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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sper.[骸云]【All Fin】——╋灵魂归于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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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看过 家庭教师 不要戳谢谢
不报以百分之百的认真态度看的衮不送谢谢
这是最后的长文,给家教,给骸云
o灵魂归于魔鬼o 谢谢你陪伴的四年


1楼2013-01-13 14:25回复

    2009-02-14——2012-11-30
    Good Bye, KHR.
    And remember, forever.


    2楼2013-01-13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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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楼2013-01-13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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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楼2013-01-13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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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择日再死╋——
          Text:
          Episode1.
          单轨铁路纵深进死寂的盐滩,在一片白茫茫的田野上铺展开来。
          道路已脱离卢森堡东部阿登地区的森林地貌,沿途用新修的德文路标指示着,好使一支在寒风里跌跌撞撞的队伍朝他们不可预知的方向迈脚。
          打头的几个人走过来了,神情麻木,脸色可怕,破破烂烂的大衣上挂着冻硬的血迹,在看守的枪口和推搡下不可抑制地打着趔趄。
          这伙不幸的人来自于第三帝国在西线上发动的十二月反攻,及其所斩获的不幸成果。虎式坦克和88毫米炮轰鸣着迫近盟军阵地的那个拂晓,年轻的士兵们还蜷缩在又冷又硬的散兵坑里,大做着圣诞节前就回家过年的美梦,于是结实地挨了揍,被拖着鲜红色尾焰掉进了营地里的炮弹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D Day之后就坐上了败势滑梯的条顿人再次给闪电战刻上了专属的印记,他们骗过盟军指挥官的眼睛,迂回进入安特卫普,并于次日黄昏之前突入比利时境内30多公里,直逼第一集团军司令部附近。
          与此同时,大批身着美军作战服的德国士兵通过阿登森林打开的缺口渗透到盟军后方,伪装成公路上值勤的宪兵,给过往的美军车辆指示错误的方向,并拦截营部人员,将他们以间谍罪缉捕或就地正法。
          这其中不乏一些帽子上有金银竖杠和橡树叶章的官老爷,数个小时之前还把屁股紧贴在指挥部的椅子上抽雪茄的家伙。德国人在打他们的主意,因此还不至于拿枪托让能透露出情报的嘴巴闭上。这样一来,这些人就不得不跟灰心丧气的士兵们一起,忍受着恶劣环境的考验,在齐脚踝深的积雪里、党卫军的棍棒和机枪胁迫下一瘸一拐地向前行进。
          该说,他们的运气实在不好,驶向战俘营的火车还没出站就遭到了驰援盟军的毁灭性打击。三架P-38“闪电”朝铁轨俯冲下来,结束了这趟倒霉的旅行。有些人在密闭的车厢内死去,身上挂着己方部队的弹孔,另一些则侥幸逃脱,被德国人编成一支小队,开始朝更凶险的目的地进发。
          接下来五天的60多个小时,队伍马不停蹄,在每隔两小时就交换一次步行与乘车顺序的押送士兵监视下,由全副武装的军用卡车开道,脚踏在丧失希望的路上。
          沿途死了约四分之一的人,伤员和身子骨弱的首当其冲。即便如此,他们每天一顿的伙食——坏了的土豆和烂菜叶汤——也经常没有。一旦遇上了暴风雪,越来越虚弱的战俘就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往往一声不吭。而当拳打脚踢和猛烈的摇撼都不能使他们再重新醒过来的时候,德国人就给他们的脑袋上来一发子弹,以免四处乱窜的游击队把他们救活,再吸收进去。这时,死者的周围总会伸出几只手来,迅速把还残留着热气的大衣扒走。
          没人来得及为死去的同伴伤心。寒冷、饥饿和疲劳已经把他们折磨得招架不住,活着的人也只能做到,尽量避免成为死者中的一员,并不去看他们那些已明白了过来、自己会死在这里的脸。
          俘虏队伍中的陆军中尉云雀恭弥,脚上的那双棉靴就是这么来的。
          一位蓝眼睛少尉紧挨着他的肩膀倒下,给他留下了这笔宝贵的遗产。
          这一下可帮了大忙。因为中尉在出发之前就损失了他的靴子——左脚那只——它跟德国人的尸体一起,像大耳朵野兔那样滚进了路边的一条沟里。
          云雀本人只受了点轻伤,这让草率地拦截了他的吉普,结果眼睁睁地看着同伙被撞回莱茵河畔的假宪兵气得发疯。想必他永远也无法理解,一个该死的畜生的不用上战场的官老爷,在执行那种为绝大多数军官所求之不得、既轻松又愉快的送信任务时,干吗要他妈的满腔怒火。
          然后,在第六日的傍晚来临之前,战俘队伍终于抵达了押送地点。
          远远看去,那是一片足球场形状的荒凉冻土,只不过面积要大得多。灯光从缠绕着铁丝网的无数木桩上冷酷地打下来,照亮了狼狗的眼睛和卫兵的枪。阴森森的大门内测,一所诡秘的石头房子阻隔在东西分叉的公路线上,其后是惨白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隔离营木棚。
          欧洲的文明世界在此走到了一个终点,而这个世界的另一端,太阳依旧亮起来。


          5楼2013-01-13 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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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pisode2.
