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来了这虚白楼，和哥们儿喝酒，图得是痛快尽心，一人独酌，则喝得是心境。清茶醒脑，烈酒却能激起人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一杯酒下肚，却觉得淡口得很，瞅了眼小二，让他换酒来。如何？老爷子授命是真，奈何我爱酒也是真！爷非无赖酒徒，还真能给你在店里喝栽下不成？】

【这头入虚白酒楼未几，但听旁边店小二招呼叙话，惯皆是浙菜名堂的大些。三友见状，约莫是馋虫又起，殷勤着一连问询好几句。但见来人一应颔首示了，再自头由尾的将招牌菜肴尽数告知，也省得再听他聒噪，直接与那店小二知会声说择菜到楼上来。径直绕上楼梯】
【楼下座无虚席，楼上更甚。又忽对方才那一番话悔不已。但打眼便见屏风掩着的竹牖下隐有空位，对个则坐着个人。三友怂恿一句，平素倒也没曾这么拉开脸子做事，但菜既已叫，退了未免更不得脸，索性前了几步，敲敲屏风正对里头人言。】
那个，这位兄弟……这位子，一个人坐？
没事我也才见= =||||

【正打算尝尝刚换来的新酒，听见间外声响，出门在外，图大伙儿一个方便，也不碍多交个朋友，提声道】
我这有坛刚启出窖子的酒，兄弟你不妨，那就入席，咱一道喝？
【说罢，虚白往来无白丁，但景象热闹至此，倒也稀罕，今次科举虽尚未周示，消息却走了不少，听着那些操着外地口音的，似乎谈吐不凡者，目光随意梭了个来回，等那跟着仆人的兄弟落座后，见他锦衣贵服，气度正统，笑言】
兄弟是个生面口，我猜猜，可是住在城东的某爷？
【城东便是甲第如云的金贵地界，不是那些未入流的世家，抑或终日闲散的宗亲欲可宅及的，除此之外，就是皇子初出皇宫，开府立牙的地方】

【话一脱口，实在觉得太唐突，少晌没多久又想却在所难免的。也亏得是里头人颇随性，承下方才话应了句入席同饮。虽也不与其人熟识，但三两句话也难得扫去了起先尴尬，一点头绕进里头去，捡了他对个位置坐下。至于今日楼里人何其多，又闻口音颇杂。早先也不是没听过礼部风声，虽面上仍不大上心，到底也记下。兴许是缘故之一。】多谢。
【甫道了句谢，平日里也鲜少和也并不相熟的人攀谈，故此正觉应当寻个什么话头来讲时，乍闻外头喧声，径直招了那店小二一声过来。】搁这头呢，刚才在楼下叫的东坡肉。
【倏一回头，又听了那句判词，斟酌思虑半饷，也省得绕什么花花弯路。未正承也未置否：】
城东贵胄诸多。在下赋闲，也是个不入流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听他这应承一句,尚要斟酌调度,可见是个谨慎小心之人,潭宅尚诸多是非,宫闱生活如何?想必也不都尽如人意,小二陆续上了菜,给他满了杯酒,言】
兄弟自谦,赋闲如何?才自空月,当年孔明子牙莫不如是?在下泽烨,不知如何称呼兄弟?
【随手一示,不时听得楼下传来的人语,沉然一笑】
兄弟你瞧,楼下这满座的人,今时泛泛,他日鱼跃龙门攀上青云者也未可少

刚才兄弟一句面生，是这楼里熟络客吧？
【倒饶了句谦词赘前，继着对面一声抬举，连连失笑摇头。又转了思量回到方才话茬，信自拖了他才满的酒盅过手，仰头满饮下腹。但听后赘名讳置词，也疲得懒再兜转：】
在下家辈从华，父题了岱宗之于一岱字赘名。泽烨兄呼一声华岱即可。
【但听那句鱼跃龙门扶摇青云，顺势而眺下。】鲲鹏尚且图南。单见下坐满客，谈笑间壮志凌云，想必也非碌碌。

【听他出口字字成墨，平日虽最恨二哥拽文，或惯不得文人附庸习气，但今日一见，却是毫不违和的，对方林下青青，所持沉练气度不同与旁，岿然其静，不枉岱字！可惜皇家】
华岱兄笑话了，这虚白是我祖上家业，除了浙菜，那十年一日醇香酱厚的状元红方真一绝，平日兄弟几个嗜酒的独我一个，这常来常往，照过面的我都记着
【早前的酒兴消顿了大半，篾帘风下作响，放下酒杯，筷拾了口菜肉】
十年寒窗苦，一朝登龙门，于华岱兄这槛内人，状元红可还对酒品？

