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妹这麼晚你还没睡啊~

【梨花按】
为了浑水摸鱼早日爬到我家顾村草家的墙头，于是我决定不要命地搬这篇苏格拉熊的鸿篇巨作。。。
这是一个童话，
以第一人称黑花的视角讲述了一个关于一团棉花和她的火星把拔的那些萌萌二二的事们。
原作者是钟吧的一个IP 吧友58.92.64.*
因为她不肯透露姓名，文中又常出现“苏格拉熊曾经说过：……”的字样，就被网友们唤作 苏格拉熊~~~~
但其实苏格拉熊告诉我说，这篇故事是出自黑花花大小姐亲爪！是它用棉花的手指一个键一个键地敲出来滴~~~~~
大家要相信，这故事的版权归那团棉花彪悍滴所有~~~
《黑花和把拔二三事》

一
我记得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
店里还是和往常一样的热闹，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晃得人眼花，我就藏在一堆棉花里面。
我自己也是棉花。
打从出生下来被赋予的棉花从外而内，从躯壳到灵魂，都是软绵绵静悄悄的，被很多人的手抚摸，沾染上很多人的气息。
我记得第一天登上这个货架的时候，有个小男孩盯着我看，看了我很久，一颗透彻黑亮的眼眸盯着我看，干净得渗到人心底里去。
他的背后有大片碎落到地上的午后阳光……
他说——妈妈，我想要只玩偶，晚上可以抱着睡觉不冷。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使劲冲他点头，只要可以离开这个货架，我怕坐太久脖子会长不长。
可惜他的妈妈没答应，他回过头悄悄对我说，等我来接你哦……
我开始欢欢喜喜地等。
一天又一天……
结果我左边，右边，前边的兄弟姐妹都被买走了……我还是孤零零地呆在那儿。
直到有天，有只手，缓缓地伸过来，轻轻地伸向我的脑袋，从我头上滑过去，轻巧地取到了我背后的那一只……
我忽然想哭……
老板曾经用很怀疑地目光从上到下打量我，我浑身僵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他说……都长一样的，身边的就算了，怎么后面都都卖出去了，这只还在……
我低头不敢瞅他……
那天以前，我是一只熊猫玩偶，那天以后，我是一只没有自信的熊猫玩偶。
二
于是倒叙完了，又回到这一天。
这一天，我觉得可能会什么改变会发生，就是这样的，这是玩偶的第二感。
尽管一大早，我背后的背后那只也卖出去了，但我还是相信，今天会有好事发生的。
我记得苏格拉熊有句有名的话叫做莫熊定律，它说，如果你百分之百相信一件事会发生，那它就一定会发生。
从太阳升起，到太阳射过玻璃的光渐渐往后退，到太阳要落山……
店门终于再次被打开了，玻璃门后面的身影深深深深地刻到了我的玻璃眼珠里面……
我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熊猫。
我真的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熊猫……
可是就是好温暖，像是正午最干爽温暖的阳光又来了，于是对面镜子里的熊猫变成了向日葵，从门边到窗边，把玻璃眼珠对准了他。
他接近了……接近了……
玻璃眼珠往后移，往中间移，就在我要变成斗鸡眼的时候，他终于走到了最近。
他看我，我看他。
大眼瞪小眼。
好吧，我承认我是小眼，你们别骂我不会用成语。
这双眼睛，明明是大人，可是纯澈得像是当初要把我买走的那个孩子，深得像要把我身上的棉花都吸进去……
很久以后，把拔对你们说，看见我的时候，他就想当我把拔照顾我……
你们别信他。
事情是这样的——
老板，怎么这只熊猫单独一个货架？
卖不出啊！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说不定摆在家里还能辟邪，百鬼不侵的。
我满头黑线。
再抬头看他，他好像被百鬼不侵几个字吸引了，眼睛明显一亮，表情还是很淡定……
于是就这样，我总算把自己卖了出去。
后来在跟千千万万的同胞传授我的成功经验时，我说，你们知道什么叫自我营销吗？其实让别的同伴都先被卖出去，是我推销自己的第一步。
