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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的黄昏》——第二章:沧浪既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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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3-01-18 10:47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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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纪元前七年,蜀山与十三剑门决斗于两仪角,十三剑门灭。
    除武幽外,十三剑门共有十二名弟子。在第二道盟主令的追逼威胁下,蜀山要于众弟子中挑选十二名最强者前去完成不周山的旨意。这将是精锐中的精锐,勇士中的勇士,然而他们的实力虽在对手之上,独孤羊的存在却使得生还的希望变得渺茫了。蜀山上下为了不辜负仇震掌门的死,执意不让长老辈的老人出山。
    秦长老负责组织人选,仅一个上午就等来了十一名请战的弟子。即便是九死一生的征途,也挡不住猛士们的战意。
    现在前来秦长老住处请战的是排行第六的弟子,名为严华。此时欧阳长老也正在秦长老屋中,严华的出现的确出乎两位长老意料之外,因为这名弟子虽武功不错,但平日举止随便、顶撞师长,因此屡遭责罚,更非想建功立业之人。
    “理由?”秦长老问。
    “为蜀山效力是我的梦想。”
    尽管这句话适合用在绝大多数的蜀山弟子身上,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纯粹是扯淡。欧阳长老皱起眉头,不仅因为严华显然在敷衍,更是由于他甚至不打算掩藏这种敷衍。
    “之前报名的十一个人都志在必得,你对此战又有何看法?”秦长老抬起眼皮继续问他。
    “我们打不过独孤羊。”
    “这就是你的梦想?”
    “是。”严华说。
    秦长老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严华见他在出征的人选中添上了自己的名字,却也不鞠躬,连一声道谢的话都没有就退出了这间阴翳的小舍。
    “真是失礼啊。”一旁的欧阳长老低声埋怨道。
    等严华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了,秦长老在房里闭上眼睛:“年轻人,就这么急着把自己毁在梦里吗?”
    这十二名弟子在最隆重的庆典中启程,并于一个多月后各扛棺材出现在两仪角下。据两仪角一战的生还者记述,上山之前带队的弟子只说了这么一句简短的话:“大家听着!既然仇震那个老疯子认为欺负晚辈是最可鄙的,那么与最强的第十三剑决斗,向至高的力量炫耀你的战书,难道不是无上的光荣吗?”
    著史每到此处,史家们总会感叹:假如当初蜀山在接到第二道盟主令时直接反叛不周山,这些人恐怕只会抱着更大的忠诚战至最后一滴血吧。
    但直到他们走上十三剑门,说明来意并递上决斗书,方才得知独孤羊早已离开,这无疑让胜败生死的砝码彻底倾斜了过来。本来视死如归的蜀山十二人现已稳操胜券。
    按照规矩,决斗的邀请是可以拒绝的。但据活下来的蜀山弟子回忆,失去了独孤羊的十三剑门却根本没有拒绝决斗的意思;尤其是当他们得知这是来自不周山的命令后,不仅毫不退缩,其求战之心反而更坚决。这一方面是由于不周山早已成为十三剑门最憎恨的对象,另一方面,不周山的命令使他们明白死期已至,于是只求一个荣誉的死。
    “原来是被不周山所迫啊。”十三剑门的二师兄说道。
    “不要弄错了:我们是自愿而来,即便没有不周山,也会以决斗了断与贵派的百年恩怨。”
    这样的话与其说是不推脱罪责,不如说是出于自尊,不愿承认自己屈从于不周山支配之下;宁可让自己相信这场无谓的杀戮是出于独霸武林的野心,并担负可怕的恶名,也决不承认不周山的主宰。况且,英雄一世的十三剑门倘若竟以被不周山冤杀的方式消亡得如此窝囊……世界岂不太无趣了吗?
    决斗持续了约一个时辰,师兄弟们已经全部倒下,宁茹跃上当年创派祖师参悟本门绝招的岩石。
    “最后一剑就此消失了,再也,再也没有了!”她握了握手中染满了血的断剑,“而你们却不敢上来与我一战吗?”
    那石头极为险峻,只能容下两人单打独斗,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崖底。
    “你们怕我,就像你们怕不周山一样!”宁茹狂笑起来,“蜀山的男人都死绝了吗?”