【长日也曾听闻坊间话，莫非也不知虚白酒楼在乌尔古宸名头下寄。如今眼前泽烨道一声祖上业，心里明了七有八分。平日更甚鲜少出府，怕因此故而不曾得见。平白多些恨晚的？杯中清酒明澈，徒照的眼界也阔。半饷顿豁道。】
原是这个由头，到底也是我唐突的。泽烨兄莫怪。往后常来虚白楼行走品酒饮茶，倒少不得泽烨兄推介一二了。
【槛内槛外，论及自己是不能一概看的豁达。但笑：】窖藏数年，今朝一品。果真甘香醇厚……很适。不过现下见堂内满座客，文人墨客却也不占少数。兴许不少人是持“万般皆下品”为念吧。
太客气了，没事。

【摇头一笑，反而举杯去敬他，醇酒入肠，话里是否藏什么旁的心思，倒也难辨，以酒期会，聊得来便是朋友】
好说好说，往后我要请教华岱兄的，也难少了去
【听他这一言，不知破了座中多少人的心思，谅也可解，毕竟人出来要的就是历练，顽石成了鹅卵，疼也得捱着，暗叹一声，话出口也重了些，笑道】
也不急，初出茅庐，谁人不多少持才自傲，等日后入了官场，惯了卑躬屈膝，这前襟一短后襟一长，哪还记得什么三科九等

【闻人明意衬句，连连失笑颔首。暇时历年文举武试案题皆翻过，文试也属多变诡谲，武试不外兵戎来去。实时京畿最是熙攘，龙门之试，任谁不想纵身得跃？旁说再怎么预料内外，到底还是变故多的。】
【举步一入官场，顶戴花翎戴的舒坦，名利俱在，旁无所虑。哪还管得及清正廉明？只觉任谁皆不能免俗。反倒也是，这等刊论，倒着实非该我说。不加忖度：】
也是，他日文试，墨客厚禄高官。武举，佼者位列五虎。倒也不能一概而论。还未请询泽烨兄，眼见九年已临……是属意文？或武？

【听他言下，未在意外，皇嗣者慎心如晦，我倒该随他多留几分，清风徐来，薄帘之外，偶能窥见外景之晞丽，这般破而不破之境，最妙！徐徐道来】
自然，多几个名士真节，去朴野昧劣之风，于朝野莫不建设
【说来靖德年间，四合丰饶清明，战事者稀，是谓百姓者祜也，可越是如此，而疆城筑势布兵，越当以不存饶心，不遗机外夷】
修登三甲五进者，当是鲲鳞之势，不容尺泽，被朝廷之位，善用于天下，也是社稷福泽。说来惭愧，疏文佩器，我意在武试，一展男儿血性，尝了儿时愿罢

【但听泽烨兄言论一挥而就，并不依样葫芦。也实觉在理赞同。名士真节清风两袖，自古由今，史册载下业有赤胆之士竭诚谏言，却不乏佞幸之臣佞誉诬谀。自皇阿玛临万乘之位，亲安黎庶，蕃育国祚昌鸿。现下如此，也理当安危并思。】
泽烨兄想法思绪皆不落窠臼且入木三分，在下钦佩。
【施其一誉。取才当贤，礼部胫走讯息以科举为引，因此图而索骥也未尝不可。定了定目光又添酒举杯：】
志诚定远。鸿鹄凌霄也罢，有心便会事成。先贺泽烨兄。

【功名在前，垂史身后，古来豪杰名士为鉴，当引今尺泽之鱼奋海，密网之雀翔霄，将得几成，还看廷试真章！想起那日老爷子的话，侧目于眼前之人，静者善察，不乏有成见于胸，沉声发问】
贱言贵听而已，倒是在下僭惑，愿听华岱兄之见，康王祸心，列罪中有三可致死，而上不发，是为何？
【搪脱显得虚委，不如诚心接下他的贺言，于今日科举，本是得之不加荣的心，失之当也不加忧，举杯同敬，接下年少的话尾，酒斛碰撞间知己已酬，不由大笑】
华岱兄恢杰之才，日后若能擅文雅于朝，守成执正，当诚为贤达一流！

【是承不否，但闻前头泽烨提及康祖爷一话，不由深蹙眉。南书房一事虽不明全角与巨细，总也略有耳闻。他谓列罪，兴指是皇阿玛上谕列下涉兵部事甚乃戕害皇嗣诸事罪由，溯至成启年间福建一事。再道康王，终末落了个革官罢职黜逐边疆的落数。自古循来进贤黜佞，皇阿玛既是万乘之主，此旨顺而不违似乎再妥不过。表象如此，到底怎么缘由也非我能忖度之出。】
【但罪列三宗，涉及体恤一言？似乎未免太过牵强。面上仍持不恭貌态，一侧身把着手中一杯尚未饮净的清酒，笑而非笑：】
约莫是顾念着涉远的“祖孙”之情？哈哈，瞧我——皇帝之所以为万乘，那万乘之主心中所料，岂是我这等凡俗之人可觑？
【说笑打着哈哈，似心不在焉猜度一句，倏一扬眉峰又道。】说笑了，泽烨兄以为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