在熊猫海里面，我是一只熊猫。
在单独的货架上，我就是一只辟邪的熊猫……（==）
坏事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变成好事，谁知道呢？
真相其实不重要，结果是我跟着把拔回家了……
出门的时候我发现那个要带我走的小男孩来了，我窝在把拔手弯里面从车窗往外面看去的时候，他正朝摆放我的货架奔去。
我忽然想起苏格拉熊说过，熊猫的一生总要错过很多很多的。
但是所有的错过转眼看都是等待……
为了换更好的，谁说得清楚呢？
我朝他挥了挥掌，谢谢你来得晚这么一会儿~

六
我不能说话。
不高兴也不能说话。
嘴巴是棉花，喉咙是棉花，连弯上去的嘴巴都是棉线。
把拔不高兴的时候会在镜子上画笑脸。
刚好站到让笑脸上的嘴角把笑往上勾的地方……
就像是我现在的表情。
苏格拉熊说，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没货架，有了把拔。
没了同伴，有了把拔。
没了竹林，有了把拔。
……
苏格拉熊是想打击我。
他打击的话却听得我心花怒放。
有了把拔。
就是这四个字。
沉甸甸地把我心里的天平一压到底，咔嚓，崩坏掉了……
所以苏格拉熊彻底认为我没救了转身走掉以后，我站在凳子上，学着沉思熊的样子站了很久。
鲁熊说，真的猛熊，敢于直面被把拔无视的人生。
鲁熊还说，不在沉默中辟邪，就在沉默中爆发……
把拔……其实我也怕黑！
门外嘎嘎飞过的乌鸦成了我爆发的导火索。
我脑袋里面那条线拉到崩掉了。
崩掉，然后变成很多纠结在一起的线团。
烦恼会让人的脑袋变重。
这条对熊猫也通用。
我浑身的重心终于偏移……完成了我努力两个晚上总算做到的动作——
从凳子上，翻了下去。
…………
看见美好的事情，就要让自己和它发生关系，否则那只会变成和自己无关的美好的事情。
这样的想法让我翻下去的动作带上了悲壮的味道。
我不要让美好的把拔变成和黑花无关的美好的把拔……
空中翻转三百六十度，着陆。
过程很美好。
只是结局猜不到……
我以为会像白天看到的翩翩飞过的树叶一样，像蝴蝶一样落到把拔的床上。
可是我垂直落下去了。
是直直的……直线。
苏格拉熊后来说，那是重力作用，你要会飞就要减肥。
……
再回来说这次空降，空降的终点是个大袋子。
里面满满都是我不认识的好吃的……
都是琳琅满目的塑料纸……
按道理说这个着陆点也还算差强熊意，如果我不是脸朝下着陆的话。
我脖子卡在袋子的零食中间动不了，只能看不能吃，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出现在刚睡醒的把拔面前。
听到把拔想忍又忍不住的笑声——
黑花，你怎么偷吃？
…………
不管怎么说，我要引起把拔注意的目的就这样达成了。
熊猫的生活里也有许许多多的不完美。
这样那样的不完美里面，又有很多小小的惊喜。
比如昨晚栽在袋子里的时候，我往上的脚碰到了毛茸茸的毯子。
和把拔的同一条毯子~
覆盖下来的时候，姿势不舒服我也不怕黑地睡着了，睡到被把拔的笑声吵醒。
那和把拔不同床却共一毯的一夜，我一直想当做里程碑一样记录下来。
做成风筝，做成纸飞机，跟着风飞到很暖和的地方去。
很多年以后，我学会了作诗。
它没有去暖和的地方，而是落在了我的涂鸦板上，在把拔看不到的地方——
君霸毯之头 我扯毯之尾
与君共拉一条毯 半夜不怕鬼。
*****
把拔说，好孩子要在十二点以前睡觉。
大家晚安。

七
天亮。
背对窗户，我和把拔排排坐。
把拔神清气爽，我有练习了一晚上自由落体运动留下的黑眼圈。
时间好像放慢了一脚一脚故意地慢慢走……
我想找点什么来说。
再沉默下去，把拔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聊？
苏格拉熊说，你不会说话，所以你天生就注定了很无聊（T T）
你忙着掩盖自己的弱点。
实际上掩盖才是最大的暴露……
可是那时候的我就像很多很多患得患失的青春期的熊猫一样，可以因为把拔的一个笑容飞到天上，再被他的一声叹气跌到天边去。
只一心想表现给把拔看我是一只有趣的熊猫……我的黑眼圈如果背对着窗户的光用四十五度转角从右边看，会变得不明显。
