，纵欲过度。待明白自己想的什么时，秦素羽不由红了脸。只好强作无事，把眼睛牢牢的困在手中的书册上。然而，眼神却不受控制的随着楚小楼而动。眼角的余光瞟到楚小楼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秦素羽的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手心紧张的出了汗。毕竟，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夫婿，秦素羽突然有些害怕，怕楚小楼真的会对自己做什么。待看到楚小楼在离自己五步之遥的距离处站定时，秦素羽的心这才稍稍平静了点。可是，楚小楼就这么不远不近的站在了自己身边不远处再也不动，秦素羽又有些忐忑。等了半晌，楚小楼依然没有动的迹象，秦素羽忍不住的想要转头问问他到底想做什么，可是却硬生生忍住了。待意识到，自己竟然因为楚小楼这个简单的行为乱了心绪时，秦素羽不由心下一凛。自己多久不曾有过这般慌乱紧张的情绪了？！秦素羽当即收敛心神，嘴角含笑，静下心来，安静认真的翻阅起了手中的书册，不再管楚小楼。

第 3 章
　　楚小楼叹息完了之后，竟然打消了再向前的念头，兀自靠着亭子入口处的栏杆半倚着，嘴角含笑兴趣盎然的欣赏起了美人读书图。 　　/ 　　两人于是一坐一站，一个读书，一个看人，都不做声，静悄悄的做着各自的事情。　　白衣飘飘，恍若仙子的清雅丽人素手持书册，静静品读；紫衣锦袍、清秀俊逸的清瘦男子倚柱而立，静神凝望着美人儿，落在下人眼中，是不舍得打扰的才子佳人图，可是落到了等楚小楼半天没去而招来的楚风眼里，除了瞬间的惊艳外，更多的则是气愤。楚风非常清楚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兄长定是一句话都没说，不然那秦素羽不会这么淡然的看书——以楚小楼的嘴巴，说不到两句定能让人跳脚！楚风很想上前，揪住楚小楼把他推到秦素羽面前，可是眼前的场景却让楚风的脚步如何都迈不出去。楚风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这么安静、这么正常的楚小楼了！　　“就让她安静的待会吧！”楚风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打破楚小楼那诡异的沉默，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好听的轻叹。楚风扭头看去，竟是凌若初。　　“凌……咳，若初姐姐，你怎么来了？”楚风收回口中的“凌姑娘”，瞬间变成一个可爱的小正太，甜甜问道。　　凌若初已经来好一会了。她很好奇，这传说中的景州第一美人长什么样。于是，跟着楚氏两兄弟前后脚来到楚府，进来就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那两人看起来，竟然奇异的般配。和秦素羽在一起的楚小楼气场很宁静，很安心，这是自己不能带给楚小楼的。凌若初这一刻，忽然有些羡慕那个叫做秦素羽的女子，她能够带给楚小楼宁静、平和。凌若初嘴角滑过一丝苦笑，整天口花花的楚小楼竟然也有这么纯良安静的时候，没有痞气，没有戾气，没有锐气，安静的像一幅画。只是，这样的楚小楼不是因为自己。凌若初深深的看了恬静的秦素羽一眼，对楚风淡淡一笑，没有回答楚风的话转身离开。　　楚风愕然的看着离开的凌若初，又看看仍然安静着的楚小楼和秦素羽，会心一笑，也随着凌若初离开。　　秦素羽静静的看着书，逐渐忘记了周遭的环境，心思沉浸在书册里。等回过神来时，已然是暮色深沉。秦素羽这时才恍然记起似乎……身后还有一个楚小楼？天色已经这么晚，过这么长时间他该走了吧？秦素羽素闻楚小楼性子焦躁，脾气古怪，当即认为他是不会有这种耐心的。可是不知抱着什么心思，秦素羽仍然回过头朝着亭子入口处看去。这一看，倒叫秦素羽一惊，楚小楼竟然依然安静的倚在柱子上面带微笑定定的看着自己。　　楚小楼没想到自己竟然一不小心就站了这么长时间，只是静静的站着看秦素羽读书而已，心里竟然难得的宁静祥和。楚小楼突然就不想戏弄秦素羽了。见秦素羽惊讶的看向自己，楚小楼忘记掩饰，下意识的对着秦素羽暖暖一笑，回过神后耸耸肩抱着臂未发一言转身离开。　　这是……什么情况？秦素羽有点懵。楚小楼竟然不发一言就走了。难道他不认识自己么？秦素羽不想承认，自己刚刚被楚小楼那个笑容晃到了眼睛，刚想开口，他却离开了。秦素羽疑惑的看着楚小楼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或许，嫁给楚小楼的日子也不是一无是处。　　楚小楼当晚没留在楚府，又去了红颜居。　　楚风得知这点时，几乎要气的跳脚。　　秦素羽倒是无所谓，甚至还是悄悄松了口气。只是明天的回门要做好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了。没有夫君陪着回门的女儿，自己恐怕是秦家第一个吧？看不到楚小楼，那人恐怕会很失望，家里的那些人不知道要怎样对自己冷嘲热讽呢。　　然而，翌日，秦素羽收拾妥当走出楚府时，却看到了吊儿郎当、站没站相的楚小楼仍旧哈欠连天的靠在马车旁，似乎眼睛都没睁开。秦素羽还在奇怪，这楚小楼什么时候回来的，就看到楚小楼身后出现了一个蒙着面纱的妙龄女子给楚小楼披上了披风。见自己出现，那女子戳了戳楚小楼的肩膀，朝着自己的方向示意，楚小楼却只是似睁未睁的看自己一眼，不耐烦的挥挥手，继续闭上了眼睛。　　秦素羽略一思忖，朝着马车走去。　　“景州第一美人秦素羽，是吗？”蒙着面纱的女子虽然看不清样貌，但是从曼妙的身形来看，绝对是一位佳人，“唔，或许，我该叫你楚夫人。”女子的眼睛带着笑意，却莫名的有些许敌意，“我叫凌若初。”　　秦素羽当即意识到了眼前的女子是谁。看到凌若初眼里一闪即逝的敌意，秦素羽有些好笑，自己又没有打算跟她争楚小楼，若是可能，自己是不会愿意嫁给楚小楼的。再说，自己早晚是要离开楚家的。这针对自己的敌意，太没必要了！秦素羽心下暗叹，却仍旧笑着朝凌若初打招呼，“你好，凌姑娘。第一美人之称不过虚称罢了，凌姑娘谬赞！”　　“阿初，这下你放心了吧，我已经坐上了马车，不会耽误……额……回门的。”楚小楼记得今日秦素羽是要回门的，按照自己的口碑是完全不用陪着去的，可是，楚小楼心里那一丝对秦素羽的愧疚唤醒了楚小楼不知沉睡多久的良知，于是，楚小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睡觉前提醒凌若初今日要叫醒自己陪秦素羽回门，可是，当真的要楚小楼大早晨起来时，楚小楼却后悔了，一点都不想去。凌若初可不管，叫都叫了，还能白叫？于是，凌若初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把楚小楼送到了楚府大门前等着秦素羽出来。

