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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说°】《忽然十年便过去》 文:野象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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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要爆了,阿妙被束在座位上动弹不得。涌上来的小学生清一色蓝白校服,密密麻麻。小胖子的冰激凌滴到胡子女孩的辫子上,眼镜小弟的辣条戳上发夹阿妹的书包,谁咯嘣嚼着干脆面猛地打个喷嚏呛得一圈小孩尖叫,大力推搡。“别挤!”“不是我!”“踩得很舒服啊!”
  所以,每个下午掐秒表冲向站台、一猛子扎进公车不是没原因,能与附近小学的放学时间错开真叫谢天谢地。今天办公室全体被主任滞住训话,你看,这才十分钟工夫……
  “注意点我帽子!”小胖墩脾气不小,护着一个袋子,反头剐一眼小胡子女孩。女孩毛发旺盛,眉毛睫毛胡子浓厚,却生得一副委屈相。被身后的人挤得快哭出来,瘪瘪嘴没说话。
  “叫你别挤!羽毛压弯了!”新一轮的推搡令胖墩很光火。掏出帽子,小心地捋笔挺的羽毛。
  “又不是我……”女孩也很生气,碍于体型差距不敢发作。
  “明天我们管乐队要戴礼帽,挤坏了你赔吗!”
  “明天又不升旗。”
  反了!胖墩见女孩竟敢顶嘴质疑,眼眶瞪成铜钱。“我们管乐队又不是只有升旗才会奏乐!明天有外宾来,有外国人你懂不懂!我们还要穿制服!”边说边猛推,女孩个子小,被埋入人群拔不出来。
  “师傅,永宁路停一下。”阿妙喊。
  小胖墩回头,鸡贼地挪过来。没等阿妙起身,屁股不客气地蹭住座位一半。瞅他土财主的德行挺来气,阿妙一扭腰将他扫下去,把嵌在人群里的女孩使劲拎过来,“坐。”
  拍拍手下了车。
  夜幕倾到超市后边,路边的烧烤摊如往常一样支起臭豆腐架。每个傍晚都令阿妙轻松,她大步朝前走。
  “爱管闲事,缺心眼儿,没变啊。”
  阿妙回头,撞见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微隆的肚子,手揣在夹克兜里,胡楂下巴,一脸严肃。
  “我是小岳。”
  阿妙立马弹开,眯起眼睛打量,在对方隆起的肚子上多停了两秒。
  “王柏岳。”他闲踱上前,“以前住一个院儿,算起来咱俩还青梅竹马。”
  “知道了。”阿妙撇撇嘴立马打断。
  “招呼也不想跟我打,上哪儿去?”王柏岳饶有兴趣,“刚在公车上就瞅你眼熟。”
  “……那个,见到你挺高兴的。我有急事,咱们交换下电话号码,有时间再联系行不。”
  “你不像‘挺高兴’的样子。”
  “……真有急事。”
   几秒的僵持,对方呵呵笑起来,“来,号码拿好,有空叫我出来喝茶。”挥挥手朝反方向离开了。
  阿妙松一口气。
  王柏岳能不认识吗,小学到初中的同学。太可笑了,曾经面目可憎的家伙,竟一上来就自称“小岳”,鬼跟你这么熟过。此人的确跟自己住一个院儿,但父母交恶,两家小孩素以仇人相待。王柏岳个性顽劣,不论在院子还是班里都是霸王,阿妙没少被欺负。五年级一次调位子,他坐最后一排,阿妙专门挑了离他最远的教室对角线位置,结果他举手,斜嘴笑,“老师我成绩差,让林家妙跟我坐同桌吧我要她帮助我。”阿妙死活不肯,老师皱眉头责怪她缺乏团结友爱精神。协调的结果是她勉强坐他前头。还记得自己抱着书包,穿越同学们的注目礼,沿黑板和走道走向倒数第二排,一脸悲壮。后来,揪住她辫子吼她拿作业本过来他抄,突然在起立时踢走凳子听她扑通落地上惹全班发笑,去厕所抽烟邀几个混混打趣她要不要来一根,这种事一天不知发生多少次。
  不过自己刚刚是不是奇怪了点?大家都是成年人,谁会记得那些事,他又不会吃了自己。
  “一共十七块五。”药店店员递来袋子。
  “哦。”她回过神,低头翻兜里的钱,走出店门。
  也没什么可惜,世界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与旧同学重逢。鸡犬升天的只懂显摆,转身被众人一齐嫌恶;江河日下的只能恭听,完了聚在一块儿嚼人舌根——这就是多年参加同学会了解到的真相。当然,外貌这东西能经受岁月洗礼的更是少数。彼时大家风华正茂,一转眼十年,七弯八路各自残。瞧王柏岳刚刚的模样就知道了。“是不是拿错了?”数数袋子里的药,一盒健胃消食片一瓶眼药水,但眼药水不是妈妈要的那种。只好折回店,“好像弄错了,我要的是治沙眼的,不是防近视。”