把拔沉默得越久，我的心就往往下掉得越多。
苏格拉熊说，把你肚子剪开也只有脂肪和棉花，哪来的心。
那时比起那句没有心，我更介意这句话里的脂肪……
让我欣慰的是很久很久以后，苏格拉熊自己推翻了他的话。
他说，我不是棉花，怎么知道棉花不能软软的，不能沾水就重，重了就酸酸的，酸了就滴水？
如果有这些，会痛会重会软软的会酸酸的会被打湿。
是棉还是肉，都差不多。
再把话带回把拔身边……
八
说得跑题了。
这是跟把拔学的。
把拔有轻度的话痨，在心情好的时候。
像下面这样的对话经常发生在我们之间——
黑花，把拔回家了。
………………
今天%￥￥#（省略了几百字，带入把拔通告日程表计算），天气很好，就是有点累……
………………
把拔说辛苦的事的时候，语气淡淡的话却很多，强调心情不错的时候语气很有力，但很简短……连苏格拉熊都不知道把拔到底想强调的是哪一部分，一直想送一本叫《怎么说话张弛有度》的书给把拔。
我最喜欢听的就是把拔没有重点的自言自语。
就算是……黑花你又胖了我去倒杯水。
前后没关系没停顿，可以让把拔的国文老师用像苏格拉熊一样抓狂……
我也能听得很开心。
除了第一次。
早上的阳光暖暖的，把拔的笑容比光还要温暖，还挑眉毛，把零食拿到我面前晃。
偷了一晚上，想吃吧？
我低下头思考一会儿把拔把零食递给我，我该怎么接过来，用那跟手指头剥开。
在我想得起劲的时候，把拔贴心地替我拉开了包装袋……
再贴心地帮我拿出来……
贴心地帮我试吃……
然后吃完。（==）
接着把袋子递到了我的手里面，把我的头抬起来。
那时候要是对面有镜子我能看见一只吃饱喝足笑得很满意的熊猫。
那时候把拔就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然后站起来说——
黑花，你真的偷吃了！
（T T ）
于是就有了我的第一张照片。

大家不要被表象骗到了……睡得无辜的把拔一点都不无辜。
如果有一天，把拔站在你对面对你说，黑花想吃冰火菠萝油。
你们一定要相信，贪吃的不是我。
……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很喜欢和把拔说话。
我都不能回答，只是把拔也不需要我回答。
他会自言自语。
自娱自乐。
就是这样，也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把拔是唯一不会嫌弃我不会说话的，独一无二的把拔~（^ ^)

QAQ

周五。。。
我好像很久没去关注过星期几了 自从去年六月高中毕业以后。

九
同样都是整整的一天。
把拔在，和把拔不在，是完全不一样的。
虽然我很满意我的专用席从凳子上换到了椅子上。
把拔还在走的时候，特意帮我打开的窗帘，让我坐的地方一整天都能晒到太阳。
太阳在透明的玻璃了折了两个弯，透进来的时候只剩下软和的暖暖的光。
时钟的秒针慢慢地走，滴答、滴答、滴答……
我想到了把拔……
开始仔细听靠近门边的所有动静。
却发现时钟的声音变成了——
滴滴滴滴滴答，滴滴滴滴滴答……
到后来，故意要和我做对一样，带上了悠长悠长的回音……
滴滴滴滴滴答答答答答……（T T）
……
自从有了把拔，我就积极地做做好了应对生活翻天覆地变化的心里准备。
鼓起勇气朝前面迈了一步……栽在袋子里睡了一晚上。
再鼓起勇气迈一步……坐的地方从凳子上换到了椅子上。
还是坐一天。
虽然苏格拉熊说，如果不出意外，一只熊的生活是不会在短时间内发生巨大变化的。
变化大多都偷偷藏在吃饭喝水睡觉的每一天每一天里。
等你过了很久很久往回看，才会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这么不一样的熊。
我好想快点到恍然大悟的时候……（==）
我告诉苏格拉熊，作为一只上进的熊猫，要杜绝这样一坐就是一整天的长肉行为。
苏格拉熊又说，在你来之前用你的两只手指头数五千九百三十七遍才能数清的这么多天里，你都是保持着这个动作坐到现在。
我们俩都沉默了。
我开始严肃地思考这是不是就是我变胖的罪魁祸首。
苏格拉熊开始皱眉思索熊生价值。
我们视线交汇……
我开始不满苏格拉熊将我的十个手指头说成是两个。
