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它怎么会崩溃呢?哦,这个啊,它的生活压力太大了
第一次遇见顾晨曦的时候,他留着浓密但并不惹人嫌的胡楂,戴一副正正经经的黑框眼镜,嘴里叼着烟,苍白且修长的手指在黑色的键盘上敲了几下,告诉我,它崩溃了。
“它”指的是我的笔记本电脑,又笨又重但跟了我三年。
我虚心请教:“它怎么崩溃了呢?”
顾晨曦抬眉看了我一眼,说:“哦,这个啊,它的生活压力太大了。”
说完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声音爽朗得很。但平心而论,他的话真的没什么好笑,还有点冷,所以我只是象征性地抽搐了一下嘴角,希望他能给予一个好的解决方式。
那天的阳光有些晃眼,刺目的白成群结队地扑棱到雪白墙面上,过滤掉七分灼热,余下的三分温暖爬上顾晨曦的额。他眉头皱着,胡楂上满是和煦的光斑,一粒一粒看起来分外抢眼。
作为一个电脑盲,我能够做的,只有在他埋头鼓捣我电脑的时侯傻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着。二十分钟后,顾晨曦朝窗外望了一眼,然后跳下椅子快步走了出去。
我又傻愣愣地在维修部站了约三分钟,推门进来的却不是顾晨曦了,而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想必是这里的老板没有错。哦对了,我忘了说,根据目测,顾晨曦的年龄顶多比我大个两三岁,是可以用少年两字形容的小青年,所以我才对他年轻的胡楂那么感兴趣。
那男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电脑,抬手一拍脑门,大喊不妙:“糟了,你的电脑一定也是遭到了那小子的毒手,里面有重要的文件吗?”
我点点头。
中年男人怜悯地看着我说:“那真是不幸,凡是遭过顾晨曦毒手的电脑总没有好下场,小姑娘,你节哀顺变。”
阳光继续扑棱着照进来,直直地落在我的天灵盖上。
据中年男人回忆,在十二天前,顾晨曦来这里安装软件时不小心被他彻底删除了一个图片文件夹,这让顾晨曦“兽性大发”了,他将店老板从祖宗骂到重孙子之后抱着电脑泪奔着跑了出去。
再回来时,顾晨曦就练就了一手绝活,便是但凡经过他手的电脑准保不住任何一个文件。
店老板苦着脸告诉我,我十分荣幸地成为了第十六个“一不小心就羊入虎口”的倒霉客人,并向我表达了衷心的歉意以及想要关门大吉的未来规划——顾晨曦总有办法在老板去吃午饭时潜进店来,像一个固执的且迷恋着搞恶作剧的孩子。
这种幼稚的报复行为在我看来真是十分的孩子气,不禁在心里感慨着老板没有报警的善举,并诅咒着顾晨曦这个倒霉孩子,不过后来我听说,那个文件夹里放着的是顾晨曦和女朋友在一起时拍摄的全部照片。
再后来我还听说,那个文件夹里被他视若珍宝的女孩子,已经不在人世。
以上两条,导致我不会继续在熬夜赶稿的深夜里诅咒他一辈子吃泡面找不到调味包。
事实上自从做枪手以来,我还真就没有过一个靠文字吃饭的人该有的自觉——熬夜与吃泡面。
泡面我倒是时常吃,熬夜却从未有过。
拜顾晨曦所赐,我觉得自己对一份来之不易的职业该有的使命感从心灵上和肉体上都得到了一次升华。
这份工作是陆小肥隔着千山万水为我谋来的,他在鹿特丹喝着香味浓郁的蓝山告诉我,他要回国了,在这之前,他为我找到一份薪资丰厚且低调的工作,那就是为一个笔名为艾希的青年女作家做枪手。
这果然是一份低调的工作,我十分感谢陆小肥。
陆小肥其实不叫陆小肥,顾名思义,是因为他身上的多余脂肪堆积得太厚才得来这么个名字,他本名叫陆向北。
陆向北在回国前给我打了个越洋电话,他说:“周晓啊,这么多年了,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要娶你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