            云雀于第二天一早被带进了戒备森严的战俘营,同行的还有二百多名同盟国的士兵。德国人像赶山羊似的把他们推来撵去,迫使他们排成两行,歪歪扭扭地朝一个夹在木棚子之间的操场上走去。
            积雪拖拽了俘虏们的脚步,白昼把他们前往的地狱映照得更加鲜明。二百多人从一道厚墩墩的铁门里一拥而入,就此告别了安全、自由和不好使的基督。红底白圈的卐字旗、冲齤锋枪和狼狗正等着他们,还有响彻耳畔的纳粹广播。放的好像是一首军歌,中间有大段的鬼哭狼嚎。云雀往哨塔上瞄了一眼,发现看守的食指紧压着扳机,随时准备挑几个靶子来练习练习。年轻人突然第一次觉得,在未来不短的一段时间内,或许直到死前,他都摆脱不了这片荒凉的冻土,也回不去心系的战场了。而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挺直了脊背走下去,坚持活下来。
            即使这样单纯的想法在现实面前也变得难于寄托。
            昨晚,俘虏们在隔离营里度过了难熬的一夜。三个人紧挤在一张铺上,裹着层薄薄的烂草垫,忍受着虱子和跳蚤、还有人体散发出的臭味儿在睡眠里恣意横行。管棚子的头头儿是个恶毒的老汉,每过一小时就又踢又踹地把他们弄醒,说是免得有人在梦里冻死,把这里的空气搞得更糟。
            次日天刚一亮,一小队党卫军就冲进营地,往每个人的身上都洒了种呛鼻的粉末,然后把他们赶出去,反反复复地进行点名。于是眼下,走过来的这批俘虏已经相当衰弱,操场上竖起的绞刑架子,无疑给他们的内心添加了新的痛苦。
            那些个架子的受害者——三名被抓住的英军逃犯——理所当然地遍体鳞伤,在一些削尖了的木棒戳刺下,一脸绝望地走上刑场。中尉在他们的脖子上看到了一块木牌,上面用粗大的德文讥诮地写着:“好哇,我又回来了。”架子旁边,幸灾乐祸的刽子手拉紧绳索,踹倒了犯人们脚下的木箱。
            不幸的躯体痉挛起来,一分钟不到就一动不动。刽子手便任他们挂在那里,直到下一拨糊涂蛋愿意上去,把他们统统替换下来。
            整个过程中,列队站在操场中央观看行刑的队伍都沉默得像一群死尸。这些人在营地里待得更久,因此承受了更多的折磨,看上去已然麻木不仁。中尉从他们的身边走过,突然被前排的一个人抓住了眼光。
            那个人身着美军制服,灰绿色的长款军大衣,配套的镶边船形帽上,银色的像树叶章擦得闪光。不过这一切都不是重点,吸引了云雀注意力的,是这位中校的所作所为。
            他把一只手放到帽边,在高高矗立的绞刑架前,党卫军的嘲讽与暴行之下,毫不畏惧地向死难者行起了军礼。
            队伍一下子又活过来了,站在他身旁的几名军官,接二连三地举起手臂。庄严的军礼有序蔓延,牵动了队尾的最后一名士兵。
            此情此景像强心针一样,突然打进了俘虏们的身体,让他们的眼睛又开始转动,坚定的表情又回到嘴边。纳粹本来想吓垮他们,却意外地遭受了一次挫败,这可让司令官的心情不大好。作为回礼,肩膀上悬挂着银色肩章、上了点年纪的党卫军头目拿起手杖,不屑地往掌心上敲了敲,隔着铁丝网对中校喊道,“瞧啊,这些英国佬可是好好地过了个年了,祝你们1945年快乐!”