就算是两个也该说手掌。
……
如果没有期许，时间怎么过都是一样的。
苏格拉熊那天说，熊猫经历了幸福和满足，才会开始贪心。
欢笑以前的沉默就是沉默。
笑过以后的沉默是等待。
苏格拉熊说这个话的时候抬头望着远方的远方。
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故事。
苏格拉熊多愁善感了……我觉得我需要去安慰他一下，不过这要等到把拔回来。

十
太阳落下。
我可以看见金色的光停在我的鼻尖上。
窗外是安静下来的傍晚……
那团光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渐渐灭掉了。
……
这天把拔回来得比前两天都晚。
我只能听到的声音是，晚安，黑花。
晚安，把拔。
我在心里说。
我没有心情安慰忧郁的苏格拉熊。
有点也想学他用看起来像是有故事的眼睛眺望远方。
我们就这样并排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把拔起床来看到我，把我从椅子上拎起来看了一眼。
刚睡醒的眼睛里带着笑意——
说，黑花，你白眼圈又重了。
哦，不对，白花，你黑眼圈……
把拔忙着解释……
我——（Ｔ　Ｔ）
……
那是把拔唯一一次开口用我想用的名字叫我。
尽管最后我喜欢的名字其实是把拔给的那个。
但是这唯一的一次不美好到了极点。
……
我想我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昨天苏格拉熊会说我变得贪心。
三天前，最大的幸运就是有把拔，有名字。
现在希望把拔陪，名字被叫对。
那然后呢……
然后我害怕了。
……
老熊说过：不知足，会闯大祸。
……
等我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把拔已经不在眼前了。
我开始后悔刚才刻意赌气不理把拔的行为。
可是作为一只连道歉都不可以的熊猫，我开始思考再从椅子上栽下去能引起把拔注意的概有多大。
就在我思考着可能性的时候，把拔在我面前蹲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窗帘已经被拉开了，又是晴天。
大片大片倾洒下来的，又是暖洋洋的光。
光停在把拔修长的手指上，伸出了两根，对着我。
黑花，把拔教你走路吧。
我的玻璃眼珠里映出，爸爸黑白分明的眼里有个小小的黑白分明的我。
瞬间，我的白……黑……不是，是红眼圈，眼圈红了。
……
很久以后，把拔说过，不站起来，就没有办法完整地沐浴在阳光下。
……
很久以后，把拔还说过，窗户外面，还有很大很大的天，出门左拐往南再往南再往南的话，有一大片热带雨林，黑花你可以在哪里吃青草然后悠闲地睡一个下午觉。
我沉迷在把拔勾画出来的这幅图里，。
不过苏格拉熊和把拔的地理老师和生物老师不怎么好受。
地理老师表示，按照出门左转的经纬度算的话，一直往南最有特色的地貌是南极的浮冰。
生物老师更是对把拔以为熊猫的主食是青草感到了比苏格拉熊更沉重的忧郁。
这些都不重要。
我在意的是苏格拉熊的话。
苏格拉熊说话的时候把拔伸出拉住我的手掌，再将我的脚下的爪子放到他的拖鞋上。
把拔的往后退了一步。
瞬间，我真的……
往前迈了一步！
就在把拔自娱自乐玩得开心，我也沉浸在熊猫生平第一次能走路的快乐里的时候——
苏格拉熊淡定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他看着我圆滚滚的爪子和爸爸修长的手指，叹了口气，看着我——
毕竟不是亲生的啊。
＊＊＊＊
把拔说，好的熊猫是不能穿马甲的。
要不然身上的毛起不到作用会退化。

十一
看把拔跳舞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之一……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
往前走一步，往后退一步……
转圈，再转圈。
就像是熊心和熊心之间的距离。
你来我退，我来你退，左转右转，总是对不到一起，却都要说这样才好看。