    几位蜀山弟子后来说,在她的笑中他们看到了仇震疯子般的脸。
    “还没呢!”这时一位青年跃上岩石的另一端,“尽管无论杀一个女人还是被女人所杀都是不名誉,但拒绝女人最后的愿望则是更不名誉的事吧!”他说罢将手中的剑掷出,插进了一旁的树干。
    宁茹随手把断剑丢进海里。
    两人在石头上过招,数十回合后依然不分胜败。对方步步紧逼,宁茹终于被逼到了死角。这时她猛然想起独孤羊和自己对阵时曾用过的那一招,于是不顾一切地抱住对方,纵身跃出巨石,一头扎进了悬崖下的海。
    每一个人、每一把剑、每一个门派都有仅属于他自己的生与死。那块突兀的岩石静静地承担了这一切。一名在场的蜀山弟子感叹道:“数百年前,半个世界曾在这块巨石上崛起,如今又在这块巨石上陨落了。”
    活下来的蜀山弟子们清理了战场,向死者致敬。两仪角的大火映红了整片、整片的海,把雾关的白雾染成了血红,烧了几天几夜。


    4楼2013-01-18 1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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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周山的真正统治者一定是那个使者,盟主只是幌子,武幽一定是知道了才执意自己成为盟主,而且也预见到十三剑门会遭难,才不让羊羊回十三剑门,而羊羊被追杀一定是因为不周山要除掉一切武功高于不周山水平的人,选盟主也是为了控制这些高手


      来自手机贴吧7楼2013-01-18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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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在


        8楼2013-01-19 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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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想说
          才华是你的通行证。
          加油!!!


          9楼2013-01-21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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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见忧伤


            来自手机贴吧10楼2013-01-22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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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节:山人本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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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名字,因为他是不周山的刺客,而且是其中最优秀的;前几个月派来的四名杀手都功败垂成,于是不得不动用最强的刺客。
              不周山料想独孤羊在听说了十三剑门的事情后一定会赶回去,便让他买下酒铺,装成原来看酒铺的老人的孙子。他静候着这个传奇人物的来临,只不过独孤羊比不周山所预计的迟到了整整一个月。
              趁夜烧酒铺当然不是要烧死她,而是要烧掉自己的家当,这样才能有理由跟随她。要做一个刺客,首先要学习的不是刺杀,而是跟随。不周山命令他必须想方设法接近她,研究她的破绽;高手一旦被跟踪就会有所知觉,独孤羊既然能连败不周山四名刺客,一般的潜行跟踪想必是无用的。这显然是高估了独孤羊的实力,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经验老到的高手,只不过是个剑法神通的木匠。
              现在独孤羊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可高兴了。
              可是他没有名字。
              于是他挠挠头,老实说:“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独孤羊感到很费解。
              “是,小时候似乎有过,但是后来便渐渐遗忘了。”
              独孤羊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她招呼他坐下,替他看了看脸上、胳膊上到处被打的淤青。
              “没事的,这些伤都不严重,看上去很青,但巧的是都没有打到关键部位。”
              “谢谢!”青年腼腆地说。
              从这一天起,独孤羊就开始教他做木匠活,那人学得很快,不多久就掌握了要领。尽管他生得一身蛮力,独孤羊还是不让他做石雕,而是用木头多做练习。他的瘀伤恢复得很快。打那以后,他时常巴望要是有什么恶人来找麻烦就好了,这样自己便有机会挺身而出保护她,可是日子却风平浪静。终于有一天遇上强盗了,青年抢在独孤羊前面挺身而出,但刚交手就发现对方竟也是会武功的。
