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物 ] 唐七子唐绾袖，令贵人慕璃鸢。
[ 地点 ] 戏台。
[ 剧情 ] 唐七子奉懿中宫史之命，接待高丽公主慕良人。
[ 大约时间 ] 夏天- -。

{{ 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光景似乎就要褪去，不知是阳光太毒辣还是夏天凋零得太早，总觉着整个大秦宫的气氛有些喑哑，前些日子又领了懿中宫史娘娘的命令，把这个接待高丽公主的差事交予我。也许外面看上去，我是她的得力助手深得她的信赖，可我心里再明白不过，她作为四大贵族之家的女子，岂能看着番邦女子在秦宫里，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飞上枝头，但心里再是不服，面上的宽容大度礼仪风度也是要做足的，所以我也甘愿向她讨个差事，无论办不办得好，她总归不会迁怒于我。接下差事之后看见懿中宫史娘娘对我的防备神色也渐渐隐去，这一步棋，我定然是走得不错。所以前些日子早就约好了令贵人来这戏台一起听听中原的曲子，我想，这样的欢迎方式，于懿中宫史，于大秦，都不失礼貌而自豪。 }}
{{ 素来是礼仪之邦的我们，岂有让外邦久等的道理，所以我也估摸着来得早了一些。本以我七子的位份坐不得步辇，可担上接待高丽公主的名头，懿中宫史也是默许了。敞荜的步辇缓缓落在园子一隅，扶着辇沿对着伺候的宫人们吩咐着布置打点一番，不多时戏台上已经响起了女子的吟咏。颜色如花命如叶说的是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女子，又何尝不是说我们？听着台上女子的嗓音，油然而然的跟着她的节奏晃着头，右耳传来步辇吱呀的声音，我微微偏转目光就看见漆木金边的高丽步辇缓缓落地，我又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下如蒙殊荣一般的乌木步辇，不由得牵起唇角，礼貌中却尽是对我自己的嘲讽。 }}
：“ 令贵人乐安，妾身正是奉了懿中宫史娘娘的意前来招待贵人的七子唐绾袖，贵人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知会妾身一声就是。来，来，快落辇罢，贵人您瞧，这就是咱中原的消遣——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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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夏日炎炎，虽说四处走走不至于遇上一场倾盆大雨，叫人狼狈不堪，可若是出门便见着一朵乘着阳光的花，那不也硬生生的晃了眼。近来也只是在烛信苑里，听着秋景姑姑说一说这秦宫里曾经发生的故事。比如那爱媛先前的主人，再比如陛下。一场场都仿佛一场春秋大戏似的。）
（正想着这春秋大戏呢，便接到了那懿中宫史的邀请，秋景姑姑说着，这同后宫的后妃多交往些并无坏处，若是不理会，只怕叫人拿了短。这才应了下来。）
（着月白色短衣并胭脂色长裙，配上素色绣花腰带。又梳洗了一番，这才乘着步辇往那戏台子之处去了。方才到了那戏台，便听着那娇俏的女声泠泠入耳。弯了弯嘴角。）
：“恩...唐七子，这戏台上唱的是哪一出？”

{{ 以前我总觉着，戏台上的男子女子咿咿呀呀的吴侬软语可以让人酥到骨子里，那是因为我并不曾见到过高丽的公主，而今我在一个高丽公主的面前，听着她极力字正腔圆的吐词，并未刻意却比戏台上的咿咿呀呀更绵绵软软温婉缠绵，原来，有的时候，与生俱来的东西才是得天独厚的财富。我瞧进她眼睛里的知礼以及略微的谨慎，忽然就被这种入乡随俗的规矩打动心神，弯起的唇角大概愈发自然，抬起手臂让衣袖恰好掩住唇角，目光从她的身上回到戏台。台上的男子抱着布匹，笑得憨厚而忠贞，而女子正低垂着头，面红似霞。目光并未从台上离开，话语却是对着身后的令贵人。 }}
：“ 这是一个流传自先秦的故事，从前有个地方叫朝歌，令贵人你看，那个男子，叫氓，那个织丝的女子是他的心上人，他正向她提亲呐。不知道高丽国风是不是也同大秦一样含蓄？ ”
{{ 台上的人正在忘我的吟咏着亘古的诗句，氓之蚩蚩，抱布贸丝，这只是故事的开头，老实与忠厚的男子，爱上了勤劳害羞的女子，然而很多时候，我们都只猜得中开头，猜不中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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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若水亭听着阮长使说着那话，许是有些偏听偏信的错觉，又加之自己并未见过多少后宫妃嫔，便也真的以为这后宫虽是百花齐放，能独领风骚的却无一二，如今瞧着，那阮长使的话却是说错了呢。眼前这位唐七子便是好看的很，还是那阮长使只是胡乱说着顽笑的。）
（听着那戏台上水袖婉转，咿咿呀呀歌着唱词的戏子，却是不觉微微蹙了眉，这曲调悠扬不错，这唱词凄美不假，可入了自己的耳，便如同那呕哑噪杂难为听的山野村歌。想着未免不好意思的微微红了两颊。）
：”...唐七子，这戏你可能翻译一下？”

