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差点找不到这本书了,还想着要不要买一本还给你。”文崎一脚支地稳住自行车,抿起嘴,用冷淡到带了厌恶的语气跟阿春说话。
分手第二十五天。
“刚好就想问问你,这本是从图书馆借来的不好不还。”女生不以为忤,还为想起文崎受不了电话轰炸缴械投降后说的第一句话笑起来。他说,不是你先不理我了吗?像过家家一样。
“东西都收拾好了?工作交接完毕了?甜品店以后都不再去了吗?房东有没有把押金退给你,你那么多的东西怎么打包带回家的啊?”一连串的追问后,文崎拒人千里的冰冷外壳终于裂开缝隙,他在阿春的眼神里难为情地笑笑,“就最后叨唠你一次吧。”
“骑车带我去甜品店?以后可能不会再来这里了。”阿春再自然不过地坐到后座,怕怕他的后背。
“总感觉是被你莫名其妙地甩掉了。”过了三个路口,本来闷声骑车的文崎突然说话。
“回去想了很久,还上网去搜答案来着,想看看分手荒唐理由TOP100里有没有我这样的倒霉蛋。说真的,你说喜欢上别人了这种理由,我压根就没相信过。”
阿春没搭腔,默默地盯着文崎的后背,他又瘦了一些,脊椎骨隔着衬衣和灰色毛衫一节一节突出来。汗水从脖颈渗出打湿他的头发,发根因此显得更黑了。
“但后来我想,你肯定是觉得要是用没有恋爱感觉了之类的理由,我会再争取一下,所以干脆找个最不能挽回的理由来让我死心吧,想到这里,我只能结合艘你的好意,明白我们要分手了。”
“还有作为男人的尊严。”她轻笑着加上一句。
“嗯... ...想来我也没给过你承诺什么的,听说还有师兄被女方家长以‘学这种没前途的专业以后能给她好的生活吗?’这样的理由教训得狗血喷头,我还跟你说了很多次不打算在三十岁以前结婚,你害怕了吧。不过,你可不可以——”
他缓慢地从心里捞出一块块拼图。
“这次回家被妈妈硬拉着见了相亲对象,是个外科医生,比我大三岁。”
“是吗... ...”文崎的语调在传递给阿春的途中轻微变了形,“不过你回到家里也好,那还有个那么厉害的博物馆。你回去找个稳定的工作陪爸妈,遇上喜欢的人,可能很快就结婚了。”
“到底还是偷看我买的书了呀!”
“你肯定会是好妻子好妈妈的。”没理会阿春撒娇般的埋怨,文崎只顾着迅速讲完心里的话,“一定的。”
好冷啊,冬天真的要来了。阿春掏出手套戴好,温顺地从身后抱住文崎,把耳朵贴在他的后背上。她的胃紧缩成一团,总要随着下一次呼吸掉出来似的,连带着她的身子也颤抖起来。耳朵里文崎的心脏里擂了面鼓,所有美好的情愫和回忆经由她和他,从鼓中穿过,化成了一阵风,一阵响声,弥漫在空旷的秋日里。
“我们别再说再见了吧,不是说分手后还能做朋友的都不算是真的恋爱吗,”阿春不着痕迹的抹掉眼泪,“放心,我结婚肯定不会通知你的。”
她听不到我文崎的回答,只觉得他的胸腔闷闷的振动了一下。
天把道路两旁所有的叶子都冻脆了,冷风一吹,先是树枝打冷战般抖动一番,随即枯黄的树叶铺天盖地落下,把它们变成水晶球里不断前行的小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