              眼看致命的一击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他却不能施展武功抵挡。
              不能让独孤羊知道我是会武功的。他想着,但难道我就要死了吗?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独孤羊出手挡下了这招,剑锋一转就削平了那人的头发,对方落荒而逃。
              从此这名青年就对自己发誓,无论如何,哪怕是死也不能让独孤羊知道他是会武功的。他无法想象独孤羊发现自己欺骗了她时的眼神。但总有一天他得向她亮出刺客身份并决斗——这是他从没想过,也更不愿想的。
              一日他正在一丝不苟地雕刻,几乎出了神。独孤羊忽然说:“你其实是练武的好材料。”
              他抓了抓脑袋,笑着摇了摇头。
              “我是认真的,”独孤羊说,“你刻木头的时候很像是某种巧妙的武功,这可是常人没有的天资呢。”
              “师父您会武功,所以看着像武功吧;我连雕刻都还没学好,哪里懂什么武功呢。”
              “是啊,你哪里懂呢。”独孤羊又想起武幽雕刻木像时的样子,总有一股舞剑的神气,可好看了。
              独孤羊压根没想到过他会武功,因为从这名青年的刀工中瞧不出丝毫的力量感;这种力量感仅属于武幽,仅属于像他那样的天生的剑客。武幽的眼中有着太阳那般的辉煌,而这个人的双眼却像月光那样莹白明亮。独孤羊知道他们是截然不同的,可是不知为什么,这双眼睛总是让她想起武幽,一到这时她就沉默了。
              这个青年其实很敏感,他总能在独孤羊的沉默中觉察到她细微的情绪变化。但若在这时他来询问她怎么了,她也总是说:
              “你又哪里懂呢。”
              这就是独孤羊对这个无名青年的看法,在此之后,就再没和他提过关于武功的事。
              他们偶尔也要去高山采伐上好的木料,那时候就得没日没夜地赶路,难得吃顿饭。有一回他们直到晚上才路过一个村庄,从村民们手中买来些豆子。独孤羊觉得这简直难以下咽,但那小伙子吃得可带劲了。
              “你怎么吃得这么开心啊。”独孤羊愁眉苦脸地看着他吃豆子,“你不是没有名字么,以后就叫你豆豆吧。”
              “豆豆?”他一愣,“我?”
              “是啊。”
              “呃……”
              “怎么了,不听师父的话了啊。”
              “啊?……好,那师父您以后一叫豆豆,我就知道是在唤我了。”
              独孤羊本是开玩笑,没想到他却当真了。


              12楼2013-01-23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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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第二天,独孤羊把他找来。她说,豆豆是时候离开她独自谋生了。
                这时豆豆心里一紧。他知道自己不能,因为他是刺客。白昼的时光总是一晃而过,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才会想起自己的任务,而这个任务也一天天变得越来越可怕。每当他睡前仰望挂在天上的月亮,豆豆的心就紧紧地揪起来了。他的眼里第一次浮现了忧愁的神色,好像乌云遮住了星光。
                他是来杀独孤羊的呢。可是他已经错过太多机会了。
                豆豆说,我不想走。
                其实豆豆很想走,因为他已经无法忍受心灵的煎熬。他无法下手杀她。如果他走了,一切就结束了。有多少人把能在不周山里生活视作最高的荣誉啊!可是对豆豆而言,这却变成了最可怕的诅咒。不周山里的人一旦出山就会每夜做梦,自从跟随独孤羊后,激烈的情感就在他心中沉默地燃烧:已有无数次他梦见自己手执火把,把不周山上雪白高洁的神像烧成灰烬;又有多少次他在梦中跪倒在神像前,痛悔自己在尘世沾染的罪孽。
                走了,就一了百了。
                独孤羊坚持要他走。她告诉他,其实早在完成第一尊雕塑之后,他就应该离开自己了,就像果实成熟了就该掉落一样。
                豆豆求她,独孤羊不答应。于是在一个清晨,独孤羊悄悄地整理好自己的行装离开了。那时豆豆其实已经醒来,但他仍装作熟睡的样子,任由独孤羊离去。片刻之后他一骨碌在床上坐起来,笔直地挺着身板,双眼怔怔地望着前方,好像整个宇宙都消失了。
                他在桌上发现了些留给他的东西,还有一张字条:
                师父总是带着剑,是因为有很厉害的仇家,他们不会放过我,所以你不可以再跟着我了。豆豆,该来的总会来,师父早晚是要死的,你就一个人过活吧。
                豆豆觉得心里一阵轻松。那时正是深秋,初升的太阳挂在落叶凋零的枝梢间显得很冷清。他独自坐在小屋里,看着面前独孤羊留下的东西,一坐就是一个上午,仿佛再没有什么力气,也再没有什么目的让他走出面前的门似的。豆豆觉得自己的生命刚刚经历了一次彻底的蜕变。
                他曾拥有最快乐的时光,可是现在却失去了。他记得不周山里师父的教诲:凡是真正确立了的,就永远不会失去。因为它已经渗入到一个人最根本的命运中了。
                师父啊,这是真的吗?