秦素羽听得这话，难道竟是这花魁逼着楚小楼来陪自己回门的吗？当下不由对凌若初有了好感，感激的朝着凌若初一笑。　　凌若初一愣，当下回神，贴着楚小楼的耳边咬牙，“楚小楼，你又利用我！”　　楚小楼一抖，心虚的道，“哪有！”　　凌若初狠狠的剜了楚小楼一眼，“你就是想让秦素羽认为是我要你回门的，你是听我的话，让她以为我跟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我就说么，你若是不想去，昨个儿又何苦告诉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楚小楼撇嘴，“我跟你的关系，整个景州城没有不知道的，哪能说是利用！再说，我又没让你送我来~”　　凌若初吃了哑巴亏，被楚小楼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气的够呛，怒声斥道，“无耻！”当下甩了袖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楚小楼满不在乎的耸耸肩，睁开眼看着秦素羽，笑的一脸猥琐，“美人儿，上车吧~”说着就伸手去扶秦素羽。　　秦素羽心中一寒，迅速抹掉了昨日楚小楼留给她的那一点可怜的好感，当即对楚小楼厌恶不已。巧妙的避开楚小楼递过来的手，秦素羽淡笑着坐入了马车。　　楚小楼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愣了下，随即坏笑起来，低声轻语，“有意思……”当下兴趣盎然的钻进了马车，贴着秦素羽一屁股坐下。　　秦素羽有些局促的往里面挪了挪，试图拉开与楚小楼的距离。楚小楼低头，在秦素羽看不见的角度嘴角的坏笑加深，于是秦素羽挪一点，楚小楼靠近一点，直到秦素羽被楚小楼紧紧的挤在马车的角落。　　秦素羽心中愈发厌烦。看了眼朝着自己笑的猥琐的楚小楼，秦素羽没忍住悄悄出掌用内力震了下马车的车厢，马车当即重重一晃，楚小楼被摔倒了马车中央。　　“夫君，你没事吧？”秦素羽一脸惊慌的看着楚小楼，担心的问，却没有伸手去扶的意思。　　楚小楼倒在马车中央，眼角扫了下秦素羽身后的马车车厢，眼底一凛瞬间又掩了去。看着秦素羽毫不遮掩的焦急，楚小楼不禁心中给秦素羽鼓掌，真是唱做俱佳！可惜，和自己相比，段数还是低了点！楚小楼当即躺在马车中央嚎叫起来，“哎呦，把爷摔惨了！谁赶的马车，怎么赶的，长不长眼啊，把爷摔坏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哎呦，疼啊~”　　秦素羽更加厌恶。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就这么轻轻摔了下就能嚎成这样！　　“美人儿……”楚小楼可怜兮兮的躺在马车中央不肯起来，笑的一脸不怀好意，“娘子，为夫好像受伤了，娘子快快帮为夫看看！”说着，一手抓住了秦素羽的小腿似乎要借力起来，另一手似乎要缠上秦素羽腰间。　　秦素羽一个激灵，慌忙站起身，摆脱掉楚小楼不安分的手，伸手扶起来楚小楼，口中道，“夫君感觉如何？”　　楚小楼顺势靠近秦素羽怀里，两手缠上秦素羽不盈一握的纤腰，把头埋在秦素羽脖间，猥琐的说，“娘子身上，真香！”　　秦素羽身子一僵，当即脸羞得通红，又羞又怒，心下更添对楚小楼的厌恶之情。可是，却又不知如何挣脱楚小楼的桎梏。楚小楼搂的太紧了，似乎怕再被摔倒的样子，死死缠着秦素羽。秦素羽当下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食恶果！无力摆脱，只好任由楚小楼抱着，秦素羽真恨不得一掌拍死楚小楼。　　楚小楼见秦素羽小脸几乎红透，心下暗笑，让你算计我！于是，变本加厉的一手搂紧了秦素羽的腰，另一手不安分的在秦素羽背上游走，嘴唇故意若有如无的扫过秦素羽白皙如玉的脖颈，在秦素羽耳边吐着热气，“娘子~”　　这声“娘子”是叫的九曲回肠，直听得楚小楼自己都忍不住嘴角抽搐，更何况一直被撩拨调~戏的秦素羽！秦素羽当下想死的心都有了，只能僵着身子，玉背挺得笔直，一动都不动。　　楚小楼有心试试秦素羽的底线，眼角扫过秦素羽拍过的车厢，双眸微眯，收紧了搂着秦素羽纤腰的左手，右手开始慢慢往秦素羽胸前滑，嘴唇有意无意的贴在了秦素羽的脖子、耳垂上，秦素羽一阵发颤，终于受不了的悄悄运功将楚小楼从自己身上震开。楚小楼没料到秦素羽内还来这招，一时不察，被震得四肢发麻，重重的倒在车厢里，这次是真摔到了。楚小楼龇牙咧嘴的对着秦素羽怒吼，“怎么回事！车夫是你找的？！什么人都敢找来拉我楚家的马车！立刻让他滚！”　　秦素羽暗暗压下心头的怒气，柔声对楚小楼说，“夫君切莫生气，你若这时赶走了车夫，谁来给我们赶车呢？”　　“你来！”楚小楼佯怒，揉着双臂，坐在马车另一侧没好气的对秦素羽道，“你找来的车夫不合格，自然是你去赶！”　　秦素羽心头火气顿时“蹭蹭”的往上蹿，哪有让自己妻子抛头露面去赶马车的！这楚小楼当真混蛋之极！秦素羽深深呼吸，眼波一转，一脸歉意的对楚小楼说，“可是，夫君，妾身不会~”　　楚小楼本就不生气，看着秦素羽脸色又羞又气的通红，又见她做出女儿娇态，当即竟然心下不忍，闭上了眼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回去再换人吧！”　　秦素羽见楚小楼安静的坐在马车另一侧，没有在动手动脚的意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仍是不敢放松警惕的正襟危坐。

第 7 章
　　秦素羽磨蹭半晌，怎么都不想重返凉亭看书，这样便可免去和那个缠死人的纨绔子弟纠缠。 　　/ 想虽如此想着，可不免有些担心楚小楼久见自己不去又要跟来，如此一来，岂不一样烦心！几经考虑之下，秦素羽最终还是不得不端着水杯返回去。　　楚小楼自己正满心疑惑，兀自纠结，薄唇紧抿不住的摇头晃脑。　　秦素羽见到的就是楚小楼眉头紧锁、脑袋不停摇着，仿佛有什么难解的大事一般。这样的楚小楼倒是让秦素羽稍稍觉得顺眼些，甚至……有些可爱？秦素羽为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暗暗好笑，楚小楼怎么会用得着“可爱”这个词！不知怎的，脚步似乎变得轻盈些，秦素羽轻移莲步，面带微笑一步一缓端庄得体的走到石桌旁，浅笑开口，“夫君想必口渴了吧，妾身为您斟茶！”　　秦素羽素手轻抬，衣袂飘摇，拎起水壶仪态万千的盈盈倒水，让受惊回过神来的楚小楼一阵晃眼。　　心跳又有些失常。　　楚小楼不自觉的捂上心口，眼睛不瞬的盯着秦素羽，心念倒渐渐明晰起来，可却有些惊惧，不可置信的皱紧眉宇，口中低喃念念有词，“不会吧……”　　“嗯？”秦素羽耳力自是极好，楚小楼的碎碎念自是逃不过她的耳朵，只是……这话什么意思？看楚小楼咬着下唇，楚楚可怜的模样，秦素羽竟然心生怜惜，不觉放缓了声调连笑容都有几分出自真心的意味柔声开口。　　“完了！”楚小楼这下是彻底有些无语，听秦素羽声音婉转，竟然心中漏跳一拍，呆望着秦素羽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半晌，咬牙切齿的恨恨开口，“真是个妖孽！”　　秦素羽刚刚把水壶放到石桌上的手一顿，不解其意。　　“呼——”楚小楼长长喘气，“蹭”的站起来，大声说，“这不是真的！这是错觉！楚小楼，你要清醒点！！！”说罢，再不看秦素羽一眼，大袖一挥，扬长而去。　　楚小楼一阵风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徒剩下秦素羽一人愣在原地，满心不解的望着楚小楼离开的方向发呆。　　“这……楚小楼，不是有什么癔症吧？”　　秦素羽心中惊诧，不觉喃喃，随即又摇摇头，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真要说的话，死了更好，自己倒落个清净！只是，当秦素羽脑中划过“死”字时却是心中一紧，莫名的一阵心慌，不禁摇头叹息，自己怎么变得如此嗜血了！人命关天之事自己怎会说的如此轻巧！肯定是这样才会心慌。　　唉！秦素羽已经看不到楚小楼的影子，却暗自叹气，看来以后要多看着点楚小楼，万一病发而亡……无论怎么的，死人总是不好的。不过，楚小楼最好别有什么要命的病，不然自己还得费心照顾他！