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红颜记·魏·甄姬·夙愿未央
阑外雨横风骤,我倚阑极目,只有无边水烟充盈世间,一点点漫上瞳眸。
面颊微湿,些许水滴垂落其上。是雨还是泪,我早已辨不清。
手中紧攥他赠我的诗稿,那些字句如今却不忍注目,笔锋辗转间遍布我的新愁旧怨。
应是建安九年的光景。那年,也是在邺城的漫天烟雨中,我初见他。
正值暮春时节,芳菲不禁那密雨霏霏,悄然落下。我伫立在旁,看树下落红于流水中蜿蜒,亦有一种悲绝的美。
看罢转身,忽见他撑伞于我身后,安静地立着,唇角笑意微漾。
我心弦一颤。
他开口:“夫人共我离去,可愿?”
我颔首,径自走入他伞下。
当时年少,未解世事无常。本以为两心相悦之后一定是一世安好,却未想,当年朱伞,如今已化作一方桎梏。任我如何怀想,这偌大邺城锁住的,只有无垠哀伤。
竟也从此画地为牢。
初嫁时,他书此诗予我。如今看来,那是所有的相许相依不过是这纸上渐渐黯漠的流光。
只有那雨下长身玉立的身影,在一遍遍的回忆间愈加清晰。
许昌京华,没有我,他隽逸如旧。
当他不再为我凝伫良久,与其于此流年空守,不如远走。
马蹄声骤起,帘外烟雨中,影影绰绰地显出一个身形。
有京都来使,我看向他身后,没有轩车。
那一瞬我惨然一笑,如萧瑟秋风中暗自飘摇的落叶。
终是来临了么?
那使节将他旨意宣读,我跪地领旨。
此世间,也只有他,解我心迹如斯。
只是,逐我独赴黄泉,他不会心痛么?
我平静地将他的诗稿交与来使,嘱咐他一定将此还与魏帝。
一旁侍女泪不能抑,我微笑向她言,我死后,便将我葬于邺城罢。与那执着了一世的大梦相守。
她哽咽应允,我便将那一盏毒酒饮尽。
似是又走入了一个梦中。
梦里,满城烟雨。
我们依稀是年少时的模样。
最后,我闻得他向我言,此生缘绝,来世莫再相挂牵,他不想将我的年华,毁于一劫。
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只有我一个人伫立在原地,喃喃——
“子桓,劫难已满。来世,我仍要守着这满城烟雨,等你归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