            冷酷的笑话在德国人的圈子里制造了一通笑声,寒风中的囚犯队伍开始解散。一个恶狠狠的狗腿子走到云雀面前,喷出一口烧酒与大蒜的味道,叫他滚到西边把头的那所营房,去跟该死的美军最高指挥官报道。


            8楼2013-01-13 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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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棚子里的温度仍然很低,但这里头至少不下雪,能让人干燥地坐下来。中尉被请到了一张桌边,有人给了他一杯喝的,上面飘着层恶心的油。
              他们管这东西叫“慕尼黑啤酒”,菜鸟能得到的最高级待遇。云雀接过来尝了一口,尿味简直冲天。不过他眼都没眨一眨,直挺挺地把它灌进了肚子里。
              这下子,周围的几个人全笑起来,也有的拖长了声喊“Oh”。一位小个子少校走上前来,好心地向云雀做出解释,说这是举办给新人的仪式,瞧瞧他是不是个姑娘的性子,遗憾的是方便了某些赌徒,让他们玩起来没完没了。这时候木棚的房门打开,走进了早上见过的那位中校。云雀正准备站起来行礼,就被一只手摁在肩上,头顶响起了精力充沛的声音。
              “好了,坐着吧,大学生。”
              称谓稍令人感到不快,但并不影响中校的整体威严,他亲手给云雀倒了杯水,坐到对面的位置上去。中尉定睛一瞅,才发现对方还相当年轻,穿着件破洞的毛线衫,脱离了队列里的那种职责,微笑的样子就像个克拉克•盖博。虽然他右眼的颜色诡异,似乎是伪造的某种玻璃。
              中校看出了这点疑惑,笑着指住他那只眼说,“杰索审讯官的见面礼,还有其他问题?”
              心里所想的被人看穿,这样的滋味可不大好受,云雀马上回答,“不,没有,长官。”
              六道骸紧盯着他的眼睛,突然话锋一转,“可我倒是有不少问题,首先得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还活着?开车撞死了一名宪兵,然后和车子一起滚进了沟里,被捞上来之后又塞进了火车,吃饱自己人的乌龙炮火,最后长途跋涉地来到这里,遇上了天杀的白兰•杰索,为什么你却没死掉呢,中尉?”
              “我想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云雀闻言放下了杯子,直截了当地看回去。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手,谁也不让分毫,屋子里的军官都静了下来,躺在铺上的一个人哼了一声,气氛骤然凝重。可中校在这沉默里重新开口,半点都没显得不自然。
              他表现得就像摁了下开关,神态和语调都改变了,说那一定是因为耶鲁的诅咒,让杰索审讯官在昨晚喝得太多,所以把中尉当成了尸体,扔到他认为是焚化炉的地方啦。结尾还加了句他妈的,他真该给屁齤眼上配一副眼镜。搞得一伙人放声大笑,也就没人再计较刚才的紧绷。
              骸在那笑声里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云雀的肩膀,“好吧,中尉,你免罪了。不过我有个坏消息,新来的这位拉姆斯先生,刚刚领走了最后的床位。我们得把你安排到别的地方,B-II也许不错。”
              “谢谢你,长官。”听出了话里的逐客意思,云雀干脆地往外走。
              铺上那个叫拉姆斯的浑身是伤,对着经过他的中尉又哼了一次,含混不清地嘟囔了句,“瞧瞧他那张小白脸!”
              云雀径直走,什么也没有说。
              “倒是个硬邦邦的倔脾气。”中校在关门时这么评价。小个子少校掀开床板,拿出那底下的无线电零件,微笑着观望了他一眼。
              “就这么放着他不管了?”
              刺探得真出色,对方没有回避,顺手把一支烟叼在嘴上,齿缝里溜出了清晰的回答,“干你的活儿吧,巴吉尔,B-II里会有人盯着他。”


              9楼2013-01-13 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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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雀沿着一条卡车碾下的车辙行走,寒风刺骨,让他不得不竖起了衣领,不停往手上呵气。
                雪后的战俘营并不显得狰狞,天空是白色旷野里的一种岑寂,光线在雪原之间折返,很难让人联想到人类在这里干下的暴行。一小撮俘虏挥动着铁锹,正在看守们的枪口下卖力地干活,他们的表情顺从麻木,好像一堆挖土的机器似的,迅速把长方形的大坑掘好。
                当然,设想这些坑的用途是十分可怕的。当一些马口铁烟囱不堪重负,或者哪个党卫军大人物的鼻子突然发痒,受不了这个大型肉类罐头厂里发出的那股臭味,这些坑就方便地派上了用场。它们像环岛礁一样围绕着战俘营的木棚,等待那里面的人一个个地滚进来躺下。然而在布伦东克形形色色的恐怖当中,还有一件事更让人吓得没命,那就是一公里开外的苏联邻居。一到了丧失理智的晚上,就由着把人逼疯的饥饿钻到隔壁,偷偷挖开他们资本主义兄弟的坟墓,吃他们那冷掉、但还算一道好菜的内脏。
                德国人对战俘有不同的标准,其中以对赤色的苏联和波兰人最为残酷。没有人说得清楚,彬彬有礼的父亲和儿子、姑娘们做事认真的丈夫,怎么就能对另一些国家的父亲、儿子和丈夫大下毒手。尤其他们还长着相似的脸,一样的宽脑门,和曾被历史伤害的蓝眼睛。
                中尉不知道,因为他本身是亚洲人的后裔,且还没有见识过上述的种种惨剧。
                移民的身世使他难受,然而也锻造了强大的精神,他没有沦为握镐的苦力,反而坐在全世界最好的大学里接受教育。美国参战之后,又毅然担负起捍卫尊严的职责,且并不是为了这个自大的国家买账。
