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从黑暗中醒来，周围寂静无声，只有朦胧的一点月光才令他好不容易看清自己的位置，是在一间破败的房屋中，脏污不堪，许久无人居住的地方透出一股荒凉腐败的气息。
“好痛，痛死我了！”天明只稍稍一动便龇牙咧嘴的惨叫起来，他想起来了，自已和赵高的杀手团对战，此前，他从来没有与他们正面交手过，更无从得知实力有多可怕，他剑术精湛，却最终难敌六人，最后快要取得胜利的时候却被真刚拼死扑过来，一剑穿胸而过，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却不知为何醒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再加上这几日不断有人来追杀，料想是阴阳家的人，也只有这些神神叨叨的人才推算出来他还没有死，要想尽办法赶尽杀绝。
天明早已不是当年傻头傻脑的小孩，心里虽然气得咬牙切齿，不过也知道对方目前应该只是想活捉他，从上次对上后只打断他的腿就可以看出来。
可恶！
都这样了还不放过他。害得他只能易容乔装，这两天才算太平下来。
对于天明来说，从记事起就过着逃亡的日子，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那些人见打不到也就放弃了。可是这次把他的右腿都给打断了，还跑什么跑啊，更重要的是他的墨眉和非攻也都自醒来就发现不见了，不知去向。要不是他拳脚历害，内力深厚，抗打能力强，要不然怎么经得起这些杀手的摧残？！
天明半夜三晚被疼醒，也可以说是被饿醒，浑身都难受，躺在硬邦邦的地砖上面，那沁骨的凉意不断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再加上有伤在身，又冷又饿又痛，简直如入地狱，痛不欲生。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悲春伤秋的人，只是面对此情此景却难免有些伤感起来，伤口一直没有痊愈，现在已经感染发炎，他浑身无力，一会冷得如置身冰窑，一会又热得如同蒸笼里，额头上冷涔涔一片汗水，他想，他可能真的快要死了。
人在生病受伤的时候难免胡思乱想，就是天明这个从来脑子里缺根筋的也不例外。
他想到如果大叔在就好了，他这人虽然冷淡寡言，却有一颗细腻温柔的心，一定会仔细照顾，不让他受寒受冻。
只可惜大叔后来与卫庄一战，因为手下留情反而被他重伤，后来据说被带回鬼谷，从此音讯全无，不知所踪。
想着想着就觉得难过起来，他身边的人在一个一个的离开他，他谁也舍不得，但最终却谁也留不得，哪怕是死，也只能是一个人静静的死去，孤独的离开。
“少羽，你大哥我就要死了。”天明已经开始说胡话，缩着身体蜷成一团，像一只被拔了刺的刺猬，明明想要全副武装，却不知不觉在紧闭的眼角滑下了泪。
脑海里不断的回忆起过去，纷纷乱乱，最后停留在他们分开的那一幕。
“小子，你走了就不要回来！”
那年他十五岁，刚刚明白自己心中真正喜欢的人是他从来都又恨又气想要超越的少羽。
“我喜欢你知不知道！”他想，他怎么就这么藏不住心事呢，喜欢就大声嚷嚷出来，也难怪把他给吓得脸色大变。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天明在他沉默的期间难堪的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结果他终于回答了，声音颤抖的，仿佛经过坚难的决择才结结巴巴道：“你，你疯了……我……我们怎么可能……”
“少羽是个混蛋！”天明气得转身就跑，那么气势汹汹的，最终不过是想掩饰内心的难过而已。
可是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他身边有温柔如水的石兰相伴，人人都说他们是非常登对的一双人，而他自己也这样认为，直到许多年过去，他才认识到自已明白的还是太晚了。
天明有好几天不与他见面，成长中的少年，眉目渐渐英俊成熟起来，气质爽朗干净，原来是大家喜欢接触的人，却因为他终日眉头紧锁一副随时随地要发飙的暴燥模样而吓得退避三舍。

天明被带回了西楚王宫，整个过程他都不是很清楚，只感觉有人细心护着他，他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更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到来，整个王宫上上下下都忙成一团，项王一连传唤几位太医到自己平时居住的寝宫为他疗伤医治。
从没有见过大王如此紧张的模样，宫里的婢女悄悄聚一起交头接耳，都在议论这个突然到来的年轻人。
“不知是什么大人物，居然能让大王如此上心。”
“我听说是在半路救下来的，来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伤的很重呢。”
“是吧，你说他会出事吗，刚刚太医给他换下来的衣服，我看到上面有好多血。”
“嘘，别乱说，小心被大王听到。”
屋内，少羽站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太医给他擦拭伤口，其实在来的路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此人虽然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流了血看不太出来，但是浓重的血腥味自然也瞒不了他。
不过真正看到跟想象到的还是两码事，他竟不知此人受伤如此严重，胸口显然是被无比锋利的武器刺穿而过，血肉外翻，伤口已然发炎，医师擦拭了半天，又涂了不少药才终于将血止住。
少羽面罩冰霜，薄唇抿成一条线，眼里闪烁着复杂无比的情绪。要不断告诉自己深呼吸才能勉强保持平静。
很显然，他的伤，令少羽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今生今世都无法忘记，时时刻刻纠缠在心中的人。
天明。
那时，在战乱中他远远望过去，亲眼目睹天明被人一剑刺穿。当时只觉脑中一片空白，胸腔内血气翻涌，巨大的疼痛和愤怒令他失去理智，他从没有如此痛过，椎心泣血的痛苦几乎将他淹没。那恨意如此强大如此汹涌，压抑不住，只怕一张口，就有血箭喷涌而出。
脑海里只有一个可怕的念头——他的天明，死了。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真正的心意，就这样死了眼前，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他已不记得当时的情景了，只有不断杀人，只有鲜血才能抚平他的伤痛和怒火。
不记得身上挨了多少剑伤，也不记得多少人倒在自己脚下，记忆中只有那场雨，那场透骨沁凉的雨越下越大，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乌云沉沉的压下来，仿佛地狱，仿佛走到了尽头。
分不清是雨水，泪水还是鲜血，顺着脸庞湿漉漉的滑下来，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
目之所及，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而他的天明，他已看不到了。
在宣布胜利的时候，他的将士们抱头痛哭，他则以剑拄地，意识模糊不清，一颗心急惶惶的狂跳着，仿佛有攸关生死的事要发生，少羽喘着粗气随手捞过一个士兵焦急道：“快！快帮我把天明找来，快。”
“将军。”那人显然刚刚从战场上的撕杀中回过神，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上前搀住他：“将军，您怎么样了？”
“别管我，去，把我的天明找回来。”他推了那人一下，力气之大，把自己也给带着踉跄了一步，那士兵更加不敢放手，只慌忙扶紧他，有心帮他去找那个叫什么天明的，可是他也不知道是哪位，不免又是心急又是茫然：“将军，您伤得很重，让属下先送您回去吧。”