                想到这里豆豆的眼里第一次掉出了眼泪。他赶忙擦干了,拿起行装,把独孤羊留给他的字条包在最里面,走出门去。
                门外,一个高大的身影等着他。


                14楼2013-01-23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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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华不想让这敲门人打扰他们,但敲门声越来越响,还是把宁茹吵醒了。
                  “你等我下。”严华皱着眉头走了出去。
                  奇怪的是此时敲门声也完全消失了,院落里格外空旷,在阵阵风声中更显得寂静。严华感到一丝冷峻的杀意——这种感觉已经久违了。他攥紧了拳头。
                  “来者何人?”
                  无人回答。
                  严华猛地拉开了门,外面同样空空如也。门缝松开的那一刻,一张原本被夹住的纸在大风中飘飞了起来。
                  他跳起来一把抓住它。
                  宁茹醒来后坐在桌前,她头一回觉得自己已经等了好久好久。
                  严华回来了,可是宁茹觉得事情有点异样。她认识他的眼神和笑容,她问,刚才那个敲门的人是谁。
                  “一个送信的,明天再说吧。”
                  可是宁茹不依,她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放心吧,反正不是大美女……”
                  “别闹,告诉我。”
                  严华见妻子的脸色变得严肃,只好把藏在身后的那张纸放在桌上。
                  摊在面前的是一张黑色的纸,字迹全用白色的涂料写成。这是不周山的生死簿,上面记载着许多人的死期。
                  三个月后,蜀山、泰山、丐帮、昆仑、蓬莱……皆将遭致横祸,满门死绝。严华的名字依然在蜀山弟子中位列第六,在这一长串名单的最后一列竟还写着“十三剑门”,下面只注着一个名字:宁茹。
                  不周山什么都知道。他们知道严华和宁茹还活着,也知道三个月后他们都会死去。
                  “我们不要管它。”宁茹说,“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没有什么。”
                  严华看着她,眼里满是感激,他知道有这样的妻子已是此生无憾。
                  宁茹也微笑着看着他。
                  于是,他们真的一整天都没有去理会那张纸。
                  到了第二天晚上,严华还是觉得不对劲。他问道:“你说,不周山为什么要把我们的死期告诉我们?”
                  “因为他们嫉妒我们。”
                  “嗯,肯定的。”
                  “因为不周山里的人嫉妒我们比他们活得更快乐。”宁茹说,“所以,他们就以死亡来搅扰我们的幸福。”
                  严华一言不发,因为他明白,他们正在享受一种伴随着战栗的胜利,它只有通过对死亡的蔑视方能达到。自从两仪角血战之后,漫长的时间让这种战栗感变得陌生;但当生死簿降临时,他的感官却没有变得迟钝。严华瞥见桌上的那张生死簿,很想大笑;他又回头看见沉默着的妻子,她的沉默令他明白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因此最有权力去爱,也最有权力去蔑视。
                  不周山生死簿。之前人们只在传说中听说过这样东西,所以也不知面前这张纸的真伪。据传说,这里有关乎每一个人生死的最终答案。不周山知道这个秘密,传闻不周山的使命就是保护它,甚至在必要时——亲自执行它。
                  有人说就连当年十三剑门被灭门一案,也是不周山依照生死簿下的令。今年的生死簿写满了人名,几乎所有人都被牵扯了进来,这若是真的,毫无疑问预示着一场大浩劫。
                  “你怎么知道它是真是假呢?”
                  “除了不周山,还有谁能知道我们在这里?”
                  “会不会是有人冒充不周山,想挑起天下大乱呢?”
                  “这只会让人们格外团结谨慎吧,况且天下纷争也早已与你我无关,想挑起争端的人更不必找上我们。”
                  宁茹低下头沉默了。
                  “我想回蜀山看看,”严华说,“如果蜀山派也得到了同样的消息,就应该是真的。”
                  宁茹知道丈夫其实是担心他的师兄弟们,只因怕她反对才这样说。
                  “去吧,要是你如今不回蜀山看看,我就离开这个家不回来啦。”
                  “啊?”