我会了跳舞，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就算把拔说，他很早就开始教我……
不过从把拔那里学来的舞会让我有点小困扰——
比如在熊猫舞会上。
如果遇到笨笨的熊猫女士，绅士有时候会微笑提醒，你又踩到我了，小姐。
但是如果换成是我，对方的话就要僵硬许多，连着脸上的毛都由黑白被青紫，最后忍不住，颤抖着嘴角说……小姐，你准备什么时候从我脚上下来。
这也是我一直担心我的春天会什么时候来的原因。
可是舞不应该都是那么跳的吗？
……
为什么只要一走出去，投入熊海，就再没有一只熊肯像把拔那样让我牵着他的手，踩着他的脚，慢慢走。
……
苏格拉熊说，不要用你把拔为标准去认识熊。
你能看到的最好的风景，就将以风景的身份，住在你的脑海里。
最后陪着你的还是身边的东西。
脚下的沙子路，不远处的竹笋，这些摸得到的东西。
你的把拔，他注定和苏格拉熊一样，适时出现再适时消失，留给你快乐和回忆。
……
因为这些话，我第一次觉得苏格拉熊是一只说话不好听的熊。
十二
苏格拉熊的话对我起到了反面的教导作用。
虽然他的初衷并不是这样的。
想到把拔会有一天像他说的那样，忽然就不见。
只剩下脑袋里住的这个把拔。
我就觉得眼前的黑都不是很害怕了。
至少，变成了第二害怕的。
……
到了晚上。
第二感告诉我，把拔明早一定会出门。
于是我开始想办法。
怎么才能留住把拔不让他往外走。
月亮的光透过窗帘，照亮了我椅子下面的一个黑黑的东西。
我忽然想起来，把拔每天走之前都会用着团黑黑的东西说话，然后有人到门口，把拔就离开了。
那晚上我再次从椅子上翻倒了下去——
还是脸朝下，死死地压着那东西不放。
……
然后天亮……
我听着把拔伸手摁掉滴滴响的钟。
挺到来回的脚步声……
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而我还是保持着肚子和脸朝下的姿势这样躺着。
把拔的开门关门声如常响起之后。
苏格拉熊感叹良深地对问浑身僵硬趴在地上的我……
昨晚你说忙了一晚上，忙什么了？
（T T ）
……
苏格拉熊，我很忙，没有回答你问题的时间。
……
当时我要是这么回答就好了。
……
度日如三年，好不容易等到把拔回家。
把拔却还是没有注意到我……
到后来，好像是什么不见了……来回地找。
将我身边的一个柜子翻了好几遍——
黑花，你看到我鼠标了吗？
……（= =）
…………
那天把拔找到恨晚

十三
鼠标事件之后，把拔为自己的视力纠结了很久——
因为我是黑白的，鼠标是黑色的，把拔就以为是他眼晕了。
所以到晚上甚至拿着斑马的照片来和我对比着看。（T T）
……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把拔……
见他微皱眉头，表情认真。
把那张照片放到我身边。
确认了一下。
在动动照片，用动着的斑马对比着我看。
再确认了一下。
到最后似乎觉得问题不在他
就严肃地看向了我。
我抬着的脑袋忽然，僵掉了……
难道把拔发现是我干的了？
我浑身冒汗地盯着把拔，把拔皱眉盯着我……
半晌，终于等到了把拔的宣判——黑花，你又半夜偷吃？
安静了一下，觉得不对，困惑地自言自语……
你吃老鼠？
（= =）
……
把拔说完，眼睛往一边移去，好像在想象我吃老鼠的样子……
再移回来，轻轻笑出声来。
如果我身上还有别的颜色的话……
一定是拼命往脸上聚集的红色。
差点忘了，你是熊猫。
把拔说着，摸了摸我的脑袋。
苏格拉熊彻底抓狂了，我看见他痛苦地打滚，要求我立刻去澄清熊猫的尊严——
他说，现在立马去告诉你把拔，熊猫虽然有个猫，可不是猫。就算这个猫和那个猫是一个字，但是是完全两种不同的猫*&%￥#（以下的消音。）
苏格拉熊最近说的话越来越向毕加熊靠近了。
说什么都留个模糊的印象，让我听不懂。
他说这是印象派。
我知道是把拔的逻辑把他变成这样的。
所以现在我是真的有点担心，以后的零食会不会变成猫罐头和鱼（T T）。
……
因为抱着这个怀疑，所以在把拔坐在不远处看书的时候。
我一直在偷瞄他……
虽然苏格拉熊说，我没有这个借口，也会瞄。
把拔看书看得很认真……我也看把拔看得很认真。
顺便也会看看……
桌上有没有出现可疑的罐头物品。
可是一不小心，我就让自己变成了最可疑的东西……（T T）