等他回来，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想通这些，秦素羽便端坐于石桌旁，安心看起书来。　　楚小楼急匆匆的往楚府外走，中途撞到楚风，也没注意到楚风扭捏吞吐的模样，没心思管这些，径自骑马绝尘而去。　　却不是去红颜居找凌若初。　　楚小楼有些乱。她不傻，甚至可以说极为聪慧，除却打小就比旁人成熟、谨小慎微的心思外，整日混迹于风月场所中，看遍形形□或喜或悲或真或假的悲欢离合，稍稍回过神来，自然更是明白自己这番变故因何而来。楚小楼倒不是迂腐之人，看得多自然懂得多，这也是当初楚小楼为什么会执意混在青楼、赌场这些乌烟瘴气的场所里的原因之一——楚小楼需要锻炼自己看待人、事的眼光，看透各式各样世间常见的把戏，只是不迂腐归不迂腐，楚小楼可不曾预想过自己竟然也有动心的一天！　　动心……唉！楚小楼重重叹气，不想承认却无可奈何，楚小楼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娶秦素羽这样的倾城色，若是换个长相极丑的，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快就被迷惑！偏偏，秦素羽不只是长相出众，通体的气质、举手投足无一不迷乱人眼。而且……楚小楼微微眯眼，秦素羽竟然会武功！这样可就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这样简单了！　　楚小楼认真调查过秦家，秦素羽的老爹秦守虽是景州首富，从资料来看，这秦守自己白手起家，逐渐掌控景州的布纺丝绸、酒肆茶楼，不过短短二十余年，倒也是个奇才。只是……但秦守的第一桶金来源十分可疑，秦家发家的起点就是秦氏丝绸坊，当初，秦守从一个小作坊做起，在开始的四五年间的确发展势头良好，可是第六年秦守却一夜暴富突然花大力气收购了整个景州当时最好的风倾阁，自此财路更是一帆风顺，几乎不过十年就逐渐把持景州大半财力，成为景州公认的首富。楚小楼暗中调查许久，手下人始终无人查出秦守第一桶金究竟源于何处，又为何当初风倾阁在势头正盛之时愿意将店面全数转让。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不过，却无人知晓。自从，秦守掌控了风倾阁，改为秦氏丝绸坊后，风倾阁一并消失，风家所有人都销声匿迹，楚小楼唯一知道的一个，就只有自己的大师姐风舞。可风舞却从不肯对任何人说起风家之事。　　那么，秦素羽嫁给自己这样顽劣不堪几乎毫无可取之处的纨绔子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或者说，秦守到底是为什么非要让秦素羽嫁入楚家呢？如果真的只是为了权势，以秦素羽的条件，别说自己这个所谓的世子，秦守完全可以把秦素羽送入宫中去，岂不比自己一个只有头衔的无知世子强太多！　　楚小楼真心有些困扰了。　　她可以不在乎楚正天，但是不能不在乎楚风，不在乎楚家上下百十口人命，更不能不在乎……娘亲临终的嘱托，确切的说，是放在自己脖间香囊里的遗命……　　楚小楼不觉捏紧脖间的香囊，娘亲，为什么一定要我护住楚家所有人？为什么，一定要保护好楚风？为什么非让我……做这个什么劳什子世子！　　“呼——”楚小楼沉沉叹气，嘴角挂起一抹苦笑。这个问题，恐怕没人可以为自己解答吧？

第 8 章
　　楚夫人去世的时候，楚小楼七岁。 　　/ 　　那时候的楚小楼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仰仗着自己似乎从小就比别人多出些的小聪明，调皮捣蛋的，没少闯祸。楚小楼记忆里，楚夫人的去世其实很突兀，楚小楼甚至不知道楚夫人为什么突然就没了，没有人告诉楚小楼楚夫人患了重病，也没有人知道楚夫人为何会突然一病不起。楚小楼自然也不知道。毕竟才七岁的孩子，楚小楼尽管有些小聪明，可到底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奶娃娃，又深得楚夫人宠爱，镇日几乎在楚府中横着走。所以说，如今这般纨绔模样的楚小楼倒也不全然是伪装，多少还是有些楚世子的本性。只是，楚小楼那会儿不知道，自己身上所有这些几乎每个世家儿郎都有的毛病她是不能有的，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世子，真说起来，楚风才是真正的楚家公子，才该是深为皇家忌惮的楚家的接掌人，才该是这所有波云诡谲、风云暗涌的楚家和朝廷各种势力的矛头，才该是这为楚家挡风避雨、一力承担世人诟病的楚家世子，而不该是她楚小楼，本为女子的楚小楼。　　没人知道楚夫人到底是为什么隐瞒楚小楼的性别，没人知道楚夫人为什么直到去世才告诉楚小楼让她赌咒发誓定要护住楚家、护住楚风，楚夫人死了，所有关于楚夫人的一切都成了一抔黄土，化作尘埃。楚小楼想查也一直在查，甚至去查楚风的娘亲，却发现那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婢女，生完楚风不久就离世，而自家奶娘也只是在临终前嘱咐楚小楼要隐瞒住自己的身份，其余楚小楼一无所知。楚小楼如何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到如今楚小楼已经查了十多年依然毫无头绪。　　楚小楼自小就被楚夫人当做男儿，七岁的楚小楼是不知道男女的区别的，若不是自己那个已经随着楚夫人而去的奶娘，楚小楼不知道得到什么年纪才能明白自己其实是个女子，是个替楚风挡住了所有风浪的女子。有时候，楚小楼会忍不住去想，为什么要让自己去替楚风承受这些？楚小楼生性淡泊，素不喜官场，幼时心性便一览无余，总是如脱缰的野马不受拘束，整日混迹在乡野之中，丝毫不见大家闺秀该有的雅致——当然，楚小楼也一直未认为自己是大家闺秀过。只是，当楚夫人去世，当奶娘也跟着忧心忡忡的离开，当楚小楼明白自己其实是个女子之后，一切都开始变了。　　楚小楼在楚府中孤立无援。　　都说人走茶凉，楚夫人走了，留下的一批下人也不知何故一夜之间全被楚正天换掉，整个楚府，对楚小楼来说几乎全是陌生的面孔，除了比自己小了两三岁的楚风。楚正天也不再留在楚府，楚夫人下葬不过月余，楚正天就自动请缨去守边疆，偌大的楚府，看似成了楚小楼——这个皇帝为慰劳楚正天丧妻之痛而嘉封的七岁的景州世子，的天下。而实际上，楚小楼却是一直在恐惧。她不认识任何人，也不敢相信任何人，很长一段时间，楚府中都有恶奴欺主的事情发生。楚小楼一夜长大，八岁亲手打折一个欺负楚风的管家的双腿，终于在楚府立下威信。　　楚小楼从此成了景州的噩梦。　　而楚风，在楚小楼的保护下，安然成长。楚小楼对于楚风的教育丝毫不手软，读书识字、琴棋书画、弓箭骑射无一不被楚小楼逼着练过。虽然楚小楼盲目的训练一度让楚风恨得咬牙切齿，但楚风最终终于能出落成人见人爱的风度翩翩佳公子，和臭名昭著的楚小楼一起成为景州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然，这些外人是不知道的。看在下人眼中，便是楚小楼故意欺负楚风，自己不学无术的却偏偏硬逼着二公子样样精通，加之整个楚府自从楚小楼断人双腿事件后本就对楚小楼极为畏惧，如今有了个性情好且文武双全的楚二公子做对比，楚小楼在楚府便是下人的禁忌。都说三人成虎，更何况，几乎整个楚府下人都是这般说法，久而久之，楚小楼的恶名便愈发“闻名遐迩”~　　楚风呢？整个楚府中唯一敢说、愿意劝说楚小楼“改邪归正”的就只有楚风。