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夜

作者：明月夜
来源：网易红·张国荣版
发帖时间： 2004-03-05 14:09:30
（转自京剧艺术网）
关于一场“醉酒”和其他很多…
文/兰陵王子
电影《霸王别姬》中张国荣有一场戏令人过目难忘——
程蝶衣（张国荣饰）正在台上表演《贵妃醉酒》，腔是张派的（温如华配音），但作派就看不懂了。只见他在台上“舒广袖”，并原地旋转，配着深沉的鼓声，这是梅派和张的《醉酒》里都不曾有的。还要请教大家出处。
不过也有可能是陈凯歌的“杜撰”吧。但要真是，也算是“锦上添花”啊。真是别样的沉醉华丽，美不胜受。
在程蝶衣正在旋传时，有人在剧场里高呼**（或抗日）口号，传单似雪花从天而降，台下顿时乱做一团，人声噪动，连台上的灯光也明明灭灭起来，最后剧场陷于一片黑暗。可台上的程蝶衣仿佛跟本什麽都没看到，没听到。他与这杂乱的剧场，这动荡的世事，近在咫尺-----毋宁说是，就身在其中。可他却遥远得如同在另一个世界。他还在台上舞动那迎风的水袖，转啊转啊。
我觉得这已经不是在说程乃是一代名伶，经多见广，临乱不惊。而是在渲染程蝶衣的自傲和痴迷。因为单纯天真，胸无城府所以才能从容镇定：因为爱戏成痴，全心投入才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他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来看他唱戏，他在舞台上就是在创造自己。程蝶衣的戏就是他的生命，别人是在演角色，而他是在演出自己的生命。从而他也就超脱出了“此一个”“悦人”的伶人的“人格面具”回归到了他的也是只属于他的高贵自我。
这一切与政治无关，与时代无关，甚至与观众无关。程蝶衣的戏只是唱给自己。你可以说他“疯魔”，也可以说他傲气自负。但这种疯魔与傲气却来自那样一颗单纯善良，敏感细腻而又脆弱的心。关于善与恶，关于爱与狠，关于政治，关于时代，关于生命的有限与无限。所有的一切，都在程蝶衣的戏里暂时沉静下来，所有外界的人情冷暖是是非非尔虞我诈血雨腥风都在这一顶凤冠之下，一身霞帔之内片刻间消弥无形。我能感到的是一种力量，来自于最无力之处，却能震摄人心。
就当那灯光亮起之时，程蝶衣一个卧鱼，随即仰面躺在台上，躺在那一片花花绿绿的传单里，躺在那暴风骤雨般的掌声中。没有任何表情，所以具足了各种表情。《醉酒》里本来就在剧情之外潜藏着的对生命活力的赞美，对美好爱情的追求，对现世，对“此岸”的肯定，还有那对人生之有限与无限的感叹与思索。这出戏，窃以为只能看梅先生的。我们时代的诸多名伶演起来，全都无一例外地流于肤浅和媚俗。有些人演起来甚至怎麽看怎麽像“一夜间傍上了大款的二奶”（对不起，可能过激，但确是实感），连点“贵妃”的样子都没有，更何谈从容大气？《醉酒》这出戏里的诸多深邃意境就更无从生发了。唱戏的不懂戏——实在是中国戏曲之最大的悲哀。
这段戏给我的印象太深了，初看时不过还是个小学生，只是觉得陈凯歌的电影拍得美，不愧拿了“金棕榈”回来。可真正明白其中的妙处，却要花这麽长的时间来打磨。至今想起来张国荣真是让人“惊艳”了一把。虽然，内地的戏曲界批评人家“身上僵，脸上板，毫无神采”，说得在理。可“艺”还是要胜过“技”。感觉和悟性一样，只要一点，不须太多，自然就会高下有别。不信，大家找来《霸王别姬》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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