把拔在看书的时候，忽然就抬起了头。
不偏不倚地刚好抓住了我来不及溜开的视线。
却只看了一下，又低下头，微微扬起嘴角——
黑花，把拔明天带你去看真的斑马吧。
……
就在我再次听到斑马……（T T）
想要找苏格拉熊要漂白剂的时候。
忽然明白过来把拔的意思。
他是说……明天可以陪我！
可为什么还是要看斑马（+ +）
……
把拔一定是知道很多很多的。
我以为他不知道的事。
以为藏在自己心底的小小的秘密。
他应该都懂的，虽然不说……
当会悄悄地记住，温柔地回应，迁就地安排。
如果一种情感很强烈，那么什么都不能，午夜的时候逆着月亮的风也不能，阻止这种感情找到要传达到的人。
上面这一串，是后来黑草说的话。
黑草还说，所以在想着谁的时候，一定要温柔地想，因为他一定，早晚，在某一天，会知道。
……
那晚在我期待着明天的斑马（T T）和坐在窗台和苏格拉熊看星星里面度过了。
我发觉渐渐地习惯过来等着把拔的日子。
只要是等，就证明把拔总会回来。
虽然漫长，但是不会害怕。
……
苏格拉熊，我也想要成为把拔那样好的人。
我也想知道把拔的很多，不说出来，然后像把拔关心我这样，去关心把拔。
……
苏格拉熊回答说
你原本就说不了话，前面半句是废话。
……
（Ｔ　Ｔ）
……
但是一直陪着你把拔的话，你还是可以做到的。
苏格拉熊又说
你不能说话，不能在他孤单的时候安慰他。
不能走路，不能在他跳舞的时候陪着他。
手太软，不能在他筋疲力尽的时候扶着他。
脚太软，不能在他需要的时候走向他……
但是你是黑花，只能用一辈子无声无息地陪着他，作为你唯一关心他的方式
……
虽然苏格拉熊的话让我有点沮丧
但是看着夜空里一闪一闪的星星
那晚上，我想，我是不是稍微长大了一点？

在麦田里问过田鼠的路，被稻草人吓坏过，别狡猾的蝴蝶可以带到错误的路上过。
终于，它就要来了。
苏格拉熊这段长长的话，我以后一直想回忆起来……却总也记不清楚。
随着时间的过去，更加慢慢地模糊。
越来越清晰的是那天把拔靠着窗的侧脸。
他的手撑在嘴角，掩盖着一点点就要出现的笑容。
那个时候，把拔是笑着的。
苏格拉熊说的故事不是那么开心，他说的时候还带着点伤感，好像在说一个老朋友。
但是陷入回忆的把拔，和一半在听故事的我却是开心的。
对于黑草来说，这真是一个不那么好的开端……
十六
苏格拉熊回来以后就一直坐在离我很远的地方画画。
我曾经多次试图偷看……
只可惜苏格拉熊抓住了我不能动的弱点。
把画架刚刚好放在我的背后——
这样我偷看把拔的时候练习出来的可以像天阳升起落下那样看完一条直线的玻璃眼珠就失去了作用。
……
我在好奇和看不到的折磨里渐渐失去了耐心。
转过头去寻找把拔的身影……
把拔正躺在沙发上看书
捧着书的手臂打直，书在淡淡的黄色的阳光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是黄昏的时候最柔软的光。
房间里持续了一阵满足的安静。
……
背后有苏格拉熊划在画布上的沙沙声。
沙着沙着，忽然停下了。
苏格拉熊说——
经过我半个小时的观察。
发现你的把拔半个小时没有翻过书页。
所以他没看书，应该……大概，我是说也许，是在想别的事。
苏格拉熊的话说得很保守——
白天的事情，已经让揣测把拔想法这件事情，和斑马一起，变成了他的心病。
我虽然也很好奇平时很爱笑的把拔陷入这样安静的表情的时候是在想什么事……
把拔的世界很大。
我能想象到最大的世界，是三层分格子可以堆下糖果悬挂风铃的货架，还有比一座山更要大的竹林，可以看到很多熊猫和飞过的白天鹅。
下次……一定要从把拔的眼睛里找到那个地方。
苏格拉熊在我背后说话。
他说……
黑花，你寻找的世界，和你把拔的不一样。
你要学习的是你把拔追寻自己世界的勇气……
……
那次的话，苏格拉熊只说到这里。
后来我才知道，后面还有一句……
然后用它，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地方。
……
话转回那天，苏格拉熊没有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是因为我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把拔皱起的眉头吸引过去了——