                如果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就能使世界的噩梦早点清醒,那么哪怕只早一秒,生活也将提前一秒回到既定的轨道。基于这一点,中尉踏上了欧洲的土地,尽管他并没有被俘的准备,或说即使被俘,也相信自己能活下去,无论如何都会。
                强烈的动机补充了热量,青年咬紧牙关,移动僵硬的身体朝B-II走去。


                10楼2013-01-13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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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位上看来它并不重要,只是个风口上的灰溜溜的建筑,离食堂和工事都很遥远,风一吹就嘎吱嘎吱地响动。
                  整个布伦东克由上百个这样的木棚组成,它们缺材少料,粗制滥造,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在暴风雪的侵袭下化为遗址。然而只要想想它存在的意义,它对于延续生命的可能,这间破飕飕的木屋也就没那么讨厌,甚至显得有点可爱了。
                  云雀在屋外站了一会儿,静静地把它打量了个遍,这才推门走进去,不卑不亢地开了口。
                  “请问谁是这儿管事的?”
                  一瞬间,屋子里的士兵都面面相觑,喉咙里像被舌头给活活堵住,足过了半晌才有人骂娘。一个红头发的从桌前一跃而起,开口就骂了句极难听的,“操!日本鬼子都杀到这儿了!”
                  然后他被一只手挡住,伸胳膊的那个人坐着抬脸,语气沉稳地反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事?”
                  “我叫云雀恭弥,101空降师506团中尉。是中校叫我过来的,军官营那边太挤了。”
                  身份一经曝光,士兵里多了几张惊讶的脸,管事的带头站起来,朝云雀敬了个礼。
                  “上士斯贝尔比•斯夸罗,长官,我刚好听过你。”
                  云雀一面回礼,一面露出了问询的神情,斯夸罗见状笑起来,目光不再严厉。
                  “506团的‘杀手’Skylark,听说你在阿登跳上了谢尔曼坦克,给红十字会的卡车来了一炮。结果那个大王八蛋炸得真欢,噼里啪啦地烧了好久,竟是辆伪装的弹药车!德国佬的补给就这么完啦,你也因此被连升两级,直接进入了指挥部。这件事我弟弟已经讲了8遍,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噢,那个混小子也是空降师的,327滑翔机团。”
                  上士爽快地说完话,再次朝云雀伸出手,带着股热情奔放的劲儿,用力地与他握了握。
                  “B-II欢迎你,长官。你是个好样的!”


                  11楼2013-01-13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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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pisode3.
                    云雀恭弥的心情复杂。
                    闹哄哄的思绪和想方设法从木头缝里钻进来的冷风一起让他睡不着觉。熄灯后的木棚子里不时响起一些人的咳嗽,还有打得并不怎么安稳的呼噜,泛光灯的光束每隔几分钟就跳上他的床铺,充当这些声音大杂烩的背景,年轻的中尉失眠了。
                    人在特殊遭遇的面前总会想起过去经历的一些事情,虽然“过去”离现在太近,也许并不能算个清晰地划分了界限的截点。不过,爱怎么叫它就怎么叫它吧。这个包罗万象、把一切都一网打尽的回想如今沉甸甸地挂在中尉的心上,让他像个在上坡路上顶风行走的人,越来越感到呼吸困难。
                    睁眼是逼仄的上铺床板,闭眼就浮现出昨晚的审讯,云雀本能地意识到,那位头脑精明的美军最高指挥官已经对他产生了戒心。原本该属于他的那个位置——上面折叠着配给的衣服、袜子,和一双棉鞋,所有切实能使人摆脱眼下这种饥寒交迫的待遇——因为他不肯解释清楚受审的具体过程而失去了宝贵的占有机会。
                    一个戴着眼镜、干巴瘦的少尉在云雀的视线扫到那里时一屁股坐了上去,对他流露出不友好的神情,几个因他喝掉了“慕尼黑啤酒”而另眼相看的军官也不作声了。云雀在出门前已然明白,他失去了这里的最后的庇护。可是,却并不后悔坚持了自己的选择。
                    解释是草食动物的行为,中尉的自尊不允许,哪怕这要他付出代价,沦落到更险恶的境地里去。
                    说起来,斯夸罗上士倒是个意外。云雀看得出,这个好心眼的大嗓门对自己事迹的那些讲述——尽管他本人无法对此感到自豪——无疑有着破除种族歧视的用意。可是观念就好比皮肤的颜色,怎么能轻易进行更改,中尉仍然要受到排斥,且并不会因为他爬上了床铺背过脸就一笔勾销。
                    所幸,艰苦的生活条件限制了这一类的想法,让一伙胡子拉碴的战俘无暇去顾及身边哪个人的“异样”。
                    他们在队列里站着时显得麻木不仁,但只要一回到自己的地方——无论它是不是又冷又臭,寒碜得像关牲口的一所窝棚——美国人的那股子精神劲儿就又回来了。一群人围在桌子前互相调侃,脏话连篇,仿佛刚去参加了下流的派对,直闹到熄灯才各自散了,爬进一个个黑黢黢的坟墓里。
                    云雀这一生都没睡过这种“床铺”,它得用一种神奇的力量来保持平衡,如果有哪个家伙在半夜睡得太死,那他就会“咕咚”一声从木板上摔到地上,得到还醒着的人的一通耻笑。
                    中尉整晚上都听见这两种声音此起彼伏,直到有人从外面把门栓打开,扯着刺耳的尖嗓子向里边喊道,“1945年快乐!狗齤杂种们,你们该滚出来干活了!”