不，不可以。
少羽咬牙强撑着，可是喉咙火烧般疼痛，甚至都没有力气再说一个字。他费劲的摇头。告诫自己不能倒下。
天明，天明。
心中呐喊了千千万万遍，然而终究敌不过身体的虚弱，终于昏厥过去。
他这一昏迷就是好几天，等到醒过来时，才被告之战场已被人清理过了，战死的几十万人都让人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说来多讽刺不是，他不仅没有保护好他，连他的尸体也保护不了。
“大王。”
有人在叫他，少羽这才如梦初醒，原来是太医在唤他，此刻诊断完毕，正欲向他报告。
少羽隔了一会儿将眼底的情绪深深掩藏起来，缓缓开口道：“如何。”
“此人之前被利器所伤，幸好没有伤及心脉，然而因没有及时医治导致伤口加重继而染感风寒，体内寒气很重，不过……他似乎还有内力相抟，阳阴相抵，寒热往来，想来十分痛苦。而腿上的伤也并非寻常武器所致，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哦？少羽听到太医分析，心中也起了疑惑，强压下莫名的烦闷上前，仔细检查一翻。这才发现，他腿上的伤更像是被剑气所伤。
御气成刃。
只有一人。
阴阳家的星魂。
想到此人，少羽更是皱紧了眉头。
这人是谁？身上为什么带这么重的伤，又与阴阳家有什么瓜葛？
不过，无论他有什么疑问，短时间是别想得到答案了，少羽见几位太医商量着开了药方，又反复确认只要用心调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这才放心，眉目舒展开来。
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少羽一个人静静陪在一旁，细心的替他掖紧了被角。想到刚才的荒唐念头，不由摇头苦笑。
他怎么会把此人跟天明联想到一起呢，虽然现在想来，当时的天明也该是伤在这个地方，但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而此人的伤明显是这几天才有的，刚才的太医也证实了这一点。
自己又在抱着什么希望呢？
无论如何，在没有弄清这人的来历之前，是不能放他走了。

第三章
天明就这样在楚王宫被当成重点人物细心照料起来，项王有令，无论如何务必用最好的药材医治，确保万无一失。转眼好几天过去，经过太医们的悉心治疗，天明的情况总算有所好转，现在已经偶尔能下床走动了。此举把太医们唬得惊叹连连，直赞他天生骨骼惊奇，恢复能力超出凡人。
天明天生就是好动呆不住的人，要他乖乖躺在床上养伤那简直是要他的命，哪怕明知一动就全身发疼，还是坚持想要出门透气，把负责照看他的婢女侍卫吓得手足无措，一个两个围着他忙得晕头转向，偏偏此时大王忙于朝政，无法脱身，谁都不敢对他怎么样，真真是让人劝也劝不得，骂也骂不得，左右为难。
其实天明也很郁闷，正主迟迟不肯现身，而这里的人一口一句“公子”的唤他，问他们却什么都不肯说，只说大王有令，命他好好休息养伤即可。
大王大王，莫不是项少羽那个混蛋？
他有一百个问题要问，比如他什么时候成为大王的？自己又为何会在这里？这个新建的王宫又是怎么回事？
天明努力回想，只记得最后是少羽救了他，在他昏迷的期间也模模糊糊听到一些对话，听声音分明是那家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来与他见面。
这里的人是对他很恭敬没错，但是不要以为他没有注意到，那些宫奴有时会用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眼神看他，表面上对他既惊且惧，实则带一点耐人寻味的讥讽在里面。
上次他还听到有人悄悄议论，这里是项王的寝宫，迄今为止，从来没有女人入住过，这一次却偏偏专门为他腾出了一间房间，吃穿用度无不照着至高等级，真是让人又羡又妒。
他不知道少羽到底在搞什么鬼，事实上从他们分开的那一年起，他就愈发不了解他了，少羽，他所在意的少羽，变得更加沉稳冷静，外人无法靠近他。
“公子，该喝药了。”一位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美丽女孩轻轻唤他，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浓黑药汁，莲步珊珊，很快由远及近。
“哎～又是这个。”天明一听要喝药就皱着鼻子苦了一张脸，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那种可怕的东西他已经喝了好几天了，一天两次，喝得他都想吐了，以至于现在一听喝药这两个字就条件反射的觉得反胃。
明明这样孩子气的表现原本由一个男子来做有些不合时宜，但天明表现的如此自然，再加上他脸上线条原本就柔和，有一丝稚气未脱的俊逸，就是偶尔搞怪也是很可爱的，自然把宫女给逗乐了，只见她将瓷碗放在圆桌上，掩嘴轻笑道：“公子，别皱着眉头了，这药是得按时喝的，大王有令……”
“好啦，好啦，你别跟我提他，一提我就头疼，你先把药放在这里吧，我等一会儿喝就是了。”天明摆摆手，一颗心早就飘到了外面。此时外面阴沉沉的一片，寒风呼啸，即使是王宫这样富丽堂皇的地方也抵挡不住冬天的萧索冷清，但不管如何，他还是想出去。
这些年，他一个人走南闯北，自由惯了，实在受不了这种类似囚禁，被人监视的滋味。
唉，果然又是这样呢。
宫女摇摇头，见他又站在窗边吹冷风，便大着胆子向前拉住他，好声好气的：“这里风大，您站在这儿万一又感染了风寒，大王定是要责怪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您就行行好，也注意一下身体，就当是为我们好？”
天明向来容易心软，被人这样轻轻柔柔的劝上一劝，哪还有心思发脾气啊，立马乖乖投降。
好说歹说，又是指天发誓，又是拍着胸膛保证会乖乖喝药，才把那好心的宫女哄出去，天明长长的松一口气，左看又看，见四下无人，这才鬼鬼祟祟的打开窗，把桌上的药汁端起来一举倒了出去。
刚才他已先检查过了，这个地方没有人站岗，是不会被发现的，嘿嘿……

“你在做什么。”天明还没有笑完，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自身后突然响起，吓得他手一抖差点把碗也给摔了。
这个声音，不会错的！
天明迅速转过头！
果然，这几日不知被他念叨了几次的项少羽正站在自己眼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严格来讲，这是天明分别几年后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见他。
棕发，蓝眼，紫衣，额间熠熠生辉的宝石显出尊贵无比的近宗亲王身份。
那张俊美得教人无法移开视线的脸庞已裉去了青涩稚气，轮廓的线条内敛锐利。剑眉斜飞入鬓，双眼狭长，鼻梁挺而高，嘴唇凉薄如剑，将阴柔与帅气结合得勘称完美。浑身透出一种经过岁月打磨后的沉静，连俊美都带上了一丝肃杀之气，冠绝天下。
在天明瞪大眼睛打量他的时候，少羽也在仔细观察天明。
五官普通，是走在大街上容易被忽略的类型，气质良好，透着一股爽朗利索的干净，身形高挑纤瘦，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再加上头发随意扎在脑后，怎么看都像是稚气未脱，蓝白相间的长衫倒将他衬得清秀不少，是个让人第一眼望过去很舒服的人。
只是少羽不明白，他为什么用这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藏了千言万语，千种愁绪无法言说。
这种不加掩饰的眼神，他也曾在一个人身上看过。
少羽觉得自己简直快疯了，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想起天明，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人眉目间和天明有几分相像，不仅是容貌，给他的整个感觉都像极了。
