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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圣诞节前夕，去法国的签证终于办了下来。
不久之前金家人找到了郑允浩，说金在中的病情开始迅速恶化，不知道还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
金母泪眼婆娑地请求郑允浩去巴黎见她儿子最后一面。
在死亡面前，过往的种种总算被上一辈宽恕了。
金在中离开之后，郑允浩生活得一团糟。那天他平静地看完了金在中留给他的录像，视频里的金在中不断地说着：“允呐，要好好生活……好好活下去……”
最后金在中说，忘了我吧，重新开始。
郑允浩握紧了拳头，复杂的感情在胸腔里翻涌着。
这个男人，已经抛弃了他两次了。
两百平的大房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静悄悄，空荡荡，冷清清。
夜里，郑允浩躺在双人床上，身旁已经没了那个人，也不会有人乖乖地缩在他的怀抱里。
冷……
郑允浩试着蜷缩起来，双手抱住屈起的膝盖，眼泪无声息地滑落。
那小子……那小子总是依赖着他，好像他就是整个世界。
可是，他又何尝不是依赖着金在中？就像两棵寄生在一起的植物，亲密地紧紧交织缠绕，贪婪地汲取着对方的爱，即使卑微，也只能相互依存……
从前一直以为心痛只是一个抽象的形容词，但此时，却是真真正正能够感受到，那颗跳动的心，生生地疼着，扭曲地搅动着。
那小子，现在在干什么呢？
他一个人躺在异国的病床上，会冷吗？
冷清的夜里，郑允浩终于止不住地嚎啕大哭。
2
三万英尺的高空中，郑允浩静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穿过厚厚的玻璃窗，外面是一片连绵的白色云海。
在中他离开韩国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呢？
去法国之前，郑允浩去探望了白智英。她已经出院，住在父母家里。
漂亮的女人终于也因为一连串的打击变得消沉，整日郁郁寡欢。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双颊就迅速瘦了下去，原本乌黑柔顺的长发也乱糟糟地散落在肩上。
“智英。”郑允浩站在房门前，唤她的名字。
白智英抬起头来怨恨地瞪着他。
“对不起……”
郑允浩低下头，但语气却是坚定的：“我们离婚吧。”
“郑允浩！”白智英像发疯似的冲上来揪住他的衣领，长长指甲的手掐上他的脖子，凄厉地大叫：“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郑允浩被她推得向后退了半步，却并没有伸出手制止她。
“对不起……”
白智英的手无力地滑落，瘫倒在地上。
“我为什么没有早点看清你的真面目？！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有担当、负责任又温柔的好男人……”
双目失神地望着半空中。
白智英喃喃地说：“我以为你不碰我，是因为爱惜我。哪知道，你根本就不爱我……”
“要不是那次我灌你喝醉，我也不可能有你的孩子……”
“允浩，你说，你爱过我吗？”
郑允浩眼看着坐在地上楚楚可怜的女人，却无法给她一个回答。
“房子、车子、公司股份，全部都给你。”郑允浩的声音低沉沙哑，充满男性特有的磁性魅力，说出来的却是无情的话语：“我把离婚协议带来了，你签字吧。”
最后还是离婚了。
这场持续了几个月的婚姻。
郑允浩有种如负重释的感觉。
婚礼那天，和穿着白纱的新娘并肩走上红毯，郑允浩恍惚地想，这就是他所追求的生活吗？
他仿佛看到了他未来几十年的人生。结婚、生子、工作，一复一日地重复着，麻木地生存，苟活于世。
那一瞬间，心里甚至闪过一丝希望，希望那个人会突然站出来，阻止这场婚礼。
“以后工作了，也要在一起。”20岁的金在中搂着郑允浩的脖子，俏皮地眨了眨眼，粉嘟嘟的小嘴一张一合：“你要是敢背着我跟别的女人结婚，我就去破坏你们的婚礼，把你抢走！”
20岁的郑允浩腻宠地笑：“不会有那一天的。”
20岁，多么美好的年龄。
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什么情话都可以说得出口。
好像，两个人只要相爱，就真的能够相守到天长地久。
4
郑允浩的手紧紧地握成一个拳头，指甲用力地嵌进了手掌的肉中。
一向最注重形象的金在中……
“吓到你了？”
金在中咧着嘴角，笑容里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你还没看到三年前我做化疗的时候，头发都剃光了，像刚从牢里放出来的小混混。”
“就因为不想让我看到，所以就离开我？”郑允浩搭在他肩上的手用了些力气，“这样的理由我不接受。”
“天天看着这张脸，你会慢慢不喜欢我的。”金在中笑着说。
“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郑允浩俯下身，在他的嘴角留下一个浅浅的吻。
身后的护士愣了一下，但随即又扬起祝福的微笑。
“你会后悔的……等我死了，你会后悔一辈子。”
因为一个快要死掉的人，抛弃家庭、事业、名声……
手放在他的背上，把他揽进怀里。
“你不会死。”
“我也不会后悔。”
郑允浩知道，从他爱上金在中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退路。
在爱人的怀抱里，金在中才体会到久违的温暖……那是他活下去的动力，世界上唯一的留念……
“我好想你……”
把头抵在爱人的胸膛，许久，金在中呜咽着吐出含糊不清的话语。
“那就不要再离开我。”
郑允浩收紧手臂，把爱人紧紧拥在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