每逢下人在楚风面前念叨楚小楼的不是，楚风便会立即变脸，将嚼舌根之人毫不留情立刻逐出府去。本来这倒也算是个狠厉的法子，但落到旁人耳中，却偏偏演变成了二公子楚风为人温恭贤德不计前嫌，虽然处处被楚小楼压榨，却宅心仁厚不与之计较反而处处维护楚小楼。楚风的贤明于是愈发凸显。　　所以说，什么是真相呢！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可群众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却也是不可小觑的。　　楚小楼深刻懂得这个道理，看得通透，看得透自然想得开。楚小楼根本不在乎人言。　　连人言都不在乎，更何况女子相恋呢？楚小楼难得碰到一个有意思的人，难得遇到一个让自己产生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的人，生性放荡不羁的楚大公子岂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于是，几乎在外头野了一天的楚小楼终于在暮色深沉之时，如释重负的吐口气，脸上堆着满满的笑容，线条锋利的薄唇轻轻吐出三个字，“秦，素。羽。”　　有意思。　　嘴角一抹邪笑使楚小楼整个人显得邪魅起来。明明平凡无奇的五官这会儿竟然有些炫目的让人挪不开眼。　　这样想的楚小楼无疑是自负的。她确信没有什么是自己不能控制住的，于是，楚大公子自信满满的决定反败为胜，主动勾搭景州第一美人儿，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到时有什么事情是楚小楼问不出来的？楚小楼一向不喜欢那些对自己俯首帖耳言听计从的女子，所以楚大世子决定把秦素羽变成那样的女子，如果秦素羽也是那样，拿自己不久不会喜欢她、不会动心了吗？　　不得不说，楚大公子这个想法是极美的，只是，她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些事不是人力所能控制住的，这便是故事的开端。

　秦素羽和梦溪在内院聊天，前厅却已经翻了天。简直就是鸡飞狗跳、“狼烟”四起。　　毫无疑问，造成混乱的源头是我们的楚大公子，楚小楼。　　楚小楼本是打算去找凌若初的。过去每当楚世子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去找凌若初，凌若初在楚小楼心里其实是个特别的存在。若说，楚小楼没有一点喜欢凌若初，那也是不可能的，严格说起来，凌若初甚至算是楚小楼的初恋——只是当时的楚小楼尚没有这个认知。至于初恋为什么会夭折，这个……也许只有“造化弄人”四字可以解释。这些暂且不表，现在的重点是楚小楼不好再去找凌若初，于是，在楚府里晃荡的楚二公子便遭了殃。　　“大哥！大哥！”楚风一边喊，一边后退，只差没双手抱头逃窜，“别打了别打了！”　　楚小楼才不管。　　“你跑什么！”楚小楼不爽的大声呵斥，“接招！”　　接招……楚风哪里敢接！　　二人身为楚将军的子嗣，不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也必须有所涉猎，骑射和拳脚功夫更是必不可少，只是……这楚小楼自小体弱，为人又娇宠过溺，吃不得苦头，拳脚功夫也只不过堪堪能入得了眼，武器什么的，楚家传家刀法楚小楼更是一知半解，倒是楚风对楚家刀法知之甚详，玩的更是虎虎生威。　　楚风哪里真的敢接楚小楼的招，看楚小楼拿着一杆长枪胡乱戳的架势，楚风都担心楚小楼会不会伤到自己，若是自己还手，楚小楼根本就没有招架的余力~可看楚小楼的固执劲儿，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放下武器的，楚风也不敢贸然夺下，只好任凭楚小楼拎着杆长枪在楚府大院里追赶。　　“楚风！拿刀！”楚小楼说着顺手抽了身旁护卫的一把刀直接向楚风扔过去——刀刃对着楚风。楚风大惊，连忙接住，可是手还没堪堪碰到刀，楚小楼的长枪便递至眼前，楚风不得已，只好手臂用力，护腕上的纯金铁环“铿锵”一声震开了楚小楼的长枪，瞬间把枪连同楚小楼一同震翻在地。　　“大哥！”楚风又是一惊，顾不得接刀，连忙上前欲扶住楚小楼。　　“打得好！”楚小楼躺在地上大喝一声，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扔下手里的长枪，赤着拳脚直扑向楚风的门面。楚风躲闪不及，只好出招相接，只是到了半路，怕伤及楚小楼，硬生生收了拳势，偏偏这时，楚小楼长拳已然揍到楚风脸上，于是——　　我们帅气逼人的楚二公子又华丽丽的被楚小楼大公子揍成了熊猫眼。　　楚小楼很不爽楚风故意不出手让着自己，暗道，若我真的出手，你小子恐怕连我一个指头都打不过，竟然还这样连招都不出！若说，楚小楼这样的想法简直是不可理喻，楚风有意让着她怕伤到她反倒成了楚风的不是了！可偏偏今日楚大公子心情甚是不爽，这莫须有的罪名，楚风是担定了！于是，楚小楼一腔邪火全发在了玉树临风的楚二公子身上。楚小楼当即右腿前踢，虚晃一下，左脚狠狠用力揣在楚风腰上，楚风“砰”一声，被楚小楼踹到在地，不容喘息，楚小楼毫无形象的直接单膝跪在楚风胸口，把风度翩翩的楚公子当成沙袋狠狠的暴扁一顿。　　可怜我们大好青年的楚二公子万人迷的那张俊脸形象再一次尽数毁在自己无良的兄长楚小楼手里……　　“世子太凶残了……”围观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眼睁睁的看着楚风被楚小楼按在地上暴打，终于不知道有哪个丫鬟看不下去，偷偷说了这么一句，这一下炸开了锅，下人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不知是谁说了声，“我们去把夫人请来吧？不然，世子会把二公子打死的！”

秦素羽满意的看着楚小楼乖乖收声，嘴角笑意愈发深刻。本来，秦素羽只是打算和楚小楼相安无事的生活三年，可这楚小楼也太会惹是生非，若是他这三年里惹出什么事端来，难免会牵连到自己和秦府，秦素羽不打算让这种可能性出现，所以再不能让楚小楼这样放任自流下去。至少，自己在楚府的这三年，楚小楼必须安分守己！　　做不到？哼，做不到也要做到！调~教什么的，也许会很有趣不是吗？不说完全制服楚小楼，但是把楚小楼调~教的老实些。秦素羽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楚小楼后背突然一阵发凉，看着温柔的笑着的秦素羽，楚小楼发痴之余莫名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感觉！楚小楼暗暗摇头，甩掉这些莫名的头绪，心虚的对秦素羽笑，“娘子……”　　“夫君受伤了？”秦素羽却不等楚小楼说话，紧张的拉住楚小楼磨破皮的虎口，一副很是受惊的模样。　　楚小楼一愣，这……也算伤？而且，就算是伤，在你秦素羽这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眼中，这真的值得拿到台面上来紧张成这样？！楚小楼微微叹息，竟然有些厌恶这样的游戏，淡淡的抽出手，道，“无碍的。”　　秦素羽一愣，抬眼望进楚小楼深深的眼眸，丝毫不见往初眸子澄澈、一眼就能看透的楚小楼。更奇怪的是，刚刚真的看到楚小楼受了皮肉伤的虎口时，竟然真的有一丝心疼。　　难道跟一个奇怪的人待一起久了，自己也变得这么奇怪了？　　秦素羽越来越看不懂楚小楼，更是不明白他突然的厌恶因何而来，可秦姑娘既然打算好好□楚大公子，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插曲就轻易放弃的？！偏偏某楼现在是一点自觉都没有，脸冷的仿佛结了冰，看得秦素羽各种不爽。　　“夫君~”秦素羽放缓音调，更加柔和的开口，“虽然伤非大伤，但伤口却不能小觑。万一出了点纰漏，受罪的还是夫君，”秦素羽语重心长的含笑轻语，“不如让大夫来包扎下可好？”　　楚小楼不出声，眨着眼睛细细盯住秦素羽，半晌，嘴一撇，道，“要什么大夫，娘子你来就好！”