他花了两年时间才从天明的死亡阴影中走出来。
他也怕，怕自己执念太深最终魔障。只能一遍遍告诫自己，要去面对现实。
这条命，是天明拼死换回来的，他不得不好好活下去。
天明还处于震惊状态中，少羽抢上前来一把扣住他的手，冷冷说道：“这是第几次了？”
空空如也，一滴药汁也不剩的白瓷碗还拿在手中，天明人脏并获，无法抵赖，只得结结巴巴道：“第一次，绝对是第一次，不骗你。”
天明还在暗自纠结，想着少羽接下来都不知道要怎么给他灌药，吓得脸色苍白，却不知少羽的心思根本没有在这上面。
他绝对没有听错，这个声音也根本与他一模一样，虽然那次在战场上只远远听他说过一句，但他绝对不会听错！
“你到底是谁！”少羽倏然厉声质问，眼眶欲裂，犹如地狱修罗，表情凶狠的让天明吓了好大一跳。
他挣了挣，似图挣脱少羽的束缚。
没想到如此一来更加激怒了少羽，他猛一用力，天旋地转间，天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扣住双手抵在墙边，后脑重重撞上去，手里的东西也终于摔个粉碎，少羽面目狰狞，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将他生吞活剥。
没有人知道他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天明一死，他的世界也随之土崩瓦解，那颗看似坚毅的心早已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每一天，每一刻，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何时。
他是那么在乎他，可是他死了。
所有人都说他死了，那么好的人，在两年前就死了。
这意味着，他再也看不到那张熟悉的笑脸，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从此不会有人整天在耳边说个没完，不用会有人给他制造麻烦，闹得他哭笑不得，也不会有人大言不惭的说：我会保护你的。
他的喜怒哀乐，从此与他无关。
少羽双目赤红，几乎失去理智。
他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结果环顾四周，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蹒跚前进。永无尽头。
所有人都道他意气风发，坐拥天下，只有他自己知道承受着的孤独和折磨有多深，有多可怕。

他还这么年轻，一想到之后的日子都要这样过下去，就觉得无法呼吸。
不可否认，天明被他可怕的样子吓到了，对方的双手紧如铁圈，紧紧将他禁固住，单是他高大的身体就给他强大的压迫感了，他不知所措：“少羽，你干什么，放开我！”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少羽更是死死盯着他，恨不得将他从里到外看透，声音发颤，咬着切齿的从嘴角迸出来：“你果然认识我……”
天明从未见过少羽如此失态的模样，想了想，这才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他怎么忘了，此刻自己顶着一张陌生人的脸，少羽根本不认识他。
早在一年前，当天明在江湖上闯出名气后，麻烦也随之到来。
剑圣唯一传人的名号实在太过响亮，有多少人伺机窥视着，就等着杀之而后快，或为名，或为利。
有一回天明实在被那些三天两天跳出来说要与他比试的人缠的没有办法，专门去学了易容术。
也亏他头脑聪明，学习这些旁门左道倒是有些天份，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把一代宗师都给比了下去，无人能出其左右。
就比如现在覆在脸上的面具，是用特殊材料制成，薄薄的一层，稳妥的贴在脸上，甚至隐约可见底下细细的血管，足够以假乱真，连阴阳家的人都被唬弄过去了。
可是少羽也没有认出他。
天明低垂下眼眸，有些失落，但很快就释然了。
说不定对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呢。
这样也好，反正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如今跟自己地位悬殊的项少羽。
那年告白的时候就想过，要么成功，要么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逃避了几年，今天再次对着少羽探究的双眼，竟没有勇气去直视。
“堂堂项王，我怎么会不认识。”
“你说谎！”少羽捏住他的下巴，迫使天明不得不面对自己：“告诉我，你的名字。”
“都说了我不认识你，我也没有名字，你不要再问了！”
“没有名字？那你就是不肯告诉我了？”少羽冷冷说着，声音毫无起伏，但熟悉他的天明知道他已经生气了：“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坦白。”
“你要干嘛？”
“你说呢？”少羽勾唇一笑，天明莫名的觉得后背直冒寒气。
这样的少羽，太陌生，太可怕了。
他盯着他的眼，一个字一个字轻轻说道：“天明，你以后就叫天明。”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天明打了个哆嗦，愣愣的说不话来。
因为他从少羽的赤红的眼中看到了隐藏的疯狂，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那么绝望的，执着的，刻骨铭心的，令他仿佛被束住四肢一般，僵硬的无法动弹。

　第四章
那日天明和少羽的谈话最终不欢而散，两人都是心事重重，千头万绪纠缠不清。
尤其是天明，心里有太多疑惑没有解开，从他们第一次在有间客栈相遇他就觉得不对劲，特别不对劲。
明明前几天还在战场上与秦兵拼个你死我活，最后被赵高的手下一剑刺伤，醒来却已经处在楚国这个太平都城。也就是少羽的故乡。
这里没有战争的烟火，没有秦军的身影，生活平静安逸，繁荣昌盛，一点也看不出曾经遭受过毁灭性的打击。
而少羽，据说在两年前就已灭秦定天下，分封诸候，西楚称霸。
天明觉得自己的脑袋瓜不够用了。
一切都很不合常理，那时他们还身逢绝地，以为必死无疑，怎么眨眼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少羽不仅全身而退，而且还建立了自己的王朝，更离奇的是周围所有的人都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只有自己一个人大惊小怪。
他觉得自己掉入一个奇怪的怪圈中，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而宫里的人明显是对他有所忌惮，也许是因为少羽有所吩咐，不管天明问什么，全都唯唯喏喏的顾左右而言他，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把天明气得七窍生烟，原地打转转直嚷着要找少羽理论。
少羽确实对天明有所防备，这个人来历不明，身上一切都是谜，如果他是敌人派来利用他的弱点大作文章的，那就太可怕了。
他完全可以说是少羽的软肋，就算到最后明知此人危险，明知他会将自己带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深渊，他也认了。
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因为舍不得，因为不可以。
少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就算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顾及曾经跟着自己生死相随的将士们，他承诺过要建造一个更强大，更繁荣的楚国，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食言而肥。
