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凌晨三点,医院。 “实在对不起,是我们的失职,居然让病人 不见了……”年轻的实习护士脸涨得通红,焦急的神色 不假,眼中都快涌出泪了。 一旁的中年男子连忙阻止。 “不用太过自责了,这也不是你能拦的。我 们家孩子,唉……他总是有点神经质。由他去吧,明 天早上他就回来了。” 另一个女人显然没他这么镇定。 “可是他病还没好啊,怎么可以跑出去呢。” “你就让他去看看海,这是他的心愿……”
潮起潮落。 男生蹲在海边的沙滩上,好奇的看着一处。 刚才海水上涨的时候,把一只倒霉又调皮的小螃蟹给 带了上来。潮水落下去时,它却留在了沙滩上,此时 孤零零的躺在那里,背靠沙滩,想翻身又翻不过来。 再次摊开画板,画下了这个弱小的生命。然 后起身,朝它走去。 轻轻地抓起它,放进了再次涨起的海水中。 却突然被海水没过了自己的脚。 这是初春的海。柔柔的,透着丝丝凉意。 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很畅快。 正是昼晓,微微发亮的星空背景下,眉目 精致却略显苍白的人笑得璀璨,他突然伸出双臂,朝 着远处,拥抱大海。他的脚边,有一块画板,洁白的 纸上,有一幅完美的日落。阳光渐渐地落下海平线, 像是一块名为“夜晚”的黑布慢慢笼罩过来…… 右下角署名,林默许。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在画布上落下最后 一笔,终于忍不住缓缓出了口气,然后在他抬起头微 微惊讶的目光中,坐在了他身旁。看样子,他似乎还 不知道我。我是他的主治医师,负责治疗他已经有两 个月了。可是自从第一眼看到他起,他的眼神就一直 是呆呆滞滞,丝毫注意不到周围的人,不认识我也纯 属正常。真正让我惊讶的是刚刚他画画时的眼神,充 满着希望的光,与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我决定问问他的故事。 “先介绍一下吧,我是你的医生……听说你 以前是个画家?” “不是画家,我只是喜欢画画。”他没有看 我的眼,而是微微垂下了头,“医生你找我有事么? 难道我的病情恶化了?” 我有些诧异地听他如此平静地给自己判死 刑,缓过神后却对他笑了笑。 “别担心,你很快就会好了。”事实上,这 算是对患者隐瞒病情了。但不知为什么,我并不想将 昨天下午开会讨论出的关于他的病情过于严重,可能 只剩下两个星期的生命的结论告诉他。 他这样的孩子,似乎不该那么早死去。 他听了这话果然抬头惊异的看了我一眼, 随即自嘲的笑了笑,然后移开了目光,望向远处的海 面。当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的时候,他却伸出了一 只手,指向了远方。 “我爱的人,就在那里。”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看见茫茫的大 海。一丝曙光正在喷薄。 “哪里?她在国外?”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我祖母说过,去 世的人,灵魂会归回大海。” 我沉默,看着他笑着却莫名流露出悲伤的 侧脸,不知说些什么。沉默慢慢的蔓延开,就在我也 有些无措的时候,他站了起来。 “医生,我们回去吧。”
此后的每一天,我都陪着林默许去海边的 一块礁石上看日出。林默许很喜欢日出,他说日出的 时候金色的光缓缓笼罩下来,就仿佛一切都还在,一 切生命依然安好。时间久了,我发现我的处世哲学都 有点被潜移默化了。这个孩子的身上,似乎有不可思 议的力量。 只可惜,这种力量,不能让他继续活下 去。 “医生,你说,我死后去了那里,还能看 见她吗?” 我转过头,不忍看他日益苍白的脸色。 “会的,一定会的。她在那里等你,却不 是让你现在就去见她。你的病会好的,你好了以后, 几十年后再去,再去见她,她会很高兴的……” 说到最后,眼角已有些发酸。身旁的少年 终究带着一抹安详的笑,睡在了大海边。 “不是说了,她会等你。这么心急干什 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