                    12楼2013-01-13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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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者是个相貌丑陋的工头,大肚子在棉制服里绷得很紧,而且由于彻夜狂饮,现在正醉得厉害,不得不倚住门口的一根柱子,晕晕乎乎地打着嗝。
                      从昨晚士兵们的谈话中云雀推断,这就是那个绰号叫“少俩蛋”的畜生。不过他打起人来可不少什么,只要有人的动作慢点儿,脊背上就免不了挨上一棍。
                      五分钟之后,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走到外面,站好队,点了名,最少限度地摄取了早餐,随着工头的一声令下,恢复成一群沉默的尸体,朝着绵延在空旷原野上的工地进发。
                      中尉几乎为这种快速转换角色的表演而感到惊讶,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作为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这道程序有多么重要。毕竟,监工头子是听不得笑的,也看不得一张笑着的脸,而他们唯一破例的时候,就是每天睡着了觉以后。
                      反观这支还没睡醒的队伍,新年的遭遇倒令人同情。穿过积雪一片的荒山野岭,稀稀落落的几幢农房,战俘们走了约两公里路,才来到一块乱糟糟的工地上。有一批俘虏已经先到了,这会儿正下到坑里苦苦地干活儿,看样子在挖什么东西的地基,又或者是他们自己的坟墓。
                      天知道,这个该死的大坑可真够大的,好几百人在它肚子里进进出出,简直像一窝炸了锅的蚂蚁。一群人不停地从冻得硬邦邦的地表里挖出土来,另一群就不停地往外运,边上还站着一群指手划脚的,不是装模作样地走来走去,就是冲着犯人们厉声咆哮,整个画面像法老统治下的埃及,只不过换了一些人躺进金字塔里。
                      在这座“巨塔”的一角上,云雀被支派到东边的坑底,跟斯夸罗和其他人分开了。上士只来得及告诉他一句——省着点用你的两只手。
                      可惜无济于补。
                      中尉的那双手并不怎么适合挖掘,刨起散兵坑来倒头头是道,但除此之外就完蛋了,活计不仅干得一团糟,干活的家伙也好不到哪儿去,手心里很快磨出血泡,于是就更拿不稳沉重的铁锹,眼看就要挨一顿毒打了。
                      “少俩蛋”气哼哼地朝他走来,脚底下拖着那根不离手的棍子,旁边的人赶紧躲得远远的,看起来早也司空见惯。不料有个人抢先一步,直接跳进一人深的大坑里,紧紧抓住了云雀的手。
                      中尉直觉想甩开他,但耳边传来了悄声的话,“你想活命吧?那就别动。”
                      接着铁锹便飞起来,深深地插进泥土里。“少俩蛋”从坑口探了下脖子,发现这儿的进度也没落多少,尖着嗓子骂了句什么就走掉了。云雀紧跟着夺回工具,黑眼睛被怒火点得发亮,并且夹杂了不甘心。
                      “我是不会说谢谢的,长官。”
                      六道骸听后耸了耸肩,笑着在裤子上擦擦手,“没所谓,中尉,只要轻一点握你的铁锹,当它是姑娘的屁股就成。”
                      言论还那么出人意料,简直无法与他的军阶划上等号,但云雀试着去这样做了,效果还真好。青年坦率地露出了不快,这让对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逗趣的神气,他趁人不备,把一只手放到了中尉的腰上,光明正大地掐了一把。
                      “啊,这里也应该要放松点儿,绷得太紧会断掉的。”
                      云雀差点杀人。
                      什么样的风浪都抗争过来,反而在阴沟里翻了船,大概就能形容下眼下的状况。然而中尉的铁锹攥在手里,力气大到了指骨发白,也没有拍到什么人的脑袋上。他把它重重地楔进地里,再面无表情地拔出来,一个字也没说。六道骸微笑着看了一阵儿,心情不错地离开那儿。
                      忍耐与骨气同等重要,但要活下去就必须首先忍耐。云雀的判断很正确,骸给他悄悄地加了分。


                      13楼2013-01-13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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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pisode4.