别看眼下风平浪静，百姓安居乐业，实则云谲风诡，时局变化迅速，动向难以预料。
如今天下三分，西楚霸王，关中刘邦，蜀山李斯。
当年，刘邦乘楚军于巨鹿元气大伤之时，率军数万人破秦入咸阳。杀死秦王胡亥。
秦占据地利，是国中之国，一边是各族部落，一边是秦岭天险，易守难攻，即使丢了天下，也可偏安一隅，此人不除，日后必定养虎为患。
而秦国余孽李斯，在秦王朝失去两大势力被彻底推翻之时，迅速带领自己的亲信部下逃亡到蜀山避难。
蜀山一带，山峦起伏，云海飞腾，自古传言是天地灵气汇聚的胜地，附近地气特异，灵力极强的异象被一些方士发现，蜀山也成为传说中的仙山。现今蜀山居住着各部落的民族，石兰就是其中部落的公主，他们原本生活极其平静，与世无争，直到有一天，秦王赢政派大批人马进山大肆砍伐树木，建宫筑殿，兴造阿房宫。
云中君亦派人掳去部落许多年轻男女，名曰挑选仙童仙女，如果不是石兰身手敏捷逃了出来，此刻恐怕也随蜃楼出海，生死难测。
山中的部落民族生性纯良，他们信奉神灵，认为砍伐树林是对天神的不敬，也都愤起反击，结果经过一番愤战，伤亡惨重，几乎所有家庭妻离子散，民族日渐衰败，最终彻底被阴阳家那一派所控制。
这些年，石兰一直陪伴在他左右，为的就是调查事由，为家族报仇雪恨。
李斯与阴阳家狼狈为奸，同流合污，双方实力不可小觑，定是要小心应付才好。目前还无法将他们制服。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这么一个容易扰乱心神的人，他像极天明，又不是天明，而他无法放任不管，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留在身边，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才好。
天明的死无可挽回，而他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就算是毒药，他也甘愿饮鸩止渴。
少羽下定决心要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将所有情绪厘清，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正在这时，有宫女匆匆来报：“大王，不好了，天明公子他……”

宫女的话还没有说完，少羽已扔下兵书站起来，什么想法，什么顾虑都没有了，直接二话不说就夺门而出。
远远的就听见天明清亮的声音气极败坏的喊着：“你们再不让开我真的要动手了！我说真的！”
接着有人大声嚷嚷着什么，然后就传来打斗的声音，痛呼声不绝于耳。
等到少羽冲进殿门口，看到的就是这一番景象：许多侍卫被打倒在地，剩余一部分将天明团团围住，双方剑拔驽张，僵持不下。
寒风凛冽，天明的双颊冻得红红的，出了不少汗，站在一群身穿盔甲的卫兵中间，一点也不显得弱小，反而有一种凌厉的气势震慑着所有人。
直到现在少羽悬着的一颗心总落了地，他悄悄松一口气，发现自己无法从天明身上移开视线。
天明还没有发现一旁匆匆赶来的少羽，握着双拳狠狠警告道：“你们别白费力气了，如果我想走，你们谁也拦不了我！要么让少羽那个混蛋来见我，要么让我离开，否则我不会手下留情！”
少羽听的想笑，底下那群人可就不乐意了，齐齐摆开架式喝道：“住口，不许对大王不敬！”
“我才不管他什么大王！”天明说完迅速出手，他身手十分敏捷，气势凌人，身上却没有什么杀气，看似恶狠狠的进攻，也只是利用快速的拳脚一气打翻十几人，动作干净利索，丝毫不脱泥带水，看得少羽暗暗叫好。
“不陪你们玩了！”天明作了个鬼脸，突然足尖轻点，如飞燕般轻松掠上几丈高的屋顶，腾空飞去。
他轻功一绝，起落间衣袂翻飞，翩若惊鸿，耳边的风呼呼刮过，细碎发丝随风飞扬，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嚣张自信。
都是一群笨蛋，什么都不肯说，他偏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正在天明得意洋洋之时，凭空突然闪出一道紫色身影挡在眼前，拦住他去路，似有似无的压迫之感迎面罩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混蛋少羽。
天明用力瞪他一眼，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迎了上去，没有半点犹豫没有半分退缩，洁白衣裳随风激扬，毫不迟疑的冲他出招。
少羽微微一笑，不惊不恼，他的神态，如俯瞰天下苍生的王者，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直教人心惊。
“想走，没那么容易。”
“那就试试看。”
天明当然不会跟他客气，两人赤手空拳在房顶的琉璃瓦上大打出手。
天明身手极快，招式诡异莫测，看似毫无章法，胡乱出招，却总是让人防不胜防。
少羽当然也不弱，从容不迫，见招拆招，对方拼了全力也讨不到半点便宜。
天明武功不差，就是在力气上略逊一筹，最后被少羽打中腹部时，不禁唉哟一声捂住受伤的地方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天明！”少羽这张总是冷峻的脸上总算浮现出名为焦急的情绪，慌忙冲了过去，将他抱起来：“天明，你怎么样了？”
天明脸色很难看，唇上毫无血色，唉唉惨叫着：“痛啊，痛死我了。”
“哪里痛，哪里不舒服？”少羽猜想是他身上的伤口有什么不妥，不禁急得方寸大乱：“先忍着点，我带你回去找太医。”
哪知，看起来痛得死去活来的天明，突然用力出手，迅速点住他身上穴道，接着整个人跳起来，笑得眼睛弯成一弯月牙：“嘿嘿，骗你的。”
“你这家伙。”少羽脸色十分阴沉，咬牙切齿。
“谁让你要拦着我，我走了，笨蛋！”
他还没跑出多远，身后一道劲风刮来。
天明悚然一惊，只见少羽骤然横空出现，生生截住他的去路！当真是千钧一发！
什么？！
天明大惊，少羽早已看透他的想法，出言讽刺：“就你这点技量，还想困住我？”
岂有此理啊！

天明怒火冲天，再次不管不顾的与他缠斗一起。
两位高手倾刻间已过了几十招，还是胜负未分，如此缠斗下去，天明渐渐感到吃力，其实在刚才的表现也不全是装出来的，他旧伤未愈，本来就不宜有太大动作，如今的若无其事都是装出来的，最后终于抵挡不住，被少羽轻松擒住。
天明脸上血色尽褪，背后冷汗直冒，胸口痛得窒息一般。
“还走不走了？”少羽将他双手反剪在后，冷笑着问道。
天明使劲摇头，可怜兮兮地：“你放手，我好痛。”
“还装！”看你装到什么时候，以为我还会再次上当？
天明有苦难言，一双晶亮的眼睛蒙上了水汽，无辜的摇头。
少羽装作没有看到，硬下心肠说道：“你只要答应我再不轻易离开，我就放了你。”
良久，久到少羽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却见到天明终于开口，声音微弱，模糊不清，可他却听得明明白白：“我答应你，不走。”
少羽面上一喜，正待说什么，却惊恐的看见天明慢慢闭上眼睛昏迷过去了，胸口赫然渗出鲜血，暗红色的，如红梅绽放。
他几乎停止心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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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天明的旧伤复发把少羽给吓坏了，堂堂项王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换药包扎，照顾得无微不至，再不敢轻易忤逆天明的意思，不然的话天知道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还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以后想出去的话跟我说一声就好，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少羽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天明圆圆的脑袋。