第 18 章
　　林笑澜离开了。 　　/ 　　似乎再无人能制服得了林群，所以这个病怏怏的恶少又趾高气扬起来？　　凌若初看着咧嘴笑的邪恶的林群站在自己面前，那轻佻的模样，忽的有些后悔刚才拦住了林笑澜，笑澜说的对，这种人就是不能姑息养奸！　　可是，林群只不过一个书生模样的病秧子，只身一人，为何看起来似乎整个红颜居的人都惧怕他？凌若初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却并未发现林群的手下什么的，这可真是奇了，且，凌若初在红颜居，怎的也算见识广博之人了，不敢说别的博闻强识，至少在对人事的见闻方面，凌若初还是有自信的。可在红颜居这么久凌若初却从未听过林群的名字，连林小木这个人名也是第一次听，为何似乎在提到林小木时红颜居里一众客人甚至连呼吸都屏住，大气不敢出？这林小木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让这些官职大小不一、身份地位不一、恶劣程度不一的人整齐划一的做出同样的反应？　　还有这个林群。　　凌若初不动声色的打量眼前这个瘦弱苍白的书生。看起来的确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书生模样，只是他嘴角那抹邪笑怎么都不该出现在一个书生脸上，凌若初惊异的发现，此时林群面上的表情竟然和楚小楼出奇的相似！　　“嘿嘿，凌美人儿，小爷儿长得可还入得了美人儿的眼？”林群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扇子，一边故作文雅的给自己扇着，一边邪恶的对凌若初笑。　　凌若初不由微蹙眉头，却甚是觉得好笑。初春时节，冰雪刚融化不多久，说是春寒料峭也不为过，这个时候扇风……尤其是本就病态显得虚弱的林群一袭书生青蓝色长袍，束发也是标准的书生样式，这把小扇一扇，整体气质看起来那叫一个……娘！比楚小楼这个真正的女子还女气！　　凌若初有点忍不住想怀疑林群的性别。　　眼光似不经意扫过林群胸前——唉，货真价实的公子哥儿，一马平川。且喉间确有喉结。喉结神马的，楚小楼也有，只是楚小楼的喉结是贴上去的，并不灵活，林群的喉结却是切切实实的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蠕动。　　待凌若初意识到自己在打量什么时，顿时觉得自己好笑。岂能所有略显羸弱的男子都是女子所扮！这世上有像楚小楼这么荒谬又大胆的人，恐怕没几个！虽然，眼前的病歪歪的林群明显比楚小楼还略显柔弱，但却真真是个男儿。凌若初收回打量的目光，浅浅带笑，清凉的声音仿若清泉，缓缓开口，“林公子，有什么事尽可以说，这里是红颜居，林公子不必忌讳。”　　林群竟是一愣，随即又兴致勃勃的盯着凌若初看起来，口中还啧啧有声，“啧啧，这花魁果然是花魁，有气魄，我喜欢！”　　凌若初真的有些厌恶林群这样挑选货物一样的眼神，但，这才是本该属于自己的生活不是么？任人宰割，随人践踏，价高者得，当红颜逝，容颜老，便无可选择的饱受欺凌的孤独终老，也许根本就没有机会终老，大多数青楼女子都是在正是青春年华便芳魂消散，只余一缕幽香。这才是一个花魁该有的生活。　　或者说，凌若初自此也许要学着适应这样的生活。　　“公子谬赞，不过是若初本分罢了。”凌若初笑的愈发灿烂，看起来真像是从心底散发的笑容，当然如果不去看她愈发冰冷绝望的眸子的话。　　林群笑的意味深长，兀自摸着下巴点头，忽的回头问大厅里的一众男子，“这才是美人儿该有的模样，你们都是瞎了眼睛么，竟然跟那些女子——”林群面色不屑的指着红颜居里其他众女子，毫不留情的说，“那些庸脂俗粉，也能玩那么欢，真是污了‘男子’二字！”　　林群这话说罢，厅里众男子一愣之余却并无人反驳，但看得出都在强自忍着怒气——这种情况是叫敢怒不敢言？！纵使楚小楼那个欺街霸市的小霸王在的时候，也不见这些人这么畏惧啊！　　更甚者，凌若初还是第一次听说，“污了‘男子’二字”这种话，且还是从这一个羸弱不堪的病弱书生口中，凌若初愈发觉得林群这人诡异。　　空旷的大厅静默许久，终于有人壮着胆子开口，却仍是小声的嗫喏着，“这凌姑娘也不是我们想碰就能碰的……林魔……女侠若是真想抱这个不平，应该去找楚小楼，他才是霸占了花魁的人……”　　“林魔女？”林群别的不听，竟然一下从那男子话中挑出这么一个词来，当即吓得说话之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不不，是……是林女侠，女侠……林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林群意味深长的笑，不屑的扫了地上男子一眼，轻笑道，“小木终于熬出头了！日盼夜盼，终于被人喊成魔女，她若知道，定会很高兴！”　　地上扔在叩首求饶的男子听得这番话，惊讶的抬头，带着欣喜的表情咧嘴道，“是是，林……啊……”　　然而，没等那男子说出口，林群便立刻随手拎起身旁桌子上的酒盏姿势十分不雅的大力朝着那人头上扔去，隔着约莫几十步的距离，竟然准头不错，一下击中跪在地上的男子额角，那人顿时痛呼，却只是喊一声之后，便不敢再作声。　　“魔女，我可以喊，所以被她救过、帮过的人都可以喊，你——”林群突然面露狠色，指着一众男子，盛气凌人的道，“你们，不配！”　　这男子真是奇怪。

“阿初！”还没进房间，凌若初就在室内听到楚小楼欢快的喊声，不由无奈抚额，这性子倒是没变，咋咋呼呼的不肯消停。　　“阿初~”楚小楼口上叫着，人已经飘然落座，坐在凌若初对面，笑嘻嘻的开口，“人家可想你了！”　　平日里说这话，凌若初听着倒没什么，只是，如今自己已然戳破了这层纸，楚小楼再这番言语，凌若初就不免心中多想，却言不对心的瞥眼瞅楚小楼，难掩酸意的道，“呦，楚世子不在家好好陪着第一美人的楚夫人，倒有空来小女子这里，倒真让若初受宠若惊呢！”　　“额……”楚小楼虽然和凌若初打闹惯了，也有被凌若初揶揄过的时候，但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凌若初这明显带有情绪的酸言酸语，面色有些讪讪的，嗫喏道，“阿初，其实……”　　“好了，不用说了！”凌若初不耐烦的打断楚小楼，“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我不想听。”　　“呵呵……”楚小楼却笑开了，起身自顾躺到凌若初床上，不掩感慨的道，“阿初啊阿初，不是我要说，而是不得不说，凌若初，”楚小楼第一次这样正色的喊凌若初，倒让凌若初一愣，没有回神，只听楚小楼道，“你真的喜欢我么？你扪心自问，就算我不娶秦素羽，你会愿意放下一切跟我走么？你的决定，其实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做出了不是么？”　　楚小楼声音很轻，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样，“不过是因为在这青楼的日子太过喧闹，太过浮华，可我楚小楼恰巧给了你一份安宁，确切的说，是让你安身立命的一颗棋子……嗬！