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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爱玲的短篇中算是难得一见的喜剧,写的都是最平凡琐事,只是不太懂它想表达什么。求教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楼2013-04-13 12:36回复
    不算喜剧吧…


    来自手机贴吧3楼2013-04-13 1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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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例新夫妇回门,不能逗留到太阳下山之后。启奎与琤琤,在姚家谈得热闹,也就不去顾忌这些,一直玩到夜里十点钟方才告辞。两人坐了一部三轮车。那时候正在年下,法租界僻静的地段,因为冷,分外的显得洁净。霜浓月薄的银蓝的夜里,惟有一两家店铺点着强烈的电灯,晶亮的玻璃窗里品字式堆着一堆一堆黄肥皂,像童话里金砖砌成的堡垒。
        启奎吃多了几杯酒,倦了,把十指交叉着,搁在琤琤肩上,又把下巴搁在手背上,闲闲地道:“你爸爸同妈妈,对我真是不搭长辈架子!”他一说话,热风吹到琤琤的耳朵底下,有点痒。她含笑把头偏了一偏,并不回答。
        启奎又道:“琤琤,有人说,你爸爸把你嫁到我家里来,是为了他职业上的发展。”
        琤琤诧异道:“这是什么话?”
        启奎忙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琤琤道:“你在哪儿听来的?”
        启奎道:“你先告诉我……”
        琤琤怒道:“我有什么可告诉你的?我爸爸即使是老糊涂,我不至于这么糊涂!我爸爸的职业是一时的事,我这可是终身大事,我会为了他芝麻大的前程牺牲我自己吗?”
        启奎把头靠在她肩上,她推开了他,大声道:“你想我就死人似的让他把我当礼物送人么?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启奎笑道:“没敢看不起你呀!我以为你是个孝女。”
        琤琤道:“我家里虽然倒运,暂时还用不着我卖身葬父呢!”
        启奎连忙掩住她的嘴道:“别嚷了——冷风咽到肚子里去,仔细招凉。”
        琤琤背过脸去,噗哧一笑道:“叫我别嚷,你自己也用不着嚷呀!”
        启奎又射过来问道:“那么,你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
        琤琤恨一声道:“到现在,你还不知道,为来为去是为了谁?”
        启奎柔声道:“为了我?”
        琤琤只管躲着他,半个身子挣到车外去,头向后仰着,一头的鬈发,给风吹得乱飘,差上一点卷到车轮上去。启奎伸手挽了她的头发,道:“仔细弄脏了!”琤琤猛把头发一甩,发梢扫到他眼睛里去,道:“要你管!”
        启奎嗳唷了一声,揉了揉眼,依旧探过身来,脱去了手套为她理头发。理了一会,把手伸进皮大衣里面去,拦在她脖子后面。琤琤叫道:“别!别!冷哪!”
        启奎道:“给我渥一渥。”
        琤琤扭了一会,也就安静下来了。启奎渐渐地把手移到前面,两手扣住了她的咽喉,轻轻地抚弄着她的下颔。琤琤只是不动。启奎把她向这面揽了一下,她就靠在他身上。
        良久,琤琤问道:“你还是不相信?”
        启奎道:“不相信。”
        琤琤咬着牙道:“你往后瞧罢!”


      5楼2013-04-13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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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常生活的锱铢必较 小人物的平凡生命下也有悲哀的阴影,就是所说的苍凉。