这家伙的头发总是乍乍乎乎的，看起来很乱，从指缝间滑过去却是意外的柔顺，痒痒的很舒服，简直爱不释手了。
以前大家都把天明当成小孩来看，喜欢摸他的头，天明倒也习惯了，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事实上他都没有发现这个举动有多亲密，也就随他去了，躺在床上蠢蠢欲动：“真的？什么时候都可以？”
“当然，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必需让我陪着，无论去哪里。”
啊？
天明认真想了想，权衡半天觉得让少羽跟着也没有什么不好，事实上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渴望能和少羽单独相处的，他喜欢呆在他身边，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会觉得安心，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很平静，很舒服。
能给他这种感觉的，全天下不会有第二个人。
“好吧。”
见到天明点头答应，少羽心情大好，终于无声的笑起来。那笑意悄悄蔓延至眼底，显得越发深遂迷人，明亮的，带着由内而外溢出的温柔，突然就好看得不可思议。天明怔忡的看着，觉得就要迷失在这片款款深情里，不能自拔。

第五章
从客栈回来，天明情绪低落，一句话都不说，看起来失魂落魄的，和平常的古灵精怪相较根本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他似乎在怕着什么，眼底深处藏着些微的恐惧，好像一时间对周围的所有都不确定起来，对自己也对别人。
天明的反常让少羽充满疑虑，他还有好多话想问他，但见到天明难过的样子，就什么质问的话都说不出口了，轻拍着他的肩膀柔声说道：“别想太多，回去早点休息，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
像是安慰，更像是一个承诺。
这些年，无数次的出生入死早令他练成冷硬心肠，作为西楚项王，他没有那么多的似水温柔，情情爱爱更是奢侈品，就是仅有的温情也被现实一点一点磨去了。但对着这个人，忍不住就充满了怜惜，都不用刻意去想，就自然而然的对他好，恨不能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给他，只为换他一笑。
那一年没有及早发现自己的感情成为他心中永远的遗憾，在天明向他表白时候居然就拒绝了他，结果竟然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他总说天明是傻瓜，其实真正傻的是自己吧，连自己最爱的人是谁都分不清，伤人伤已，最终只能落得惨淡收场。
他下定决心好好补尝，尽管明知道他不是天明，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少羽温和包容的态度让天明安心不少，内心的慌乱茫然总算少了点，果然听他的话回去乖乖休息了一下。
他觉得一切像是做梦般不真实，只要好好睡一觉，梦醒了，说不定能回到从前。回到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候，或者回到更早，他还没有爱上他之前，那样的话他一定不要重蹈覆辙，一定不要爱上他。
忍不住就埋怨这个混蛋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他都想离开了，但少羽就是有本事让他难以抗拒，偶尔不加掩饰的温柔都能让他感动好久，只想不断靠近他，哪怕明知会给自己带来伤害。
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天明半夜醒来，心绪杂乱，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最后只好披衣而起，随手裹了一领深红斗蓬走了出来。
他和少羽的房间只隔着了道墙，因此走出几步就能来到他的门口。房里的灯还没有灭，火光从半掩的门口溢出来，朦朦胧胧的照亮一小角。
天明心里咯噔一跳，不禁有小小的惊喜，原来少羽也还没睡吗？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门缓缓打开，长长的“吱呀”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在万物寂静的夜里听来却让天明有种心惊胆跳的感觉。
“少羽？”他轻唤他的名字，许久无人回答，天明便大着胆子走进去。
项王的寝宫果然很宽敞富丽，层层明黄鲛纱轻账垂下来，随风轻摆，犹如海浪翻涌，似真似幻。
夜很静，也很冷。天明缩了缩脖子，他双手拨开轻纱，一步一步向里走去，脚下的石砖洁净澄亮的能映出他的身影，模糊的一片淡红。
墙角矮桌上的盘龙铜炉中燃着熏香，于静夜中吐出缕缕幽香，久久不灭。
越走越近，他终于看到了那人。
少羽趴在紫檀木桌上，手中握着一坛开封的烈酒，酒水洒出一半，浓浓酒气扑面而来，在桌上和脚边还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空酒坛，一眼就能看出他已经喝得酪酊大醉了。
明明置身王宫中，里头的摆设精致华贵，烛火都用纱灯笼着，散发出来的光也是昏黄朦胧的，但是看着他寂寥的身影，突然就感觉到了笼在他身上的黑暗和孤独，那么深沉的，只要稍稍细想下去，就会觉得心惊惶恐。
“少羽。”天明又唤他，声音不大，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少羽闻言却醒了过来，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天明熟悉的脸。
只见他的身上罩着一件深红斗篷，脖子上一圈浓密光滑的貂毛将他的下巴挡去一大半，明亮的眼中带着迟疑和担心，一眨也不眨的望着他，少羽心里突然就软成一滩水，不知该淌向哪里了。　“天明，你过来。”少羽招手唤他，听起来很温柔，仔细听来却带着难以察觉的悲伤。

其实今天听到说书那一段，少羽的心情也很不好受。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天明战死在沙场上，不管是街头巷尾还是茶楼酒肆，人们津津乐道他的英雄事迹，对于他们来说，天明不过是一个出色的剑客死去而已，最多谈起的时候唏嘘一阵，感到些微的可惜，等三年五年过去，有更多的传奇人物出现，人们就会把他忘的干干净净，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天明存在过的证据。
对别人无关紧要的，可是对他来说，却是他的全部。结果无论怎么挽回，失去的，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老天也不会赐与机会重来一次，除了悔恨痛心，再无其他办法。
“唉，你怎么又喝酒了。”天明甩去脑海里不知名的烦闷，装作若无其事的上前，一边抱怨着，一边抢去他手里的酒坛，浓郁的味道熏得他直皱眉。
少羽醉得不清，见到天明向他靠近就不自觉的扬起嘴角笑出来，手胡乱抓着，似乎想把他抓进怀里。
天明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好主动向前揽住他，嘴里没好气的：“叫你爱喝酒，都不醒人事了吧。也不知道这酒有什么好的，明明很难喝。”他可受不了这种辛辣呛鼻的味道，但很多人都喜欢，据说能消愁解忧。