                        鲁尔•伯克利司令官一大早就遇到了麻烦。
                        他接到一个从国家保安局秘密行动科直接打来的电话,听一位——据他对对方声音的猜测——戴着夹鼻眼镜、吸雪茄、肚子上的肉碰到了办公桌边缘的混账二等秘书夸夸其谈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得到一项听起来糟得可怕、且完全是自相矛盾的倒霉任务。
                        这项任务要求他于三个星期之内在布伦东克西面的空地上盖起一座兵工厂来,可是那块该死的地方原本要用作处理尸体,一部分俄国人已经埋进去了,这就不得不再派人把他们从坑里挖掘出来。
                        好吧,只是这种程度的愚蠢和麻烦还算不了什么,更糟糕、也更致命的是昨天中午刚下达的这个月的死亡指标。
                        ——1500名!
                        真见鬼了!要是少了这1500名劳动力给他干活,那他妈的兵工厂的建设也就喝西北风去了!司令官实在是想不明白,上面那些大人物对他一个区区党卫军中校的真正要求到底是什么。是最大限度地消灭“国家敌人”,用寒冷、饥饿、殴打和奴役来把他们活活拖垮呢,还是将他们统统赶到工地上,最大限度地发展工业生产。
                        反正,这两项并行可不成。
                        于是为了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司令官在阴沉沉的上午驱车到那个被定名为霍普路斯……什么来着的大坑附近去寻找灵感,刚好看到被调过来搬运俄国人尸体的美国大兵。
                        瞧他们一个个长得多结实啊,而且吃得也好,过的简直是俄国奴隶主的生活。要是给这些人加以训练,往他们的空脑袋里塞点建筑学方面的知识,再逼着他们在泛光灯底下干几个通宵,可恶的兵工厂说不定就有戏建成了。不过这么做的同时也意味着,那1500人的死刑犯又得从波兰和俄国人里出。而这些人是多好的劳动力啊,无论天气恶劣成什么样子,又或者遭到了怎样的毒打,连他们中最虚弱的都乐意继续干活儿,直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为止。可现在却他妈的全完了,全得去填那些冒烟儿的狗屎烟囱了。
                        司令官只要一想到未来的至少三天内,布伦东克的空气中都得飘散着一股可怕的、尸体不能被完全燃烧的恶臭味,头发就忍不住要脱落下来。尽管这比起他个人的前途——比如在退休前混个旗队长(相当于党卫军上校)来当当——根本算不了什么,只要交给生发剂去对付就好了。
                        主意一经打定,司令官顿时轻松不少,靠在车门上吸完一支烟才开着他那辆梅赛德斯奔驰返回营地。
                        要知道,俘虏们见了这种插着闪电旗的车子总是吓得面无人色,因为这表示他们又要以挨一顿臭揍来标榜负责看守他们的人的尽职尽责。当然欣赏一个人是如何被打得像烂泥一样瘫软下去也算排解压力的一种方式,但司令官现在的心情挺好,没兴趣留神哪个小角色的邀功。倒是美国佬营地上的某件事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把车停在一个哨塔底下,慢悠悠地走下来。
                        营地的中央正驶过一辆板车,用两匹老瘦的骡子拉着,上面堆满坑坑洼洼的土豆、烂蔬菜和石头似的面包。突然,一个黑头发年轻人从队列里冲到车尾,抓起那些东西里的一样往铁丝网外扔去,而且一口气扔了三回。到他准备扔第四回的时候,哨塔上迟钝的蠢蛋才终于对着他放了一枪,子弹打在他脚边的地上,枪声让围在一旁起哄的俘虏都静了下来。这时那个狗齤娘养的美军最高指挥官出现了,一把抓过年轻人手里的面包,在哨兵的枪口下迈出一步,用力把它给扔了出去。
                        面包飞过了铁丝网,掉在一小撮刚从工地上回来、瘦骨嶙峋、饿得几乎快倒下去的俄国俘虏堆里,和之前被扔过去的土豆一起,不出两秒钟就被他们啃得连渣都没剩。不过,那是因为司令官亲自朝哨塔上挥了挥手,阻止上面的人继续朝这两名犯人射击,才得体地成全了这件该死的事情。
                        毕竟,骸中校的人头还很重要,尤其是兵工厂动工的计划实施之前。而至于另外的一个小子嘛,杰索审讯官似乎说过,得留着他的狗命给中校送葬。


                        15楼2013-01-13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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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道骸刚一回到木棚就受到了热烈欢迎。
                          拍巴掌和吹口哨的声音此消彼长,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中校自己却往靠门边的椅子上一坐,看来不为所动,于是更成了不识趣的人们的打趣目标。
                          一个高个儿长脸的上尉凑到他跟前,竖起一根指头得意地摇晃,“长官刚才的那一下,其实是瞄准了老鲁尔的秃脑袋,我赌一块钱。”