我打赌一个枕头……苏格拉熊说，他的书很可能拿反了。
在想事情，而且陷入回忆的可能性极大。
至于回忆，能让人在想起来的时候都蹙眉，应该不是太好的记忆……
比如能在人心里留下深深刻痕的，爱或者是被爱。
……
我看见把拔终于展开眉头，坐起身来拿了电话……
自言自语地说，今天还是就这家店吧。
再转过头对我说，黑花，你要的话我就叫双份……
……
苏格拉熊——
我还是不要提到他的反应了。
他现在正带着他的画架开始准备学着燕子迁徙到暖和的南方去……
那以后，苏格拉熊得了一种叫失语症的疑难杂症……
这是在他说完那天的最后一句话以后。
那句话是在外卖来的时候说的……
把拔打开门，我看见一只定着双份披萨，浑身湿漉漉的熊猫玩偶站在门外。
两只眼睛熠熠发光。
苏格拉熊和开门的把拔同时开的口……
苏格拉熊说，黑花，你还记得它吗？
而把拔说的是——
你是这个店新来的？以前没见过……
停了一下，又问……
付你钱的话你会不会找零？
那之后，黑草告诉我他对我把拔的第一印象就是……永远都找不到重点的人。

十八
……
黑草用我不知道的方式，在房间的窗户后面露了很多次脸。
嗨——
第一次，它试图隔着玻璃打招呼。
我用我坚持认为最近有所减轻的重力，压到了窗帘上，窗帘带着玻璃一夹，黑草掉了下去。
软绵绵的身体落到地上也一声闷闷的响声。
听到声音，苏格拉熊从画架后面抬起头来，忧郁地看了我一眼。
……
第二次，它半张脸出现的时候黑眼圈更重了。
贴在玻璃后面，凌乱的毛上全是污迹。
你好……
它还是试图说话，用只有我和苏格拉熊听得到的声音。
我别过头。
苏格拉熊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画画。
没有得到回音的黑草用了一下午的时间，试图借着风和蜘蛛丝的力量爬到屋子里来。
我也用了一下午的时间，踩着桌上的尺子，用它当做杠杆，坚定了压下了插销，
……
晚上把拔回到家。
一如往常地笑着打招呼——黑花，我回来了。
我望着把拔的笑脸，心里暖呼呼的。
只要每天都能听到，是黑花，把拔回来了。
不是黑草，黑月亮，黑乌鸦，黑猫头鹰，黑%￥￥……
这样就好。
我虽然这么想，还是会忍不住去看窗帘外面。
……
苏格拉熊戴上了没有镜面的眼镜
把画架移到了离我和窗户都更远的地方
……
那晚上下雨了。
先是点点小雨，接着慢慢变大。
嘀嘀嗒嗒重重地打在玻璃上。
滑下的雨点像是透明的蜘蛛。
我数着这些爬过的蜘蛛，心里越来越不安。
一直到把拔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摸摸我的脑袋说了声晚安……
暖暖的声音像是带着可以平息雨声的力量……
让湿漉漉阴森森的不好的东西都走远了。
我眼圈微微有些红，对外面的熊猫玩偶说了一句对不起。
……
因为是注定要失去的东西。
所以你对失去抱着刻骨的恐惧。
不惜用你的一切手段去阻止它的到来……
但结果只会让它来得更快。
生命里到处都充满了这样滑稽的悖论。
这是苏格拉熊后来说的话，在它的失语症痊愈之后。
……
那晚上的雨，导致了很严重的后果。
导致了把拔出门的时候，看到浑身湿透的黑草……
不忍心，将他捡了回来。
也导致了黑草从那以后，变成了一只棉花深处都被打湿的玩偶。
只要挤挤，心里就能滴出水来——
一直到今天，黑草都是这么说的。
……
看到把拔蹲下身用毛巾帮黑草擦着毛。
看着他和我一样的黑白的毛，比我更亮的眼睛，比我更聪明的脑袋，更长的手指头……
看着把拔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低头看着它的时候……
我陷入了很大很大的恐慌里面……
……
苏格拉熊的墨熊定律里有一句是——
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
那么它就一定会变坏。
就像是水要往那个地方流，拿杯子，木板，手，身体来挡都挡不住……总要顺着那个方向走。
苏格拉熊说这个叫做上帝的方向。
……
讨厌的上帝的方向……

十九
那天晚上……我好像又回到了货架上。
就像是很多很多天之前那样……
忽然想把自己藏起来……