                  “喂,你听着哦——我才不要做一个在危险关头置身事外,不顾昔日手足的男人的老婆,”宁茹说道,“女人要是嫁了这种丈夫,那才是耻辱啊。”
                  严华明白,他的妻子就是这样的人。
                  宁茹答应和他一起去夜探蜀山,看个究竟。但严华要她留下,说自己去去就回来,无论这生死簿是真是假都会一直陪伴她。严华在心里头对自己说:即便回到蜀山,也再不要卷入武林纷争中去了。这时宁茹只轻轻说了一句话就惊动了他的血脉,就像那一瞬间的月光被她的话染上了魔力,照得他呆立在原地不得动弹了:
                  “过去你都是迎着命运前进,难道这一次要让命运追赶你吗?”
                  严华把头扭过去,望着山上。但就在月光扫过他的眼睛的那一瞬间,宁茹明白自己的判断是对的,他的心底一定早就暗暗期盼着这一刻。
                  出发之前,严华认真地对宁茹说:“无论发生什么,无论面对的是谁,我都会保证你的安全。”
                  宁茹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她忽然想起严华告诉过自己,在遇到她之前他曾一心求死,之所以没有自杀,是因为他相信每个人都有适合他死的理由,而自己没有权利死于悲观绝望。
                  我的丈夫……
                  既然你不适合在悲观中死去,难道就适合在等死中活下来吗?
                  宁茹望着严华的脸,干脆地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
                  当晚,他们就趁着浓浓的夜色上山,走到村口时又路过那棵大树。一年前他们刚来此地时,还曾以为今后的生活就像古树在泥土里扎下的根,刀光剑影再也无法伤及了;但若这刀光在他们初入武林时就已经嵌进了心底,他们又怎能把它磨平呀。


                  18楼2013-01-29 1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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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紫音殿里的人已经来到殿外,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严华从树荫中走到月光下,让所有人都看清他的脸。他说:“我是严华,我回来了。”
                    当时在场的人心中必定疑问重重,但燕长老什么都没问,只说道:“蜀山欢迎你回来,不过既然回来了,就请进门说话。”
                    “这是我的妻子。”
                    “那也请一并进来。”燕越看了严华身旁的女人一眼,“你就是宁茹吧。”
                    “是。”
                    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好,好!”老人走上去,“不愧是当年两仪角的英雄,十三剑门有你这样的弟子,也算得上有善终了。”
                    老人示意宁茹跟着她,转身走上紫音殿前的台阶。宁茹不自觉地跟了过去,她从没有见到过有如此气度的人,觉得这位老婆婆的声音和背影中都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与十三剑门中亲切随意的氛围不同,蜀山派的风格向来带着严肃、清高之气,更何况燕长老这样的前辈。
                    人们重新回到殿内,一时间四下静得可怕。
                    “想必二位也听到我们刚才说的了。”燕长老说话了,“你们此番前来难道也是为了这件事?”
                    “严华参见燕老前辈。”这时严华瞥见了桌上的生死簿,“实不相瞒,六年前弟子与妻子大难不死,便不再涉足武林,隐居于山下。我们昨夜收到了同样的生死簿,看到诸位师兄弟名列其中,才想到上山一探究竟。”
                    一阵沉默。
                    “也好。你不在的这六年里,蜀山已经不是往日的蜀山。”燕长老说,“发生了很多事,置身事外反倒自由自在。”
                    严华问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她摇摇头说:“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三个月后,我们都会死。”
                    严华问她如何能断定这张纸来自不周山。
                    “你们是昨晚拿到它的,我们也一样。这是典型的不周山号令群雄的方式:同一时间通知所有的人。”
                    严华大惊:“您是说,这是不周山故意安排泄露出来的?”
                    “正是。”
                    “不周山要杀我们?毁灭整个武林?”
                    “或许。”
                    “太荒唐了,这样做对他们有何益处?”
                    燕越停了一下,低声道:“不周山行事不问好坏,无论对错,只循天命。”
                    她说话的声音不高但很清晰,每一个人都听到了。
                    “可是又何必提前告诉我们呢?故意与整个武林为敌,这也太目中无人了吧!难道他们真的以为自己能以一己之力同时消灭天下门派吗?”一名弟子愤然道,“他们难道根本不懂得利用各个门派之间的嫌隙,逐个击破吗?把生死簿送来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不周山已经不屑于向我们遮掩这毁灭的计划,只为了观赏我们的垂死挣扎吗?太可恶了!”