罢罢，不能这样说，”楚小楼自我否定着改口，“应该是，我愿意与你真心相交，你我相识这六年间，我们相依相伴，对你来说，我是一份依靠更胜过你对我的喜欢吧？”　　凌若初没有接话，不懂楚小楼为何会突然生出这些话语来，却只能静静听着，无力反驳。　　“阿初，如果我现在问你，你是否愿意离开青楼跟我一起走，你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楚小楼从床上坐起来，和坐在桌子旁边的凌若初静静相望，“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选择什么？”　　凌若初不由握紧手里的杯子，心中忐忑的七上八下，满脑子乱哄哄的想法毫无规章的纠缠着，分不清楚小楼说这话的真实目的，更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竟有些受不了楚小楼压迫的视线，扭过头去轻声道，“小楼，你知道，我们的身份……”　　“哈哈！”楚小楼不等凌若初说完，竟然兀自开口大笑，打断凌若初的话，“凌若初啊凌若初，你不觉得这个借口很……”说到一半却又停下，微微摇头轻叹，“是啊，我们的身份！我是楚小楼，一个冒牌世子，而你凌若初……你是什么呢？凌若初？”　　凌若初惊讶的睁大眼睛看着楚小楼，“我……是青楼女子……”　　“对！你是青楼女子！好一个青楼女子！”楚小楼咬牙重复着凌若初的话，忽然又自嘲的苦笑，随即走到凌若初面前，捧着凌若初的脸，直直望着凌若初眼睛道，“凌若初，你记住，我给过你两次机会，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楚小楼从没有负过你凌若初，也从没有对不起你！打今日以后，不要再说什么你喜欢我的话，这让我觉得恶心！”　　凌若初目瞪口呆的看着楚小楼，心口直跳。　　楚小楼轻轻吻上凌若初的粉唇，低声对凌若初说，“那个只属于我楚小楼的阿初，好想你啊！你去哪儿了……可惜……可惜可惜！”　　兀自叹着“可惜”，楚小楼放了桎梏凌若初的手，起身走到门边，离开前头都没回的对凌若初道，“阿初，以后我可能没多少机会过来陪你了，最近打算带阿羽去游玩，你自己保重！”　　言罢，转身，关门，毫不留恋的扬长而去。　　凌若初呆呆的望着楚小楼，心跳入鼓擂，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紧张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楼……你是知道了什么……

楚小楼这厢在信誓旦旦的做空口承诺，倒是鹊衣注意到自家小姐不开心的情绪，鹊衣也是玲珑心思，作为贴身丫鬟，人情冷暖看得也通透些，见此境况多少还是有些明了的，于是慌忙改口问道，“姑爷这么晚了，还是早些歇着，明日也不耽误了行程。”　　鹊衣一提到“明日”，楚小楼才想起前院还扔了个病秧子在那儿呢……当即黑了脸，不爽的道，“鹊衣不说，我都忘了，”楚小楼立刻绕到秦素羽身边，眉开眼笑的拉住秦素羽的手臂，“阿羽，今日府中来了位本公子相交的友人，久闻阿羽盛名，今日特求一见，看在他曾帮过本公子的份儿上，阿羽，你就陪我见他一见吧，好吗？”　　楚小楼的友人。　　怕又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吧？秦素羽听罢第一个念头就这样跟着楚小楼的尾音浮上脑海，只是秦素羽倒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自己的夫君都这样说了，秦素羽岂有拒绝之理！当下微微颔首，轻道，“好。”　　“嗯嗯，”楚小楼高兴的拉着秦素羽就要往外走，“现在就去吧，让他见完赶紧滚~”　　秦素羽跟着楚小楼的步伐，顺从的跟着她走，楚小楼却在脚刚刚踏出门槛时又停了下来，自语道，“我只答应给他看人，可没答应让他看到什么程度。”　　语罢，转头对秦素羽说，“阿羽，你等一下。”　　秦素羽正疑惑间，就见到楚小楼钻到卧房里出来时手上拿着一块面纱，递给秦素羽道，“阿羽，你把脸蒙上吧！”　　楚小楼一脸殷切盼望的模样举着白色的面纱，眨着眼睛，乖巧的看着秦素羽，这副模样让秦素羽好笑之余突然心中一动，不觉伸手接过楚小楼手里的薄纱，难得有心的戏谑道，“这么薄，带与不带有区别么？”　　“有区别，当然有区别！”楚小楼点头如捣蒜，恶狠狠的说，“想看我娘子，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楚小楼护犊子一样，拉着秦素羽往前厅赶去。　　秦素羽跟在楚小楼身后，任凭楚小楼拉着，看着前方孩子模样的楚小楼，不觉嘴角挂笑，这样的楚小楼，倒有几分……可爱……　　“阿羽，你就坐在这儿！”楚小楼拉着秦素羽将她安置在前厅一面屏风之后，紧张兮兮的对秦素羽道，“林群虽然长得人模人样，但那家伙是个色鬼，最喜欢调戏小姑娘，阿羽你可千万别被那家伙看起来纯良的脸给骗了，嗯，”楚小楼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他除了那张脸也就没什么可取之处了！”　　楚小楼在这里不遗余力的诋毁林群，这厢林群已然身在前厅，楚小楼的字字句句皆入耳中令他哭笑不得。若是自己还不出声，不知道楚小楼得把自己妖魔成什么样！不得已，林群只好放开嗓子，重重的“咳”了两声。　　“咦~竟然不请自来！”楚小楼一脸厌恶的鄙弃道，又不放心的叮嘱秦素羽，“阿羽，你可千万记住我的话啊！”　　秦素羽暗自好笑不已，楚小楼口口声声说这林群是他相交不错的朋友，转眼就在自己面前这般“盛赞”林群，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被林群迷惑，仿佛他不说，自己就会跟着这个只有一张脸“可取”的林群私奔一般！这林群到底长得是怎么颠倒众生啊……　　秦素羽这般想着，耳边已听到一个男子明显带有提醒意味的咳声，很显然，楚小楼口中的正主儿已经到了，秦素羽很不好意思，背后说人坏话……咳咳，当然自己是听人说别人坏话，但总归是不好的，可楚小楼却没事儿人一样，不屑的哧道，“病秧子就是病秧子，引人注意的方式都这么病怏怏的~”　　“夫君……”秦素羽忍不住出言劝阻，怕是如果自己再不制止，楚小楼仍会兴致勃勃的说下去，但饶是如此，仍未躲过楚小楼最后郑重的嘱咐，“阿羽，你可千万要离那个登徒子远些~还有，待会儿等我来接你，你再出来！”　　登徒子什么的……说的难道不是楚大公子您自己么……话说，前厅安坐的那位“登徒子”可是您相交不错的朋友哎~有句话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楚世子嫩难道米有听说过么……　　好吧，显然，楚小楼是没有这个觉悟的。　　大摇大摆的晃到屏风前面，楚小楼皱眉，不爽的问，“我还没有喊人去叫你，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林群黑线，“你不是让我一直在这里等着？”　　额……貌似把林群扔这里时是这样说的……楚小楼顿时语塞，却昂首强词夺理道，“可我刚才进来时并未见到你，否则我一定不会让阿羽就这样进来！”　　林群很无力，无奈抚额，“小……楚大公子，我待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见见弟媳的！你藏着掖着干嘛，谁还能跟你抢走不成！”　　楚小楼目光如炬，咄咄逼人的上下打量林群，“别人不能，但是你……”楚小楼的声音忽的就降了温度，“不一样！”　　