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某日他功成身退,从远处踏雾而行,
头戴斗笠,身着素衣,一身孤冷疏淡,
在遥远而寂寥的古曲中,沿袭着记忆中的印记,
走山路、过小溪、踏乱石,一步步来到这条熟悉之路。
可是那时,即便到死,他也见不到玉儿。
孤身在朝堂浮浮沉沉,是如何大起大落直上直下的毫无缓冲和迂回的绝望感。
她是如何只身前来,而后再轻转离开,我们无从得知。
只知道这一次他被卷入情爱的漩涡,上苍只是轻轻翻了下手掌,就开了个半世苍凉的玩笑。
小时候觉得刻舟求剑很傻,人怎么会依靠木船上的标记来纪念丢失的珍贵
但他更傻,竟以为留守在过去,就能打捞起曾遗失的美好。
可是他被巨浪裹挟到时间罅隙的孤岛,那些曾丢失的渴望再抓住的,都见不到了。
还是记忆中来时的路。
杨玉儿没遇见宇文成都,盛世孤绝没碰到灵动清泉,伸出手,指尖唯有一阵风穿过。
花开了一季,又败了一季;
逃亡那夜经过的树,依旧繁枝叶茂;
路过的山涧,还是流水潺潺。
大自然看惯了新生和崩溃,它们冷冷相看,永远不老。
可成都变了,他是寂静的黑白色,在熟悉的背景中清步独行,不言不语,孤绝落寞。
当他轻轻把吻烙在半握的拳上,闭上双眼,沉重的痛像一整座秋山的叶子都坠落。
等待本身,是世上最苦的事情。比最苦还要悲伤的,是此生终结,也等不到。
年少时曾被击中的那句话说:等待是一生中最初的苍老。
在没有玉儿的时光里,他一夕忽老。
他是不是曾无数次的去问自己:
如果当初没有劫皇岗,没有助杨广登位,没有追捕杨勇,是否一切就不同。
或许都能改变,都可纠错,都能挽回,他不会心如死灰,不会抱憾一生。
如果,生命还有如果……
可是生命,没有如果
于是在枯寒的岁月呵手研磨,余温犹在,咫尺之遥,
但对早已错过的他,却是跨不过去的天涯。
皓皓青天之下,处处苍白寂静,只有心底无声的痛,清晰尖利
像是玻璃上裂开的细缝,一点点呼喊扩散,碎了余生的时光。
一个人最大的不幸,就是曾经幸福过。
他再也走不回那个熟悉的怀抱,只能在无计可施时穷尽记忆的留下遗憾。
前提是假设,后面一切都不成立,他只希望人生还有一次如果。
惟愿,当时当日还可重新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