                    燕越答道:“世人皆以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却不知,这样的朋友总有一天还是会变成敌人;不周山的原则相反,在他们眼里敌人的朋友也是敌人。”
                    “这不是自绝于天下人吗?!”那名弟子咬着牙,眉头紧皱。
                    “自绝于天下也不是不可以,”燕老前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这是强者的特权。”
                    “是的。”这时他的儿子,蜀山派的大师兄说道,“这就是为什么它成为了不周山,而天下众门派却只是普通的一派而已。”
                    有人提议,既然两个月后就是角逐新盟主的比武大会,到那时正好与天下英雄一起上不周山去讨个明白。接着人们说起赵汉卿即将参加比武大会的事,没多久就都倦了,于是决定先去睡觉,剩下的明日再议。燕越给严华、宁茹安排了房间,吩咐儿子领他们过去。
                    “汉卿,你有多少把握?”临别前老婆婆问了一声。
                    “若不出意外……”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
                    蜀山的大师兄叫赵汉卿,三十年前他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他的母亲就把他带上了蜀山,母子二人先后拜入山门。
                    “不要大意。”他的母亲说道,“虽说各大门派中恐怕没有你的对手,但不代表没有世外高人。”
                    “世外高人?”
                    “若不是这份生死簿的缘故,恐怕你还不知这二位尚在世上吧;这张生死簿势必会改变武林大会的格局,届时不知会出现什么变数。”
                    一直沉默着的宁茹说话了:“既是世外,就无所谓高人。我此番只是陪夫君来证实生死簿的真伪,至于其他事情:你们的生死,甚至我自己的生死,都不会太在意。”
                    燕越没有答话,她只是取下一支蜡烛,转身走进了漆黑的走廊。
                    老婆婆手持烛火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才是不周山所敬重的,也是不周山所畏惧的那种人。燕越啊燕越,你真的老了么?如此干脆又不畏生死的话,在你的心中已经静熄了多少年;但若真的是老了,可就在刚才验明了生死簿的真相时,又缘何会涌起久违了的冲动?武林之中莫非又将有暴风雨……”
                    燕越从柜子里拿出仇震留下的《死后书》,想起师父三十三岁退隐时曾说过的话:
                    “难道武林就要在不周山治下的永恒安逸中老死吗?”
                    她举起烛火,去看仇震那柄被斩为四折的断剑,剑身如镜子般映出了自己的眼睛,那一瞬她却错认成了师父的眉目。
                    “师父啊,”燕越闭上了双眼,“对于老人而言,暴风雨的确是太过猛烈了,恐怕这场风波过后,连我老迈的躯干也要被连根拔起吧。”


                    20楼2013-01-29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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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是到此为止了吗?话说我还没买到书呢……


                      21楼2013-01-29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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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过留痕


                        来自手机贴吧22楼2013-02-01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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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节:幻与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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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不周山最后一名杀手遇到独孤羊的那天起已经过去了六年。这六年里独孤羊一直管他叫“豆豆”,二人倒也相安无事。其间独孤羊的小毛驴死了,那是一个冬日的早晨,它就这样倒在地上喘着气,冷清的太阳懒洋洋地照着它浑浊的眼睛,小毛驴一会儿就不动了。
                          两人难过了很久,豆豆看上去比独孤羊更伤心。
                          独孤羊安慰他说,小毛驴死了,就解脱了背负行李辎重的烦恼,从此再也不必跟着我们过颠沛流离、东奔西走的日子了。豆豆却哭得更伤心了,独孤羊问何故如此?豆豆说,他当初第一眼见到这只驴子就特喜欢它,一直认定它就是山里听说过的那种“英俊非凡的高头大马”,直到它死了,才知道它只是一只小毛驴。
                          没有人知道不周山里的人是怎么想问题的。依据遗留下来的资料,当时的山外人都说:“那可是高深莫测呀!”而近来的武林史家则常常对着残篇断简无奈地摇头叹气:“他们的思维不正常。”不周山的怪异和偏僻在刺杀独孤羊这件事上得到了最好的印证:豆豆一去多年,只要不周山知道他还在跟踪着目标,就不会派人催促豆豆尽快执行任务。不周山行事就像有一条事先安排好的轨迹,只要一切看起来还在轨道上它就不动分毫,至于他们是如何规定它的目标和计划的,唯有天知道。
                          不周山里的人都具有一种令人惊奇的耐性。他们不紧不慢,永远活在自己的轨道里。
                          豆豆就是不周山里来的,他在大山里,小得如同一粒豆。
                          现在他已经在外游历了六年之久。他们走过座座城镇,渡过条条河流,又为了寻找适合的木材踏入过蛮荒的山脉。每到了上山伐木的季节,独孤羊就会问豆豆,你喜欢高山上的月亮吗?