林群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楚小楼，苦笑着摇头，“楚大公子，林某虽然平日好与你嬉闹，但到底是分得清事情孰轻孰重，你这心担的是有多多余！”　　楚小楼微微低头敛去表情，低声道，“你且谨慎为好。”　　“呵呵~”林群从未见过楚小楼这般郑重的语气，暗自叹息，“楚世子，放心！林某，心中有数！”　　楚小楼这一刻情绪莫名的很低落。　　真正的楚小楼不是这样的，真正的自己活得应该是林小木那样，潇洒自在，无拘无束，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快意江湖，遍览大好河山……或许，还能有个执手相伴之人，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只是，自己终究不能永远是林小木啊！林小木，其实存活的虚无，林小木是楚小楼从自己枯闷的日子里偷来的惬意……真正属于楚小楼的日子，还是这个身兼重担、为人不齿的纨绔恶少，楚世子！　　不知道，如果秦素羽知道楚小楼其实是个疯疯癫癫、纵性妄为的女子，会不会更添厌恶？是的，楚小楼清楚的感觉得出，秦素羽对自己的厌恶。这无声无息甚至极力被秦素羽掩盖的厌恶不同于景州百姓的咒骂、唾弃，却比那些更令楚小楼心中直对这样的自己反感，一日胜过一日的反感，秦素羽的厌恶如同跗骨之蛆，让楚小楼恨不得立刻剥皮拆骨，换个壳子！　　“世子？世子？”林群奇怪的看着突然颓丧的楚小楼，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以唤回楚小楼不知道神游到何处的心神。　　“呼——”楚小楼重重吐出一口气，这长年累月的面具戴着太累了！楚小楼第一次强烈的生了不要这样过的念头。这念头一起，便如同一粒火苗，在楚小楼心中生了根，慢慢燃烧成熊熊烈火。　　“喊我干嘛！‘”楚小楼没好气的拍掉林群的手，得瑟的挑眉转身，“我去接我娘子！”　　林群默然，喊你的目的就是让你请出那藏在金屋里的娇人儿——景州第一美人啊！明明是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明明该得瑟的是自己，可楚公子你这样得瑟的跟一只开了屏的孔雀一样是为哪般啊……

秦素羽尚未回神，就看到常年跟在楚小楼身边的一二三四围在了林群身边，半请办强迫的把林群弄出了前厅，自己也被楚小楼拉着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楚小楼步子放的极慢，快到卧房门口时，楚小楼转身看着秦素羽，微微低头，敛着眉眼轻声道，“阿羽，我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上你了……”　　秦素羽闻言心内震动，抬眸打量此刻如同孩子般低头嗫喏的楚小楼，心中莫名荡起一波涟漪，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承蒙夫君厚爱，素羽受宠若惊。”　　楚小楼听罢，低低的笑，忽的抬头直视着秦素羽的眼睛，“阿羽……这么好的条件为何要嫁给我楚小楼这样声名狼藉的人物？”　　秦素羽眼神微闪，摸不清楚小楼这番话到底为何而起，只好浅笑着答，“夫君自有夫君的好处，素羽心甘情愿。”　　楚小楼紧紧逼视着秦素羽，愈发靠近她，“心甘情愿？”　　秦素羽不由微微后退一小步，却仍是笑着答，“自然。”　　“哈哈！”楚小楼突然朗声大笑，笑罢，食指挑起秦素羽的下巴，一副不怀好意的登徒子模样，附耳到秦素羽耳边，距离之近几乎要吻到秦素羽的耳垂，然而秦素羽却丝毫不敢再动分毫，只因为此刻的楚小楼太过怪异，完全不是秦素羽熟悉的模样，秦素羽生怕一时不慎惹恼了喜怒不定的楚小楼，只好僵在原地，咬着薄唇，认命的闭上眼睛，然而心中终究是忐忑难安，心跳不由加速。　　秦素羽还正在紧张的握紧双拳，视死如归的模样僵站着，却听到耳边楚小楼压低声音正色道，“阿羽，我楚小楼难得有喜欢的人，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定会好好待你！”　　楚小楼说罢，嘴唇若有若无的擦过秦素羽的耳垂，让秦素羽忍不住一个激灵，再回神，却见楚小楼已然放开自己，负手而去，远远地传来楚小楼慵懒的声音，“好好休息，为夫明日来接你！今日，为夫就不陪你了，去和我的兄弟一醉方休！”　　秦素羽悄悄松了口气，弹开手掌，掌心里已经密密匝匝渗透了汗珠，甚至被自己的指甲掐出几道痕迹来。　　楚小楼，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秦素羽在屋外站着，注视着楚小楼似乎显得……寂寥又孤凄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晶亮的眸子蒙上一层疑惑，秦素羽不觉仰首望月。倒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点点星光洒在秦素羽周身，愈发显得秦素羽出尘脱俗，秦素羽喃喃自语，今晚的楚小楼可真是奇怪……

第 23 章
　　天还未大亮，楚府已经闹哄哄起来，热闹的跟菜市场无异。 　　/ 　　秦素羽尚在卧房中浅眠，门外就传来鹊衣急促的敲门声。　　“夫人夫人！”鹊衣立于门口，有些急又有些兴奋地敲着秦素羽的卧房，上等楠木制的雕漆镂空云纹木门竟然也能被鹊衣敲出“咄咄”的响声来。　　秦素羽其实睡意很浅。鹊衣尚未来敲门时，秦素羽就已经被院内喧闹的声音吵醒，只是，秦素羽懒得去管。　　说不定又是楚小楼在搞什么幺蛾子，秦素羽躺在床上这样想，可是随即映入秦素羽脑海的却是夜色下身着白衣略显纤弱的楚小楼踽踽独行的孤寂背影，在秦素羽心上浅浅划过一道痕迹，不深，却也够让人疼上一会儿。那是种叫做心疼的情绪。对楚小楼有这种情绪，让秦素羽吓了一跳，索性闭上眼睛，再不去管外面到底楚小楼又耍什么花样。　　秦素羽倒是猜对了，楚府中闹腾的人的确是楚小楼。　　待秦素羽收拾好自己随鹊衣踏入院子时几乎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要喊出来。整个楚府简直就像是遭了贼，院子里乱七八糟的摆着各式各样的家具物什，而摆在楚家大院中央的是两驾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两间小书房的马车，极其富丽奢华的马车。　　赤红如烈焰的马车垂着玉穗流苏，周身雕的满满是花中之王牡丹，形态各异，有含苞待放的，有已然恣意绽放的，也有只是个花骨朵的，绿叶相衬，众牡丹齐放，宛如高墙的马车车壁如同镂上牡丹竞放图，简直就是一幅巨大的壁画，栩栩如生，离得远些，仿佛闻得到牡丹散发的清香——不，不对，是真的有花香！秦素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下人往马车垂着的流苏上系着一小块大拇指大小的疑似花瓣的东西，说是疑似——因为花瓣是不能承受住流苏那般重量的，秦素羽没有猜错，那些并不是真的花瓣，而是用沉香檀木雕刻的花瓣，要知道，一小块沉香木就已经价值连城，更何况这辆马车周身的流苏几乎全部缀上了沉香花瓣！　　秦素羽当即倒抽冷气，这楚小楼可着实——可恨！这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才得来的东西！谱儿竟然这样大，不过是场出游，竟然被他弄得如同皇帝出巡一般！竟然还是两辆马车！难道，楚小楼竟会让一人独占一辆马车么？