1楼2013-03-24 01:37回复

      “个人问题没解决?”
      “我是困难户。”
      王柏岳笑着,面目善和。阿妙瞅着他其实也没变多少,除了下巴上多出来的肉,眉眼还是那副眉眼。失了少年人的锋锐,被一股宽容之气包围,也还过得去。 “唔……我家到了。”指了指身后的米酒铺子,阿妙说,“去坐会儿吧。”王柏岳点头。
      “妈!”阿妙把系着围裙的妈妈扳过来,“你猜这是谁!”
      即使刚从油烟里把她拉过来,阿妙母亲看起来也还是干净利索。头发挽到脑后,额头光亮。
      “小岳来了。”
      “妈!您什么火眼金睛啊,长这么胖你也认识!”
      “瞎说,各个年龄有各个年龄的味道。”
      王柏岳给她问好,她笑着同他点头。将两人引到靠里的桌子,“我先忙了,要吃什么跟阿妙说。”
      “说你妈妈没老是假话,但反而更精神、更有力的感觉。”
      “你得当着她的面说,我可不负责转达马屁。”
      王柏岳笑而不语。店里统一的棕红餐具,沉稳悦目。客人起起落落,阿妙母亲和一个伙计端着盘子来回穿梭。
      “百合米酒、桂花米酒、糊汤米酒、银耳米酒,你要哪一种?”阿妙问道。
      “我要吃饭。”
      “噢,我也饿了。”阿妙叫来伙计。
      “今天遇见你挺开心的。”阿妙笑嘻嘻地朝对面的人说,“你也住西城区?工作?”
      “算是吧,在这边干了有半年了。我们跑销售的,没固定地方。”
      “你卖什么?”
      “按摩器。我不负责卖,我负责一边组织职员去联络按摩器公司,一边派人向单位和个人推销。相当于一个中介……哎,说了你也不懂。”
      “拉皮条还拉出道理来了。自己吃自己的饭。”阿妙低头扒几口。
      “你个人问题真没解决?”王柏岳似笑非笑。
      “干吗呀。”
      “跟你讲,我给你写过情书。”
      阿妙往后靠,歪脑袋瞅他,“这又是哪一出,我不记得。”
      “初一的时候,是不是有个初三的满脸痘的家伙给你递过情书?就是那个。那时他是我和瘦猴儿的头,学校扛槽的,我们谁都不敢惹他。哪知他看上了你,非逼着同班的我和瘦猴儿给构思。没辙,只好由我起草,由瘦猴儿传送。”他扬扬筷子,“文笔不错吧。”
      “少恶心了。什么‘我们的记忆会像薰衣草,在空气中留下淡紫的余香……’我又不认识他,哪儿来的记忆。”
      “所以说,是你和我的记忆,不是你和他的记忆。”
      “哈哈,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阿妙觉得这个夜晚太神奇了,其余的364天哪一天都比不上。年少的挫人挫事,一件一件拾起来,只觉得可爱。想到自己眼下的生活,不算一团糟,但也平淡空乏。“我有一个男朋友,一年前分手了,现在回来找我复合。另外有个男同事,对我挺好的,油嘴滑舌我也不知该不该信他。两个都说喜欢我。”
      “一个女孩儿开始问‘该选谁’,表示她哪个都不中意。你觉得对吗。”
      “说说那些人吧,像……小泥巴,还住在院子里吗?”
      “她爸瘸了。”
      “啊?”阿妙小时候没有朋友,经常被孤立,对小泥巴还是有感情的。胖姑娘一方面怯懦,一方面却管不住嘴,总是讲人坏话招人嫌。为了保护小泥巴,阿妙额外受了很多苦。


    4楼2013-03-24 0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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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忽然过去。十年。


      6楼2013-03-24 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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