                          豆豆总是望着夜空,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不是山里来的么,”独孤羊又问,“不会从没见过月亮吧?”
                          “高山上的月亮……有什么不同吗?”每到不懂的时候,豆豆就挠挠头。
                          独孤羊觉得很难过,因为她看不出高山上的月亮和海边的有什么不同。她想问豆豆,他看出什么没有?可是豆豆也不知道。
                          大师兄为什么会说高山上的月亮是最美的呢?
                          当初他为什么要许诺我,将来一同去山顶上看月亮呢?
                          独孤羊越想越难过,这让豆豆很内疚,因为他觉得自己没能解答独孤羊的问题。尽管他朦胧地觉得这或许是她一个人的问题;她要的答案没有人能给,也没有人解得开。
                          但他们更多的日子毕竟还是在走街串巷中度过的。起初,凡是豆豆出去摆摊卖货总会亏大本,因为他总是如此说:“那个人很喜欢我的木雕。”于是就会以很便宜的价格卖给他。
                          独孤羊问他凭什么这样肯定呢?
                          豆豆就抓抓脑袋,说:“那个人眼睛里是这样说的。”
                          独孤羊渐渐发现豆豆在这方面确有禀赋,他的雕刻进步神速,这无疑要归功于他眼神中的纯洁和专注。实际上读对方的眼睛不过是不周山训练武士的第一步。独孤羊觉得豆豆虽然离她很近,却依然很远,遥远得像一个谜。而豆豆也觉得这个世界就像一个谜,他永远解不开。
                          “世界真的很奇怪啊。”起初豆豆总是会这样想,“师父说的那些‘大好人’在哪里呢?”
                          渐渐地,豆豆发现别人经常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只有独孤羊例外。有一天他坐在树荫下,独孤羊睡在树干的枝丫上。
                          “他们为什么都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呢?”豆豆问。
                          “因为他们觉得你很特别啊。”树上仰卧着的独孤羊回答。
                          豆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什么是特别呢?”
                          “特别就是和正常人不一样。”
                          “那么,什么是正常呢?”
                          “和大家一样。”
                          “那么就是说,人多就是正常喽?”豆豆问。
                          “当然啦。”独孤羊在树上打起了瞌睡,随手摘下一片树叶盖上了脸庞。
                          豆豆很高兴,他觉得找到了一个改变自己的方法:只要和别人一样就行了。于是他更频繁地和别人闲谈,听客栈里那些南来北往的旅客们大谈自己的生活,还偶尔加入其中。


                          23楼2013-02-02 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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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豆豆静坐在他的黑暗里。
                            台阶上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是独孤羊回来了。豆豆听到楼下有人叫住她,和她说自己双目失明的事情,那语气慌慌张张的。
                            “本不值得如此啰嗦的……”豆豆想着,“反正也用不了多久了。”
                            紧跟着是急匆匆的脚步,还有独孤羊推开豆豆的房门的声音。
                            “豆豆!”独孤羊声音颤抖,她跑过去用手轻轻捧住他的额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豆豆说:“不要害怕,没事。我一生经历过整整六年的怪事,没有一件不比这更奇怪。”
                            “你在说什么呀!”
                            “独孤羊,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就是不周山的刺客。”
                            “什么?”从他的神情中,独孤羊看出这不是玩笑。
                            “尽管我知道,谁要说出这些话就必须永远地沉默,就像那些窥见天机的人必遭目盲之苦。但现在我必须讲给你听,不周山要杀你,因为他们惧怕你,你就是命运注定要毁灭它的那个人。不周山有通神知命之眼,可恰是这力量令他们嫉妒每一个凡人,哪怕最愚蠢的凡人!他们在除你之外的所有人身后都窥见了无可抗拒的死亡。当他们试图预视你将何时死去,却看见了自己的毁灭。”
                            “呀!”