絮絮叨叨的好一通念，半天没有得到回答，天明低头一看，原来少羽已经抱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前睡着了。
“喂，快醒醒。”天明吃了一惊，轻拍他的脸，这家伙倒是睡得很沉，怎么也叫不醒。
“再不醒来大哥要揍你了，混蛋!”天明张牙舞爪的，原本高高抬起来的手在落下去的前一刻放缓了速度，改为轻轻抚上他线条优美的脸。
入手微微的冷意，天明这才注意到他身上只裹着了件单衣，在这寒冷的夜里，不着凉才怪。
天明虽然被他气得不行，但也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在这儿受寒受冻，左右无人，也只有他照顾这个醉鬼了。
往前再走几步就是龙床，天明花了一点时间才将他抱上去。整个人摊在他旁边直喘气。
龙床很大很舒服，弄得天明有点舍不得离开了，满心嫉妒的踢了他一下，这才手脚并用的想要爬下来。哪知，睡梦中的少羽像有所察觉一般，手一伸就将他抱紧，接着手脚一起缠上来，任他怎么挣扎都挣不开。
“喂，快放手，你这家伙。”天明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一颗心跳得很快，快得像要蹦出来，额头上都出了汗。
他挣扎的这样厉害，少羽终于慢慢醒过来，意识不清地借着朦胧的火光看清了天明的窘迫。
两人身体紧贴着，手和脚都缠在一起，天明从来没有和他这么亲密过，不禁又羞又恼，使劲想要推开他，手足无措的，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快放手，大混蛋！”
“天明？”少羽试探的叫了他一句，声音低低的，就在耳边毫无防备的响起，透出一种盅惑人心的气息，狭长漂亮的眼里也褪去了往日的疏离冷静，好像蕴含了无限温柔，冉冉缠缠的，一点一点漫出来，编成网，将他罩住。
就好像，是爱着他的。
天明神情恍惚的望着他，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怎么也提不起力气，被这么轻轻的唤出名字，只觉得莫名高兴，怦然心动。
少羽看着天明傻呼呼的表情，忍不住就想亲他。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嘴唇贴上去的时候，怀里的家伙整个人都僵掉了。但感觉却十分美好，从心底里发出长长的喟叹。也许潜意识里，他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天明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还想再骂，但一张口又被狠狠堵住了，灵巧的软舌趁机闯了进来，攻城掠地，缠住他的不断躲闪的舌反复用力吮吸，怎么热烈亲吻都不够。
“嗯……别……”天明吓得使劲挣扎，身体被牢牢抱住，高大的男人覆在他身上，怎么也推不开，原本拒绝的话从唇边断断续续的溢出来，听起来更像是欲拒还迎的声吟。
激烈而深入的长吻过后，天明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不知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满脸的通红，别开眼不敢看他。
两人都是衣裳凌乱，喘息不定，少羽没有说什么，又埋下头沿着他的脖子一点点亲吻下来。
这次，天明是真的彻底炸毛了，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真的有种心慌意乱，寒毛倒竖的感觉。
“嗯……住手，你这个混蛋。”他像缺水的鱼一样弹跳起来，被少羽死死的压住了，一只手按住他，另一只手从他敞开的衣襟里滑进去。
他的手很有力，冰凉冰凉的，贴上肌肤的时候，激得天明倒抽一口冷气。
慌忙中也什么也顾不上了，就只会胡乱踢打挣扎。
少羽皱起了眉头，对方越是反抗的厉害，就越是热血沸腾，怎么也停不下，只想按着内心的欲（百度）望继续下去，真的被惹急了，就什么也不去想，下手不知轻重，狠狠抓住他的双手扣在头顶，直到听到天明痛得惨叫出声才回过神来。
这一次，看着天明受惊羞愧的样子，少羽这才酒醒了一半，眼里的欲（百度）望也慢慢的冷淡下去，“抱歉。”他沙哑着嗓子说道，揉了揉眉心，神情也很是懊恼。
这个人不是天明，只要一想，就觉得无端端的气苦。他转身下了床，又伸手去抓那坛酒。
天明这才得以解脱，手脚忙乱的整理衣服，双手抖得不成样。
正在这时，只听“呯”的一声巨响，一坛酒因为拿不稳从少羽手中摔下来，刺耳的破碎声音把天明吓得浑身一颤。
与此同时，守在大门外的侍兵也一窝蜂涌了进来。
早在之前他们听到声响的时候就担心有什么情况发生，但是因为大王吩咐不希望有人打扰，也不敢冒然前进，直到此刻才敢冲进来，可是看到的一幕却教他们傻了眼。
那个来历不明的天明公子正站在床边，慌慌张张的整理衣服，见到他们，原本就红的脸更是快要滴出血来。表情羞愧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出去！”大王想也未想就抓起散落在一旁的斗篷将他罩住，表情凶狠的像要杀人。
那些侍卫面面相觑，都知道这下坏事了，在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天明已快步从他们身边闪了出去，只留一点残影消失在门口。
　　

“早就知道了，据说啊，还是他自己脱光了跑到床上勾引大王呢。”
“啧啧，你说，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种人啊。要我都不想活了。”
“哼，大王会喜欢才怪，当然被他一脚踹下床呢，结果你猜怎么着，刚好被进去的侍卫堵个正着，脸都不知往哪摆，唉呀笑死人，咯咯咯……”
本来之前就对他有诸多猜测，风言风语从没断过，如今私底下更是各种传言都有，一个比一个不堪入耳，几人说完掩嘴笑得花枝乱颤，又是一番热嘲热讽添油加醋说得好像自己亲眼目睹了全程似的，直到说完了想散去，这才猛然发现有人站在身后，几人同时不禁惊叫一声，这下，个个脸色苍白，再也笑不出来了。
天明定定的站在她们身后，脸色也不比她们好看到哪里去，放在身侧的手捏紧的连青筋都突起来了，看起来已经气得眼角都发红，显然是将所有的对话全听进去了。
几个宫女都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全都低垂着头，半句话都不敢说。
天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失态，但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语言也是这么可怕的武器，都不用见血，就能把人伤得体无完肤。
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是这样不堪的。
他气得发疯，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但又不能真的打女人，只是僵硬的站在那里，气得直发抖。
几人等了又等，不见天明发落她们，匆匆的道了声“奴婢告退”就散得无影无踪，留下他一人，红着眼眶孤零零的站了好久。
“公子，这儿风大，我们回屋里去吧，好吗？”许久，一声轻柔的声音怯怯的响起，天明转头一看，原来是之前一直照顾他的，好声好气劝他喝药的美丽女孩。
王宫里人多，但真正能让天明记住的只有这个永远面带微笑，温柔细腻的女孩，也是唯一能跟她说上几句话的人。天明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但自己实在心情糟糕，便没作出回应。
女孩也不恼，上前拉住他，无论天明怎么僵硬着不动，就是不松手，在她的坚持下，总算是把他带回屋里去了。
天明呆呆的，也知道自己脸色很难看，但亲耳听到那些话就是像他这么粗枝大意的人也无法释怀，觉得难过且愤怒。