{{ 翻译一下？听着这样的话语我有些茫然的拧紧眉头，好半晌终于明白过来，虽然她能说得一口并不蹩脚的中原话，但她终究是高丽的人，大秦的语言有些时候晦涩艰深了一些，也难为她如此坦诚。所以我也就放缓了神情，在这种讲学或者是论诗的时候，我从来不认为我有任何一个别的爱好能胜过它。捏着衣袖的纤长手指缓缓在远处戏台上的男女之间来来回回，稍稍从步辇之内侧出头，离得令贵人近些，很是认真的解释道 }}
：“ 这个看起来老实憨厚的男子，假装用布换丝，但其实呢，他是想问女子什么时候嫁给他。女子就告诉他，他还没有上门提亲，所以不能嫁他。于是那男子立马就回去找媒人去了。那，你看，现下那女子正站在城墙之上，期盼着男子来迎娶她呢。
{{ 戏台上的句子从‘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故事里的女子终于嫁得她心仪的男子，许是因为我早已经知晓这个故事的前前因后果，禁不住就叹息出声。 }}
“ 啧啧，哎，好傻。令贵人你听，这女子在说，斑鸠啊，不要贪吃桑葚！姑娘啊，不要相信男子。男子沉溺在爱情里呀，还可以脱身。姑娘沉溺在爱情里，就万劫不复了。啧啧，啧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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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明眸随着那唐七子的手在戏台来来回回，左左右右的四处穿梭着目光，时不时的随着那唐七子的讲解微微颔首。虽说还是一知半解的，但是也明白了大概那台上甩着水袖的戏子深情的究竟在唱些什么。这唐七子可比之前自己遇到的阮长使更得人心些，起码，不会总说些晦涩难懂的字句，以及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听着那唐七子后来说给自己听的，却是跟前面所说的似乎不一致，略显迷茫的侧头看着那唐七子，而后，斟酌了一下词句，才启唇道）
：“唐七子，那那个女子是不是爱着那个男子呢？”
：“如果喜欢的话，为什么那女子还要发出那般的感慨呢？”

{{ 沉醉在戏台上表演的心神因为一种名叫由衷的真诚而动容，从她的反应之中我似乎看见了当年初读此诗的自己。那时候，我总还是以为，这世上一定会有萧郎，但那样的梦，做了太久，一次都没有实现过，太久太久，终于是明白，故事只是故事。 }}
{{ 戏台上的唱词浅浅潺潺，‘士也罔极，二三其德’的结果自然而然就令我摇着头叹息，不是因为她对故事的疑问，也不是因为我对故事的烂熟，仅仅只是为着故事里的命运。 }}
：“ 在我们大秦有许多负心之徒的故事，这出戏里的这个男子，娶到女子之后就不懂得珍惜，女子随着他过了多年清贫的生活，男子的感情却一变再变飘摇不定。令贵人，不知道高丽女子如果遇着这样的情景，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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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台上那些水袖婉转咿咿呀呀唱着的曲调，自己还是比较愿意听这唐七子那通俗易懂的翻译，若说起这负心的男子，似乎高丽的那些口口传说的故事里也是有着许多这样的故事，比如，苦守寒窑却盼回来一纸休书的女子。）
（顿了顿，而后道着）
：“在高丽，从来只有男子抛弃女子的事情，女子...便是公主，也是出嫁从夫的。不管丈夫如何，也是没有话说的。”

听着她话里的惋惜无奈，我也随之越发觉得世间的不公，诚然承认这样的不公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女儿身又能做些什么呢？是无力的抵抗，还是拼死的挣扎，无论哪一种，开头和结尾都早已经固定。戏台上的人唱着“及尔偕老，老使我怨。”并不荡气回肠，却很撕心裂肺。
：凡事总有那么些例外。
戏台上的女子决然的丢下美丽的衣裳，甜蜜的承诺，一抬头，一低眉，尽是刚毅坚决。我对这个故事太过于熟悉，熟悉到这样的勇敢只能钦羡。
：贵人你看，这个女子眼下正在同她丈夫和离，从此过她一个人的生活。而如果，这个故事的开头是郎情妾意家族阻止，那么也许故事，将会是一个双挂东南的悲剧。某些方面，大秦与高丽毕竟相似，某些方面却又不同。中宫史娘娘素来喜爱钻研葛邦文俗，贵人能来大秦，娘娘她也委实高兴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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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若不是父王感念大秦之恩，或许如今的花漾依旧居于高丽王宫之中替父王与哥哥，缝着那战袍，又一次的眼睁睁看着哥哥远赴边境的背影，一日又一日的等着桔梗花开，等着哥哥踏过漫山遍野的桔梗花归来。再有一日，由父王或者哥哥择了驸马出嫁。）
（听着那唐七子解说的词儿，顿时对那女子生出几分敬意来，这女子真有勇气。毕竟在高丽，自己似乎不曾听说过有女子敢与丈夫和离的。）
：“我很羡慕她，她是个有勇气的人。”
（听她说起来那懿中宫史娘娘，便也道着）
：“那下次我会去拜访中宫史娘娘的。”

：“ 令贵人风范大度，懿中宫史娘娘见着贵人您必定也是极为欢喜的，改日懿中宫史娘娘设宴，令贵人可是一定要来的。 ”
{{ 笑着说完这一番话，不知不觉间日头竟然都要西斜，这大抵还是我唐绾袖在这秦宫里头一遭如此的闲适。不仅仅是因为我有幸接待高丽来的贵人，也不仅仅是完成懿中宫史的吩咐之后的轻松，我想，这其中大概还有听戏的功劳。有多久，不曾闲下心来好好听听故事里的悲欢离合，我，记不得太清了，而我头也只希望，以后还能有这样的闲心。既然我已经将懿中宫史娘娘的委托办得八九不离十，既然戏台上的戏子们也都唱得接近尾声，那就作罢了吧。 }}
：“ 时辰也不早了，起驾送令贵人回宫罢。 ”
{{ 朝着伺候令贵人身侧的奴婢吩咐一番，直到目送着他们离去，这才回过头去又看了看已经落幕的戏台，晚风吹来有些凉，于是也只好吩咐纫兰回宫。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