                            “不过现在……终于……”豆豆皱起了眉头。
                            豆豆的肩膀微微耸了一下,这引起了独孤羊本能的紧张,他扬起了右手臂,二指急速地朝自己的胸口戳下去。独孤羊把剑鞘一横试图挡开他的手指,可是豆豆发力太快,虽然下指的位置偏开了,还是对自己造成了致命的一击。
                            “豆豆!”独孤羊大叫起来,“为什么要这样!”
                            “不要哭,师父可不能哭呀。”豆豆的咽喉哽咽住了,但他的话中却透着一种令人惊奇的幸福,眼睛也从没有如此的富有神采,“我是山里出来的人,在山里,死亡是生命的完满和节庆。”
                            “豆豆!你这是做什么呀!”独孤羊抱着他的头颅,惊恐地看着他的前额。
                            “你命中注定要毁灭不周山,你要爱这个命运,凡是怨恨命运的人都逃不出痛苦的幻境。又到武林大会的时候了,独孤羊,你就是最后的武林盟主!但要记得啊,不要低估了不周山,不要低估了它!你可以傲视群雄,可是要记住,没有一个凡人能轻视这样一位对手,哪怕你也不能!”
                            “我答应你,答应你。”独孤羊把他的头搂得更紧了,好像这一松手,豆豆就要被风吹走似的。
                            “要交待的只有这么多啦。我现在已经是一名真正的雕刻师,终于可以离开你了……独孤羊,你是对的:真正的雕刻师可以做出至美的神像,但再也不会在神的面前跪下。”
                            只是独孤羊已不记得自己说过类似的话,她只顾拼命地点头。
                            豆豆却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哎呀!快告诉我,哪里钱最多?”
                            “钱庄和赌场,可是你问这个做什么呀!豆豆!”
                            “那好,下辈子我要做强盗,骑着高大的毛驴去打劫赌场和钱庄。”
                            “好,好!”独孤羊听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想做强盗,尽管这个想法一直怕被你笑话。下辈子我收你做徒弟,我们一起去打劫那些绞尽脑汁靠算计别人捞钱的钱庄老板,然后喝着酒嘲笑他们,好不好?”
                            “好,好!”独孤羊的眼泪淌得豆豆满脸都是,“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不杀我,你完全可以杀掉我的呀!”
                            一滴冷汗艰难地渗出他的额头,他的生命即将随之滑去。
                            “独孤羊啊,独孤羊。”豆豆的气息已经很弱,但他仍坚持把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晰,“不周山能预知他人的命运,但一个人自己的命运却只有死的时候才明白呀。如果你真想知道,我就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从你叫我豆豆的那一刻起,我就永远杀不掉你了。因为没有一个男人能杀得了那个第一次给了他名字的女人啊!”
                            说完这句话豆豆就死了,独孤羊在他身边坐了些时候,好像全身的力气随着豆豆的死而一点、一点地流尽。血色的夕阳和嘈杂的人声令她感到刺痛,独孤羊一动不动地抱着豆豆,在夜幕降临的那一刻,前所未有的寂静包围了她。
                            她把他埋葬在不远的树林里。平日里她都得仰视豆豆,如今第一次觉得他的身体原来这么小。在给豆豆磕了几个头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哭。
                            “如今此处只剩下一堆黄土,但也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生命曾让我遗忘自己,他的死亡又把我唤醒。不周山,你夺去我视若珍宝的大师兄,如今又把我唯一的伙伴置于死地。不周山,你为了杀一个小木匠,竟灭绝十三剑门满门;可是即便师兄师姐遭你屠戮,我都隐忍了报仇的愿望!不周山!你派来的是一个无名的假仆从,他的生命在你眼里一文不值;而死去的,是豆豆,真实的豆豆。”
                            怀着这样的想法,独孤羊辞别了这座低矮的坟,向北走去。
                            “现在,你夺走了一切;现在,终于只剩下你和我了。”


                            29楼2013-02-02 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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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孤羊出众的地方在哪里?还是单纯因为爱情豆豆才对她这样付出?


                              来自手机贴吧30楼2013-02-02 23:47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