                          “结果却手滑打歪了,掉进了俄国人的嘴巴里,两块。”
                          “胳肢窝的底下还开了线,亏大了,两块五美分。”
                          中校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在座的有一半是他的部下,命都已经交给他保管,讲起话来自然就口无遮拦,但这并不代表听的人可以置身事外,不去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反思。
                          这里毕竟是布伦东克,不是什么黄金海岸的夏令营,如果刚才哨塔上的警卫真的开枪,这些人就会失去他们重要的领袖,连同正在酝酿的秘密计划。而这两者所造成的一系列结果,将远比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年轻人去送死要严重许多。尽管,骸不是不理解云雀的想法,知道他也只是做了人人都想、但没人敢做的那件事情。
                          然而正因为这里是布伦东克,这样的想法才愈发危险,才更容易把装着它的脑袋送上绞架。中校这一次挺身而出,就是希望在对方的耳边敲响警钟,不要再为了任何事挺而走险。老实说,他已经开始欣赏这个一心只想活下去、却又不怕把一只脚往死路上踩的硬骨头,打从最初对他的怀疑,到现在能使自己翘起一边嘴角微笑的那种信赖。
                          不过,到此为止了,或者说下不为例。比起让一群人活命的艰巨任务,个人英雄主义只能算课外练习。中校在短暂的沉默后举起了一只手,做出个反省的样子说,“好吧,我保证,再也不会像刚才那么干了。”
                          军官里马上有人接茬,“得了,您又不是第一次那么干了,结果上回也这么说。”
                          再次显著地引发笑声。
                          中校在惨败里咧开嘴,朝他的副官看过去,疑似寻求支援。可巴吉尔全神贯注,正忙着记录一份英国广播公司刚报道出来的消息——当然是用无线电偷听的——于是装没看见。这时候有人在窗边喊,“快来瞧这个!该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


                          16楼2013-01-13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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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伙人闻言凑上前,挤到漏着风的窗户缝边,只见一批新来的菜鸟被看守押着,满脸茫然无措的表情,从铁丝网的外面、那熟悉的满地污泥和车辙上一窝蜂地走过来。其中有一个人特别显眼,且并不全因为他显眼的着装。
                            “好极了,先是个黄种的空降兵,现在又来个黄种的飞行员!我们再也打不赢这场战争了!”
                            开口的还是那同一位——刚来不久的沃伦•拉姆斯中尉——被审讯官的手下严刑拷打的一身伤还没好利索,此时又紧绷着阴郁的脸,看起来就像个在坑底等死的斯拉夫人。中校还没说话,就被一份手稿轻轻地拍了下肩膀,巴吉尔站在一旁,暗地里朝他使了个眼色,两个人遂走到屋外,在一块光秃秃的背阴处停下来。
                            “英国人那边有什么消息?”中校边问边搓着两手,从嘴里喷出一团白烟。
                            “没有新的,”他这得力的助手回答,同时缩起身子,不停地跺着脚——外面的鬼天气可真够冷的,没人受得了——“我们的大部队还滞留在巴斯托尼,在积雪和泥巴里陷得齐脖子深呢。”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可我们现在不能没有,巴吉。看见那边的木料没,不出下个礼拜,老鲁尔就会把我们的人全赶到早上去过的那个坑里,直到所有的人都埋在那儿为止。”
                            讲话的口气并不重,但那话里的确凿令人心寒。坑里成堆的俄国人尸体还历历在目,少校不禁打了个冷战,“看来得叫‘鼹鼠’们加班工作了,要不要把拉姆斯也算进来?”
                            “再等等,我需要绝对的忠诚度。”
                            “那么新来的倔脾气小鸟呢?”
                            呃……糟糕!
                            这话刚一问完,巴吉尔就知道他触礁了。果然,中校在冷风里转过身来,斩钉截铁说道,“绝对不行。”


                            17楼2013-01-13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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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pisode5.