“你不用放在心上。”女孩突然说道，天明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我是说，那些话你不用太在意，她们会这样说，说到底就是心里在嫉妒罢了。”女孩还是笑得温柔，天明却听得糊涂了。
“你也知道，像大王这样出色的人，哪一个女孩不喜欢呢，但是这些年来，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能让他这么在意，自从你来了之后，大王就变了很多，连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其实这两年来都没怎么见他笑过，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大王开不开心还是看得出来的，他心里一定还有什么心结吧，现在看到他这么在意你，有人会嫉妒也是正常的，你不要难过……”
虽然听着对方细声细雨说了许多平常难以听到的话，但天明还是觉得心灰意冷，胸口好像燃烧着熊熊怒火，如果不发泄出来，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说是嫉妒也好，羡慕也罢，不可否认其实她们有一点是说对了的。
大王当然不喜欢他，虽然没有一脚把他踹下床，但是当时的情况下也好不到哪里去，既然对他无心，又为何要做出那些让人误会的举动来，让人险些一头陷下去，直到现在，天明还有一种被人当场敲了一记闷棍的感觉，火辣辣的痛。
他不打女人，但打少羽却是可以的，把他揍一顿就走好了！不用再为他患得患失，从此一了百了。
天明想到就立马付出行动，通过重重阻碍，一路气势汹汹的杀到少羽平时处理朝政，会见大臣的地方。
当时少羽正不知和石兰说着什么，见到天明突然出现在眼前，面上一喜，但很快平静上来了，因为他发现天明的不对劲，此时天明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瞪着他，看起来好像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天明，怎么了？”少羽向他走来，石兰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她还是美丽动作的的，神秘的黑色劲装让她有一种干练，优雅的气质。
“我来这里是想跟你说一声，今天我要走了。”天明凶神恶煞的，少羽心里一沉，脸上的笑的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冷冷地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走了！这地方我再也不会来了，再见！”他吼完就走。
少羽愣了一下，气得极了，反而冷笑起来：“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话音刚落，石兰惊道：“小心。”
不远处的天明猛然转身向他发动进攻，他动作这样快，根本看不清他是怎么出招的，电光火石间就弹到眼前，少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险险避过，但很快下一招就紧随其后而来，根本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一招接一招，又快又狠，处处直击要害！
他都不知道原来身体痊愈的天明武功这么好，之前倒是大意了，因此被他打中好几下，不过等他真正认真起来，对方也不见得就能占了上风。
两人都是全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武功不相上下，一紫一白缠斗一起，身影上下翻飞腾挪，快得几乎看不清身影。
“天明，够了！”少羽边避开他凶狠的攻击，边出声低喝。
天明掌决一引又向他打来，完全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他就是看不惯少羽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恨不得将他高高在上冷傲打掉，胸口像被什么堵着，又痛又闷，只有不要命似的进攻才能缓解一点点，弄到最后都不知道是气他还是气自己。

少羽知道他是真的是在拼命，看着他像被惹怒的豹子恨不能将他咬碎，心里突然微微痛着，他当然不想天明受伤，那天把他打得旧伤复发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果再让伤口裂开的话……他面对天明狠狠打上来的一拳，突然收回掌势，闭上眼不躲也不闪。
天明瞪大了眼睛，他也没想到少羽会突然这样做，然而想要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少羽被打得摔飞出去，撞上身后的矮桌，上面的摆放的茶具哗啦啦摔下来，摔碎在他身下，再抬起头时，嘴角已有鲜血流下来。
天明愣愣的看着，虽然打了他，但心里没有感到一丝高兴，反而更难受得不知所措。
他刚想上前，但石兰已经几步向前先将少羽搀起来，见到他嘴角滑落的血，登时眉头微蹙。
她转头，冷冷看了天明。
只一眼，没有带任何感情，半点埋怨责怪都没有，但突然让他心里都揪起来。
“你没事吧。”
石兰轻轻问道，她的声音很好听，大多数情况下都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但天明就是能听出里面带着的关切和温柔。
少羽摇摇头，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天明身上，他突然发现，这个身影瘦削的有些单薄。就连气得发狠的赤红的眼里，也是带着难过的，以至于让他都看呆了，也忘了去推开身边的人，任她掏出手绢替自己拭去血迹。
那是一方白色的手绢，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兰花，和她的名字很搭，清冷的，高贵的，惹人怜爱的。捏着它的，也是秀美的手，玉指芊芊，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的，但天明就是觉得刺眼，刺得他眼睛都痛了。
他实在一刻也呆不下去，转身就跑。
“天明！”少羽惊呼一声，迅速追了上去。
因为太过匆忙，把手绢也蹭得掉了下来，悠悠随风飘着，像是想挽留或是追随他的脚步，但最终只能无力的落在地上。
“天明！”幸好少羽跑得也快，才险险将他拦住，没让他跑了。
天明真是懊恼得要死，早知道就不告而别好了，揍一顿也没让自己解气，反而更难受了！
“让开！如果不让我走，我是不会跟你客气的！”天明大声冲他吼着，摆明了非走不可。
少羽这才有些急，隐约知道如果天明决意要走，自己不一定有把握能留住他，除非打断他手脚把他关起来，但自己是不可能这样做的，只能尽量平复他的心情：“有话好说，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
“没为什么。”天明愤愤地扭过头，轻轻咬着嘴唇，嘴上说着没什么，眼眶却还是红的。
“你忘了之前答应过我的吗？”少羽看他委屈的样子，也很心疼，语气柔和了许多。
天明确实答应过他不走，但那时和现在情况不同，他不遵守约定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你要做言而无信的人吗？”少羽急得连激将法都使出来了，但天明还是不为所动，理直气壮的：“少罗嗦，是又怎么样？”反正他在这里也是多余的人，还是最不堪的那种人，一想到这个就觉得气往上涌，激得太阳穴突突的跳，根本控制不住，口不择言的：“什么本事都没有，还会爬到别人床上勾引别人，反正留在这里也是被人笑话！”
少羽脸色骤然冷下来，阴沉得恐怖：“谁说的？”
天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涨得满脸通红，又羞又恼的，连眉骨都难堪的红了，握着双拳发着抖，像被绷紧的弦，危险却脆弱，不知什么会突然出箭，或者被折断。
