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开始有人不耐,叫骂声响个不停,可是当事人二位都没有理睬,好像有一股凝固的空气环绕在彼此周围,隔绝外部的一切声源。
纲吉忽然动了,他的速度比之前快上一档,随着众人的惊呼,高高跃起,从侧腰拿出匕首直扎男人的心脏。正如纲吉意料,对方轻松地躲开,并试探地砍自己后颈。纲吉眼光一暗,没有躲开对方的攻击,而是迎难而上正面给了对方一刀子。
刀尖在空中划开腥膻的红线,有人的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比试准许自带武器并不计伤亡,但真要出了人命谁也不想看到。
“卑鄙!!”
不知是谁带头首先咒骂了起来,咕哝着各种口音的诅咒充斥了甲板,合着愤怒挥洒的拳头乱成一团。
伊藤田二挥手怒喝维护着秩序,复杂的眼神片刻不离场中二人——准确说,是一个人身上。
他本来有些死心了,可是事实把男孩又推到了风口浪尖,让他心中的疑虑更甚。
他突然觉得,那个人,也并不全是包容,就像往日安顺的小狗,一旦原则受到挑战,也会毫不犹豫地反咬一口。
伊藤瞥向高高在上的泽川明,那人亦如往日的缺少表情,眼里却隐秘着兴奋。
泽川明忽然看向他,他急忙调转视线。
纲吉抿紧了嘴唇,心中的感情一点一点变冷。
他很清楚,对面那个男人是谁派来,又要做什么。
他必须赢,为了活下去的机会,为了重新开始生活,他必须赢。
纲吉攥紧了拳头,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自己脑中惨败后的悲惨下场,嘴角抿起了冷笑:
想除掉我,为什么当初不那么做,还是玩腻了,终于不耐烦了?
对面的男人依旧沉默,就像感觉不到疼痛,甚至没有低头看过自己的手。丑陋的外表下,一潭湖水般宁静的眼睛静静盯着纲吉。
纲吉错开目光定神,仔细寻找对方的弱点,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再强大的人也不可能时刻完美,而他要等的就是对方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小刀在手中转了转,纲吉抄刀向前就是一横砍,对方再次避开后,他猛地把刀一扔向前一扑和男人肉搏起来。没有技术,没有角度,单纯的厮打让人看得胆战心惊。瘦弱的少年仿佛在这一刻爆发了无尽的力量,像一匹惊怒的小狼,耗尽生命也不罢休地撕咬着猎物,丝毫不考虑自己的小牙是否能承受。
男人有些吃不消,顿了顿,猛地站起一甩胳膊,把正在试图撕他喉咙的少年摔了出去,以一种惨烈的姿态撞到了船舱上。
人群刹那息音,随即爆发出一阵大叫,欢呼雀跃声此起彼伏。
“杀了那个小崽子!!”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伊藤沉默地看着,明知道没有人会这么死去,却还是被这种狂热的气氛渲染,不由自主地相信那个人就要即将被处死。那种来自死亡的刺激,让他的瞳孔微微张大,就在伊藤要叫喊出声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抿紧了嘴唇。
伊藤心里忽然有一种恐惧,他不动声色斜瞥,高高在上的男人依旧面无表情,慵懒的眼神想欣赏完一场精彩非常的演出,让伊藤心中渐渐莫名地愤怒。
从船舱壁上滑落的少年突然手指动了动,在众人的口哨讥笑声中缓缓站起。鲜血从额头还有嘴角不要命的留下来,染红了淤青苍白的脸。
“再战。”
为了说出这句话,少年咳嗽了两声才清空被鲜血占满的嗓子。男人收到泽川明的示意,点点头站好。
纲吉再一次扑了上去,同样的动作同样凶猛,却没有了当初的力道。男人不甚费力就把纲吉按在地上。单手拉起少年的肩膀死死锁在背后。倚着船舱壁的裁判挑了挑眉,大步走到赛场中央,蹲下去拉起少年的头发,皱眉起身开始报数:
“十、九、八、七——”
所有人都在大笑,杂乱无序的噪音飘荡在甲板上方,嘲弄着地上人的狼狈和不自量力,多年的经历让那些海员深谙世界的法则:气魄并不是谁都可以拥有,对于强者是所向披靡的砝码,而对弱者,只是徒劳挣扎的可笑。
伊藤复杂地望着眼前额场景,心中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无力的悲哀。他看得出,少年是个好苗子,稍加培养便可有所建树,只是这一切都毁了,对于弱者,没有活下去的权利。
他一刻也不想在家板上待下去,冲旁边的同僚点点头,准备离开。
变故在这一刻陡然发生。
纲吉突然挣脱了对手的束缚,像死亡前暴走的怒兽,拼尽毕生的力量扑向男人,袖口隐匿的刀闪着迫人的寒光,在千分之一秒内划开了男人的侧颈。
滚烫的鲜血喷洒出来,溅了纲吉一脸。
男人无声地倒下,抽出的身体徒劳抓着曝出的气管,血从指隙中哗哗流走,像飞速流逝的生命。
泽川明猛地站起来,脸色阴沉不定。方才的喧哗片刻凝固,甲板上只剩下男人痛苦的咯吱咯吱的呼气声。
泽川明点头,随即有人反应过来,迅速把人拉开,不时就有人从船舱底部取来封存的冰块,交给面色惨然候着的船医。
男人被抬了下去。纲吉丧失了所有力气般,任凭五个大汉不敢丝毫懈怠的按在地上。
他看见,一个锃亮的皮靴停在他面前,然后挑起了他的下颚。
泽川明注视着他,眼光平淡到然人心寒。
“你通过了。”
“今天晚上,来我的房间。”
看到对方警惕清亮的眼神,泽川明冷冷讽刺道:“大副他们也会一起来。我没有动用私刑的爱好。”
他转过身,轻轻说,“还有,从此你是我们的五号队长。”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