                              泽田纲吉被安排到云雀恭弥的上铺,因为维克多•麦克阿利弗没有回来。
                              听斯夸罗说,那个一头卷毛的小家伙在下午干活的木料场里朝一个带枪的看守冲过去了,子弹打穿了他的脸,他没有痛苦太长时间。只是看守本人被吓坏了,不停地把子弹射进他的躯体,就这么打光了整个弹匣。
                              上士对此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还只有他妈的17岁,说着把一只拳头用力地砸在连接着上下铺的支撑板上。沉闷的震动从脚底下钻进了牙齿缝里,云雀在那摇撼着身体每一处的力道中猛然被提醒,从此以后将再也不会有了,一颗滑稽地卷着毛的脑袋,从兔子牙里蹦出来的傻乎乎的笑容,和递给他混着泥土的盐粒的那只手。
                              泽田流露出怯生生的神情爬到刚腾出来的空床铺上,很快像只受了伤的小动物那样躺下不动了,看来在接受审讯的时候也吃了不少苦头。云雀想他撑不过几天,干脆连话也懒得多说,只当他不存在一般。只是,飞行员整晚上都小心地醒着,没有掉下来一次,咳嗽时也拿衣领默默地挡住,声音很小,这件事让中尉不大痛快。
                              然后就迎来了为时三天的技能学习,由一位面如土色的犹太工程师教给脸色同样难看的美军俘虏们,怎样在一个埋过尸体的大坑里建一座空中楼阁出来。
                              可是上帝啊,这个犹太人的眼神可真叫人难受。因为他自己十分清楚,一旦这项可怜的任务结束,那么无论他活计干得有多么好,他的讲解有多么的具体生动,连最不开窍的笨蛋都变得聪明起来,他的命运也逃不过布鲁塞尔以北20公里的这个阴沉寒冷的死亡市镇里的一根烟囱。他毕生的才华和学识都将在这里随风而逝,仿佛从没有被赋予过、从不被期待着。而你总是很难去面对这样一个人的眼睛,眼看着最后一点光亮从他的瞳孔里黯淡下去,像熄灭一支蜡烛。
                              泽田纲吉的运气倒是不错,这三天给了他宝贵的喘息时间,死刑被缓期执行了。不过他看上去仍很虚弱,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经常抢不到饭吃,似乎只有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抚摸一块镀金壳的怀表时,才能用安静的笑容来驱走一点死亡的影子。
                              不用想也知道,那里面装着的是家人的照片,很多人都是靠了这个才活到现在。与善待俘虏的好心肠无关,审讯官是不屑于拿走这一类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的,或者说他抱持着恶毒的美意,想要给佩戴绿色三角标志的下层狗腿子们谋些福利,于是把这些虽然干瘪、但要是被拧得死去活来,也还能榨出点油水来的骡子和马扔到永远也吃不饱的狼群面前,好使他们因终日里围绕着一群臭烘烘的牲口,又不能痛快地把它们一下子解决掉而积蓄已久的愤怒派上一个别的用场。
                              赤裸裸的洗劫和黑市交易就这么应运而生了。狗腿子们用拳打脚踢和有限地提供好处来获取犯人们身上的东西,低劣的香烟、肥皂,还有食品和药齤品也就渐渐地流通在整个战俘营中。尽管对于被迫做了买卖的一方来说,手里的东西一旦被人看上,还是摆出一副受了恩惠的样子主动交出来比较好。云雀曾见过不少因为保护个人财产而被党卫军活活打死的犯人例子,只消用木棍狠狠一敲,一个人的脑袋就像蛋壳那样破碎,再也不会对遗产的分配提出任何意见了。
                              可当这个恶心的画面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里面人的那张脸还天天都见的时候,感觉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中尉踩着硬邦邦的积雪,忍不住走上前去,挡在了踢人的大皮靴与挨踢的人之间。
                              飞行员已经疼得在地上缩成了一团,仿佛是个橡胶做成的玩具,无论怎样拉扯都要回复到最初的姿势上去,然而这个小个子一声不吭,别说跪下来求饶了,连看人的眼神都是不屈挠的,里面有股被小心冲淡了的轻蔑,说起来真叫人吃一惊。
                              狗腿子打完人正气喘吁吁,刚好又想起了上头的命令:兵工厂动工之前不得再造成任何人员损失。这样一来,中尉的出现便帮了大忙。笨重的靴子往怀表上踩了一脚,又碾香烟似的旋转一番,终于满意地挪开。玻璃的里衬完全碎了,云雀本以为泽田会哭,但对方把它给捡起来,擦干净,重新揣回怀里,抬起的脸竟是笑着的,诚恳地说了谢谢。
                              这就是蝼蚁也有的顽强。
                              中尉哼了一声,尽量没发出认同的声音。
                              而他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20楼2013-01-13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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