这种想法在把拔把黑草放在和我相邻的椅子上时变得强烈了。
晚安，黑花。
把拔走过来，在我头上拍了拍。
我从来没觉得黑花这个名字像现在这样好听过……
我湿着眼睛背对着把拔……看着自己正数星星用的粗粗短短的手掌，默默地低下头。
明天把拔还会和我打招呼吗？
还会不会像这样轻轻地拍我的脑袋，叫我的名字？
……
关掉灯之后，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暖暖的黑里。
先是什么都看不见……等眼睛习惯了以后，星星的光从窗帘缝隙里跳进来……
柔和地照着床前的米白色地毯。
我忽然想走到那里去……
再看一眼把拔难得的安静的样子，还有睫毛投下的弯弯的阴影。
在他忘记黑花这个名字之前。
……
你现在不怕黑了吗？
黑暗里有一道亮晶晶的目光盯着我，轻轻地问。
我有些惊讶……
它怎么知道我怕黑？
当察觉到我现在似乎不怕黑，我更加惊讶了。
终于将视线移向那只新来的熊猫玩偶。
你没见过我……但是我见过你。
嘴角翘着的黑草拥有比我更灿烂的笑脸。
我一直看着你——
黑草说……
你还是喜欢低头，害怕和别人对视……
还是那只没有自信，有点胆小的熊猫。
可是是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不怕黑的？
……
黑草了解我远比我想象得多……
我一直在猜他是怎么这样清楚我心里想法的。
却一直都猜不到。
它也只是神神秘秘地说……
我曾经一直看着你，在你不可能看到的地方。
从你觉得你卑微得不如粘在玻璃上的灰尘的时候，就看着了。
……
说这句话的时候，黑草眼睛里暖和的光，竟然让我想起了把拔教我走路的时候鼓励的目光。
……
黑黑的房间里只有苏格拉熊正在画画的声音——
我忽然很怀念苏格拉熊不好听的话。
开始希望它的失语症能早点好起来。
……
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怕黑这个问题，到现在我都没想清楚。
用苏格拉熊后来的话说，我的脑袋和它是有差别的……（T T）
……
还好……这晚上不是太难熬。
把拔总能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那天，太阳要升起的时候。
把拔起得比平时要早。
一晚上的雨下过去，正在迎接太阳的天空像是一块巨大的玻璃。
把拔拉开窗帘，转身把我抱起来，正对着天边就要日出的地方。
我脑海里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来得及面对面前美丽的景色。
然后沉浸在把拔暖暖的掌心里……
记得那时候，嘴角弯起的棉线很真实。
雨停了，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看着慢慢从云里腾出来的红红的光。
太阳慢慢升起……
一只黑色的大鸟在空中试图拔高再拔高，向着蓝天张开羽翼，但是却一直没能往上。
你看那只鹰……把拔开口。
它虽然扇翅膀扇得这么用力，却好像还是停在原地，实际上它是正在和风争斗。
现在这不是无用功，等着阵风过去了，它用在风里打磨出来的力气，一定能冲上去。
就在把拔话音刚落的时候，鹰被风狠狠往下盖了一盖，逆着挫了一下，忽然以惊人的速度，往上破开了天空——
我现在依旧记得那一刻的震撼。
目瞪口呆地看着鹰自由自在地徜徉在蓝天白云之间……
我第一次体会到，世界原来可以有这么大……
也体会到，把拔想告诉我的话。
……
后来回想起说这些话的时候，把拔语气里白云一样的平淡和隐隐透露的坚持，让我有些明白苏格拉熊的说法……
你需要学习的是你把拔寻找自己世界的勇气。
……
只要将勇敢地面对着熊生中的困难
在那个时候坚持不往下掉
那就一定不会一直原地走路
一定，一定会有一天……
能往上，冲上云霄。
冲出另一片天地。
……
我抬头望着那只像把拔一样坚强勇敢的鹰。
渐渐觉得又多了解了他一点点……
这个时候苏格拉熊忍不住，画笔落到地上，颤抖着声音开了口——
别看了……那……那是乌鸦……
（==）
……
那一天，苏格拉熊的失语症不药而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