        来自手机贴吧6楼2013-04-13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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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太太见他把脖子都气紫了,怕他动手打人,连忙把他往外推。他走了出去,一脚踢在门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震得心心索索乱抖,哭了起来。姚太太连忙拍着哄着,又道:“认错人了,也是常事,都怪你爸爸没把话说明白了,罚他请客就是了!本来他也应当回请一次。这一趟不要外人了,就是我们家里几个和陈家自己人。”
            姚先生在隔壁听得清楚,也觉得这话有理,自己的确莽撞了一点。因又走了回来,推浴室的门推不开,仿佛心心伏在门上呜呜咽咽哭着呢。便从另一扇门绕道进去。他那件汗衫已经从头上扯了下来,可是依旧在颈上,像草裙舞的花圈。他向心心正色道:“别哭了,该歇歇了。我明天回报他们,就说你愿意再进一步,做做朋友。明后天我邀大家看电影吃饭,就算回请。他们少爷那方面,我想绝对没有问题。”
            心心哭得越发嘹亮了,索性叫喊起来,道:“把我作弄得还不够!我——我就是木头人,我也受不住了哇!”
            姚先生姚太太面面相觑。姚太太道:“也许她没有看清楚陈良栋的相貌,不放心。”
            心心蹬脚道:“没有看清楚,倒又好了,那个人,椰子似的圆滚滚的头。头发朝后梳,前面就是脸,头发朝前梳,后面就是脸——简直没有分别!”
            姚先生指着她骂:“人家不靠脸子吃饭!人家再丑些,不论走到哪里,一样的有面子!你别以为你长得五官端正些,就有权利挑剔人家面长面短!你大姊枉为生得整齐,若不是我替她从中张罗,指不定嫁到什么人家!你二姊就是个榜样!”
            心心双手抓住了门上挂衣服的铜钩子,身体全部的重量都吊在上面,只是号啕痛哭。背上的藕色纱衫全汗透了,更兼在门上揉来揉去,揉得稀绉。
            姚太太扯了姚先生一把,耳语道:“看她这样子,还是为了那程惠荪。”
            姚先生咬紧了牙关,道:“你要是把她嫁了程惠荪哪!以后你再给我添女儿,养一个我淹死一个!还是乡下人的办法顶彻底!”
            程惠荪几次拖了姚先生的熟人,一同上门来谒见,又造了无数的借口,谋与姚家接近,都被姚先生挡住了。心心成天病恹恹的,脸色很不好看,想不到姚先生却赶在她头里,先病倒了。中医诊断就是郁愤伤肝。
            这一天,他发热发得昏昏沉沉,一睁眼看见一个蓬头女子,穿一身大红衣裳,坐在他床沿上。他两眼直瞪瞪望着她,耳朵里嗡嗡乱响,一阵阵的轻飘飘朝上浮,差一点晕厥了过去。
            姚太太叫道:“怎么连琤琤也不认识了?”
            他定睛一看,可不是琤琤!烫鬈的头发,多天没有梳过,蟠结在头上,像破草席子似的。敞着衣领,大襟上钮扣也没有扣严,上面胡乱罩了一件红色绒线衫,双手捧着脸,哭道:“爸爸!爸爸!爸爸你得替我做主!你——若是一撒手去了,叫我怎么好呢?”
            姚太太站在床前,听了这话,不由得生气,骂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这张嘴,一点遮拦也没有!就是我们不嫌忌讳,你也不能好端端的咒你爸爸死!”
            琤琤道:“妈,你不看我急成这个模样,你还挑我的眼儿!启奎外头有了人,成天不回来,他一家子一条心,齐打伙儿欺负我。我这一肚子冤,叫我往哪儿诉去!”
            姚太太冷笑道:“原来你这个时候就记起娘家来了!我只道雀儿拣旺处飞,爬上高枝儿去了,就把我们撇下了。”
            琤琤道:“什么高枝儿矮枝儿,反正是你们把我送到那儿去的,活活的坑死了我!”
            姚太太道:“送你去,也要你愿意!难不成‘牛不喝水强按头’!当初的事你自己心里有数。你但凡待你父亲有一二分好处,这会子别说他还没死,就是死了,停在棺材板上,只怕他也会一骨碌坐了起来,挺身出去替你调停!”
            琤琤道:“叫我别咒他,这又是谁咒他了?”说着,放声大哭起来,扑在姚先生身上道:“啊!爸爸!爸爸!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可怜你这苦命的女儿,叫她往哪儿去投奔?我的事,都是爸爸给安排的,只怕爸爸九泉之下也放不下这条心!”
            姚先生听她们母女俩一递一声拌着嘴,心里只恨他太太窝囊不济事,辩不过琤琤。待要插进嘴去,狠狠的驳琤琤两句,自己又有气无力的,实在费劲,赌气翻身朝里睡了。
            琤琤把头枕在他腿上,一面哭,一面噜噜叨叨诉说着,口口声声咬定姚先生当初有过这话:她嫁到熊家去,有半点不顺心,尽管来找爸爸,一切由爸爸负责任。姚先生被她絮聒得五中似沸,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好容易朦胧睡去。一觉醒来,琤琤不在了,褥单上被她哭湿了一大块,冰凉的,像孩子溺脏了床。问姚太太琤琤到哪儿去了,姚太太道:“启奎把她接回去了。”
            姚先生这一场病,幸亏身体底子结实,支撑过去了,渐渐复了元,只是精神大不如前了。病后发现他太太曾经陪心心和程惠荪一同去看过几次电影,而且程惠荪还到姚家来吃过便饭。姚先生也懒得查问这笔帐了,随他们闹去。
            但是第四个女儿纤纤,还有再小一点的端端、簌簌、瑟瑟,都渐渐地长成了——一个比一个美。姚太太肚子又大了起来,想必又是一个女孩子。亲戚都说:“来得好!姚先生明年五十大庆,正好凑一个八仙上寿!”可是姚先生只怕他等不及。
            他想他活不长了


          10楼2013-04-13 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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