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洞房
月上竹梢,柔凉如水。
大竹峰的守静堂内,依旧灯火通明。
“小师弟,再来干一杯!”
杜必书满面红光,举着酒杯晃着走到张小凡身边。然后将手臂放在他的肩膀之上,凑近张小凡的耳边,邪邪一笑,低声道:“小凡,所谓春宵一刻,可不要让陆师妹久等啊……”
“师兄,你……”
张小凡虽已有些醉意,但神志依然清醒,此刻听到杜必书在他耳边的戏谑之语,不禁脸色更红,酒劲泛了上来,脑袋也晕了一下。他定定心神,看着杜必书仍然举着的酒杯,摇头苦笑道:“师兄,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新婚之酒,怎有不喝的道理?”
杜必书眼睛一挑,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戏谑之色,他将酒杯举的更近,道:“六师兄好容易盼来你成亲的大喜日子,何况娶的还是咱们青云几百年来最出色的美女,怎的多喝杯酒就不行了?”
张小凡心里一暖,只得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师兄,我喝!”然后,碰杯扬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这才对嘛!”
杜必书满意一笑,重重地拍了拍张小凡的肩膀,然后转过身去,对着一旁的曾书书眨了眨眼。
早就斟满酒杯的曾书书会意地笑着点点头,前走几步,在另一个侧面将手臂搭在张小凡的肩膀之上,诡笑道:“那我的这杯也要喝喽……”
“曾书书,你是故意的吧!”
张小凡眉头微皱,尽量压制住不断上涌的酒劲,沉声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曾书书不满道,“好歹兄弟一场,再者,看在我当初送你蓝皮书的份上,你也得喝不是?”他声音渐渐放低下去,但两人离得太近,依旧使张小凡清晰可闻。
张小凡脸上顿时生出尴尬之色,他微微转过头去,推开曾书书打在他肩膀上的胳膊,沉声道:“胡说什么,我根本就没看过!”
“啧啧……”曾书书不以为意,脸上分明写着“不信”二字,清秀的面容上的笑意更深,他提高声调,道:“当真?”
“当真!”
“那更得罚酒了……”
…………
守静堂算不上太大,文敏与田灵儿坐在不远处谈论着家常,却是一直留意着杜必书和曾书书,看着张小凡被这两人一杯一杯灌下不少酒去,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人,做的也太过明显了一些,分明是要把新郎官灌醉才肯罢休。
想到这里,她向田灵儿低低说了两句,便起身站起,走到正与郑大礼谈笑的宋大仁身旁,拉过丈夫的胳膊,指了指还在向张小凡敬酒的曾书书,悄声低语。
宋大仁会意,其实他也早就注意到那两人的心思,想着大竹峰上难得热闹一次,便未曾管束。
此刻见张小凡已生醉意,文敏又挂记着陆雪琪,便轻咳两声,抬高声调道:“时辰不早了,咱们是不是应该让老七入洞房了?”
“哎呀,还是大师兄这个过来人体贴……”
“就是,洞房花烛,千金难买春宵一刻……”
“去去去,没看见小师弟脸都红了!”
“他刚才一直红着……”
“…………”
一片哄闹声中,张小凡终究在众人的推搡下出了守静堂,往新房走去。
夜色已深,凉意渐浓,扑面而来的阵阵晚风混着淡淡的竹叶清香让张小凡顿时清醒了不少。他深吸口气,只见皓月当空,高高悬挂,似玉盘嵌于苍穹之上,洒出柔柔的淡淡光华,映出山间氤氲的茫茫雾气,似秋水,似薄纱,朦胧缥缈,幽谧宛如幻境。
痴痴晃晃,浮生流年,何尝不似这月色一般,渐渐远去,遥远的仿若一场长梦。
饮泣,沧浪,黑暗,绝望……
繁华落尽,梦醒之时,却是什么都没改变。
回首触碰中,这一切,除却经年沧桑,依旧熟悉地一如当年。
“到了到了……”
“老七,进去吧!”
张小凡低头一笑,透过门窗的烛光早已映入他的眼帘,未及开口,曾书书却是已经跑上前去,“吱呀”一声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清风入室,屋内的烛火,如静夜里拨动的心弦一般,跟着跳动了两下。
“张小凡,不要忘了交杯酒哦……”
曾书书诡异一笑,将门打开一些,偷偷地往里面瞄了一眼。
张小凡抬起头来,看了看已经走到身边的曾书书,笑而不语。
倒是一旁的宋大仁开口忍不住对着曾书书道:“这还用你说,小师弟心中自然有数……”然后,他转过身来,对众人道:“好了,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
又是一阵哄闹,却是无人反对,只是曾书书又拍着张小凡的肩膀神秘地低语了几句,然后不管张小凡脸上的反应,便笑着最后离开了。
张小凡送走众人,便轻轻走进屋内。
红烛高照,摇摇曳曳,映出满室的浓浓喜气,红纱幔帐,朱漆桌椅,窗花囍字,如同积攒数年的炽烈情怀,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夜里,悄悄地,低低地,倾诉着不曾言说的心语。
此刻,在张小凡的眼中,却只有床边静静坐着的一袭红衣。
简单的凤冠霞帔,毫无半分明晃的珠光宝气,覆在那熟悉的清雅身姿之下,旖旎出另一番倾世的风情,使得他心中如同触电一般紧紧跳动了几下。
张小凡微笑着前走几步,至于床边,许是酒意未曾完全散去,身形微微晃动一下,慢慢地掀起了床边女子的红色盖头。
再一次,陆雪琪清丽绝美的容颜映入他的眼帘,烛光下,带着几分娇羞,几分温柔,几分喜悦,隐隐还有几分新婚的紧张,慢慢地抬起了头。
明眸如星,长睫闪动,陆雪琪看着眼前醉意微醺的男子,浅浅一笑。
张小凡心中一动,不由低喃一声:“雪琪……”
陆雪琪脸上的笑意更深,眼前男子似是也有几分紧张,那呆愣局促的模样,分明还是当初木讷脸红的少年。
只是,不知何时,双鬓早已在往日的沧桑中染上了淡淡霜华……
陆雪琪看着他,低低“嗯”了一声,然后悄悄移动身形,给张小凡留出一片空间。
张小凡这才明白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轻轻坐到了陆雪琪的身旁。
月光如水,倾洒出淡淡光华。
屋内,一时又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