少羽看他表情，再联想到之前种种，突然明白过来了。
他对天明也是矛盾而挣扎的，时好时坏，太过靠近会彼此受伤，离开又舍不得，那晚之后，与其说是在逃避天明，不如说是在逃避自己。
那个人不是天明，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但对他那种温情脉脉的感觉也不是假的，他突然觉得惶恐，一方面被他吸引着，一方面又逃不过良心的谴责，把他当成替身，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天明，都是不公平的。

他需要时间来弄清楚自己心里到底能把他放到哪个角落，能为他做到哪一步。
而底下的那些人都是会察言观色的，他对天明的态度也决定了天明在宫中能受到的待遇，对他好的时候，人人都想着巴结，而一旦冷落了他，自然有人落井下石，这个世上就是这么现实。
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让天明受的委屈，甚至连那种难听的话都有人说与他听，少羽就悔恨的难以复加。
“天明，对不起。”他想像以前那样他搂进怀里安慰，然而天明却已不让他碰了，只要他一靠近就全身进入戒备状态，摆开架式，恶狠狠的盯着他。
“别这样，我不会伤害你，天明。”少羽放柔语气，试图向他靠近，天明却还是那副防备的样子。
少羽喉头苦涩，心里都不知是什么滋味，努力想微笑，笑容却极其难看，几乎带上了委屈：“你怎么不相信我，以后再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了，真的。”
天明还是僵持着，脸上有少许的动摇，但也没有软化的迹象，毅然决然的，分明已下定决心要走了。
“天明，别走，留下来。”用那种近乎祈求的语气跟他说话的少羽，他从来没有见过。
天明一时间怔住了。
那一年，他半开玩笑的对着少羽说道：“要不，我们一起走？”
尽管知道少羽有家仇国恨未报，也不指望他真的能跟他走，但心里也暗暗期待的，期待他会挽留自己，至少说一句，别走，留下来。
如今他居然真的说了，虽然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但真真切切是想留下他的。
“你也知道，像大王这样出色的人，哪一个女孩不喜欢呢，但是这些年来，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能让他这么在意，自从你来了之后，大王就变了很多，连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少女温柔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天明还是用力瞪着他，但双手却慢慢松开了。
少羽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朝他张开双臂。
天明本能的就想后退，但对方怎能给他机会，迅速将他拥进怀里。用的是那种要将他揉进身体里的力量，几乎把他肋骨都勒断了。
“你放手……我喘不过气了。”天明好不容易将他推离一点，满脸通红。
少羽却还是不放过他，顺势将他双手抓住，似乎很欣喜，可是语气却不怎么好：“小子，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他宝贝一样将他双手捧住，控制着力量揉搓着他冻的僵硬的手指。
不知为何，看着这个用心想将他十指搓暖的少羽，天明却觉得有一些心酸，双眼渐渐潮湿。

少羽果然说到做到，后来不管是在暖阁处理朝中的文书还是每日不曾间断的习武，甚至吃饭都要求天明陪伴在左右，一定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他。霸道的程度无人可比。
也幸好天明大方，不跟他计较，不然谁还受得了他的胡搅蛮缠，不过天明也有点后悔太纵容他了，像今晚他居然得寸进尺，把天明拐到寝宫就不让他走了。真是让人忍无可忍。
“别开玩笑了！我才不要跟你一起……一起睡，我要走了！”天明的怒吼震得人耳朵都要聋了。
少羽满脸无辜：“可是我冷。”
“我不管！这是你自己的事!我走了！”他站起来就要跑，被少羽一把拉住了：“你还在介意那件事吗？我现在就给你个交待。”
“什么？”天明还在发懵，少羽已经雷厉风行的将那天晚上守值的侍兵全叫进来了，一排人齐刷刷跪在眼前，把天明吓了一跳。
“那晚的事是谁乱嚼舌根，自己站出来！”少羽穿着睡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气势依旧，一段话说出来，屋里头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气氛压抑得有些可怕。
身着铠甲，即使上阵杀敌都没有感到一丝恐惧的十几个壮汉，在年纪轻轻的项王面前，竟然紧张的脸色苍白，许久都没有人答话。
“怎么都不说话！我倒不知道是谁给你们胆子，竟敢如此放肆，连本王的事都敢胡说？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谁做的自己站出来，否则一并处罚。”
隔了好久，有两个人战战兢兢的出列，扑通一声跪在他脚下，把头垂得几乎埋进地里：“属下该死，请大王恕罪！”
少羽一脚将他们踹翻在地，狭长眼睛微眯，似乎气极，隔了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对天明说道：“想怎么处罚，都随你。”
天明狠狠瞪着他们，放在身侧的手捏紧又松开，想起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更是难受的不得了，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疲惫道：“算了。”反正都那样了，再报复也改变不了什么，他本来也不是那种记仇的人。
所有人都偷偷抬眼看他，显然是很惊讶。那两个逃过一劫的侍兵更是感恩戴德，咚咚地磕头不断谢恩。
少羽见怪不怪，将天明搂进怀里，声音冷若秋霜：“你们听给我听好了，天明现在是我的人，如果再让我听到有人背后说什么，绝不轻饶！”
“是！属下明白！”
“还不出去！”
所有人齐齐应一声，立即退得干干净净。
天明简直被要被他气晕过去：“你又胡说什么啊！混蛋！”
“我没有胡说，我可是很认真的，好了，快睡吧。”少羽拉着他直往床上带，天明又急又怒，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捏紧拳头狠狠打了上去。
少羽早料到似的，比他更快的抓住他的手。
“放手。”
“你小子别争了，你也争不过我。”
“闭嘴！”天明另一只手也招呼过来，两人顿时在床上扭打成一团。
两人都不知打了对方多少下，自己又挨了多少拳脚。
“只是睡觉而已，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少羽真是委屈极了。
“闭嘴闭嘴！我才不要听！”天明恨不能将他的嘴给封住，这家伙总是口无遮拦的，天知道他等一下又会冒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简直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少羽武功卓绝，力大无穷，偏偏这小子也很能打架，他都有点怨念这小子哪来那么多旺盛的精力了，两人打起来真是惊天动地，没完没了，直接从床上打到床下，枕头被子散了一地，还是未分胜负。
少羽扭着他的胳膊，将他半压在身体底下，天明动弹不得，而少羽也不能松手，两人僵持着扭打成一体。
“混蛋！还不放手！”天明额头汗津津的，明明很狼狈，气势倒是不弱。
少羽盯着他，突然灵机一动，凑过去在他红红的耳朵上轻轻一舔，果然天明浑身一颤，气势一下就没了：“你！你混蛋！”他缩了缩脖子，连寒毛都要竖起来了，浑身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