如此，楚小楼不与自己同坐也挺好。只是楚小楼的性子虽阴晴不定，但始终未改的就是时不时缠着自己……这次，难道转性了？难道肯消停会儿放自己一人自在？　　秦素羽还在想，不过很快就明白第二辆奢华的马车作何用途了。　　“你，你，还有你，把所有我挑出来的书啊，剑啊，还有糕点啊，全搬那辆车上去！”楚小楼趾高气昂的稳坐院中的长塌上，大腿翘在二腿上，袖子半捋，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地痞流氓闯了进来呢。楚小楼一口一口美滋滋的咬着桂花糕，不时抿口香茗，也不耽误她指手画脚把下人指使的团团转。　　秦素羽并没有机会站多久，几乎是刚指使罢下人，楚小楼就看到院落入口处的秦素羽，当下立即从长塌上跳下来，松松垮垮的袍子仅有一根黑色金纹腰带绑着，甚至还是赤着脚，快步向秦素羽走过去的时候，秦素羽都忍不住叹息，这初春的天气虽谈不上寒气逼人但到底也暖不到哪里去，楚小楼竟然一大早晨就赤着脚在院落里奔来跑去！　　楚小楼笑眯眯的奔到秦素羽面前站定，略带责怪的道，“阿羽，你怎么起来了！天儿还早呢，等我收拾好再叫你也不迟啊！”　　秦素羽无力望天。　　唉，楚大公子您弄的声响那么大，搞得楚府像是遭贼了一样，秦姑娘就算是再嗜睡，这种情况下可也得睡得下去！　　秦素羽望天的动作并未持续多久，也不过是下意识的昂首一望，随即立刻带上微笑，对楚小楼说，“时日不早，素羽怎可让夫君来操劳这些琐碎事情，这些本该是素羽的本分。”　　楚小楼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挑眉意味深长的道，“本分？”　　秦素羽不知道楚小楼想到哪里去了，总觉得楚小楼的眼神怪怪的，连笑容都有些不怀好意，却只能装作没看到，浅声道，“自然。”　　“哈哈，好！”楚小楼听罢抚掌大笑，指背轻轻划过秦素羽细腻柔滑的脸颊，压低声音在秦素羽耳边道，“为夫是该让你知道……什么是……本分！”　　秦素羽心中一突，却立刻展颜而笑，“素羽恭候大驾！”　　此言一出，倒叫楚小楼心中惊愕，楚大公子笑的深邃，自以为迷人的眼神轻佻的扫过秦素羽胸前，单手食指挑起秦素羽的下巴，邪魅的开口，“本公子定不让娘子……失望！”　　“如此，甚好！”　　秦素羽眼角似是不经意间扫过楚小楼的赤着的双足，略略一顿，竟然主动伸手，半揽过楚小楼的腰肢，顷刻楚小楼鼻尖全是秦素羽独有的淡淡清香，楚小楼几要僵在原地，生怕秦素羽离自己太近，又不敢贸然推开她，只好竭力不动声色的身子后仰，避免秦素羽的身体触到自己胸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却见秦素羽只是素手一绕穿过楚小楼的腰拉过楚小楼腰间的黑金腰带，顺手帮楚小楼整理好不整的衣冠，系上腰带。如行云流水一般动作顺畅的做完这一切，秦素羽眸中不由笑意加深，看着楚小楼脸上可疑的两抹红晕，抿嘴道，“好了。”　　楚小楼故作掩饰的轻咳，扭头看向院中道，“娘子真是贤惠！”　　“鹊衣，你先陪着阿羽去歇着，院里的事情就不用管了！”楚小楼说着，已经踏步离开秦素羽身边。　　“噗——”鹊衣惊讶的看着离开的楚小楼，不可置信的问秦素羽，“夫人……刚刚，姑爷那是害羞了？！”　　秦素羽意味不明的笑，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淡淡的对鹊衣道，“我们再去歇一会儿吧。”　　“哦。”鹊衣见自家小姐没有接话的意图，乖巧的避开这个话题，跟在秦素羽身后朝卧房走去。　　秦素羽脚步轻快，清亮的眸中有着止不住的笑意，没想到，无意的一个举动竟然还有意外收获！我的好夫君，你倒是有点意思……　　楚小楼依然在雄纠纠气昂昂的在院落里倒腾下人，却突然觉得脊背上一股莫名的凉意涌上，激的楚小楼打了个激灵，不由回头去望秦素羽，然而看到的只是秦素羽安静的进入卧房的身影……　　红颜居。　　凌若初还躺在床上未起身，“嗖”的一声利器破空之音传来，凌若初倏地睁开眼睛，只看到床榻上插着一把树叶形暗器，待看清暗器身上刻画的一把孤刃，凌若初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却无声无息的拔掉暗器，似是不经意的翻了个身，然而，暗器上插着的一方纸巾已被打开。　　楚府有异动。　　凌若初素手微微有些抖，半晌，深深吐出一口气，仍旧闭上眼睛安睡。

眼见楚小楼得意洋洋的嚷着“你竟然敢戏弄我！”便欺身过来，秦素羽不觉手上暗暗用力，纤纤玉指扣住楚小楼抚在自己腰间的手腕，指尖用力一捏，楚小楼眸子一凛却只是一闪而逝，喜怒行于色的登时变了脸色，哀嚎一声，“哎呦！”身子一软，整个人如同无骨的烂泥瘫倒在秦素羽身上。　　这比刚才岂不更过分？！本意是想要让楚小楼侧翻，远离自己，哪料竟然阴差阳错让本来也许没打算倒在自己身上的楚小楼这下完全软在自己身上……秦素羽面色红的几乎滴出血来，悔不迭已。更奈何，楚小楼脑袋就趴在自己脖间，呼吸喷在肌肤上，让秦素羽几乎要僵在原地。　　“哎呦，我的手！”楚小楼把脸埋在秦素羽肩窝，在秦素羽看不见的角度得意的邪笑，一边口上哀嚎着一边有意无意的嘴唇擦过秦素羽的玉颈，略带凉意的细腻肌肤让楚小楼忍不住想含上去咬一口，却让秦素羽有苦说不出。　　“楚……小楼！”秦素羽咬牙，趴在自己身上的楚小楼竟然不安分的扭动起来，紧紧的压在自己身上，还不停的在自己耳边嚎着“手好疼”，让秦素羽几乎要忍不住发飙，破天荒第一次恼怒的不再客客气气的喊“夫君”，甚至连名带姓的“楚小楼”三字都是强压着羞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娘子……”楚小楼见秦素羽真有生气的意思，这才见好就收，委委屈屈的从秦素羽身上爬起来，委屈的抬起手腕举到秦素羽面前，眨着眼睛，甚至眸中隐隐还有那么几点水泽闪烁着，可怜兮兮的看着秦素羽，小狗模样献宝似的道，“疼……”　　秦素羽愣愣的看着眼前恶人先告状的楚小楼，一股怒气冲上脑门几个回旋又硬生生被秦素羽压回了腹中，但见楚小楼泪光闪闪，抬着手腕委委屈屈哀哀怨怨的望着自己，秦素羽这一刻竟然有种自己如同一个街头恶霸强抢民女、欺负小孩子的罪恶感……　　“娘子~”楚小楼委屈的瘪着嘴，九曲十八弯的喊着秦素羽，直喊的秦素羽浑身打了个寒战，颤着声音轻轻答道，“小……小楼……”　　这声别具特色的“小楼”一出，楚小楼一愣，忽的眼睛一亮，欣喜的看着秦素羽，本来还哭丧着的脸瞬间阴霾一扫而空，立时晴空万里，楚小楼咧着嘴，兴高采烈的应道，“哎！”　　“阿羽，你以后别夫君夫君的喊了，多生疏！就直接喊小楼吧！我喜欢你喊小楼！”楚小楼眉开眼笑，手腕也不举着了，直接扶上秦素羽的双肩，难掩笑意的对秦素羽说。　　秦素羽还在惊讶于楚小楼极快的变脸功夫，扫了眼放在自己肩头的楚小楼那双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疼的爪子，眼光微闪，却对着龇牙咧嘴笑的开心的楚小楼意味深长的一笑，轻轻开口，“好。”　　楚小楼被秦素羽这别有深意的一笑，不明所以的莫名又有种后脊梁骨发凉的感觉……然而，没等楚小楼细细体会，正在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就听到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扬声道，“楚世子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去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