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表在微言情12金上的稿子。贴出来的契机是因为今天叉叉（云子群里某元老）说了一句话——“我刚刚去逛了一下云子吧，发现好励志啊。其实，每个人，只要认真努力，最后都是可以成为很厉害的人，甚至与心目中的大神比肩。”我感触很深。
一直觉得，真正喜欢一个人，不是想让他知道自己、更不是占有，而是变成更好的自己，变成和喜欢的那个人一样优秀的自己。
妈蛋的好像说了很文艺的话，不啰嗦了，贴文。
（此文开文的契机是某一天突然想“咦，云子有J姐了呢，要是穿越到云子大一刚入校，还不认识J姐的时候……（¯『¯）于是有了灵感。后来男主角偏离云子越来越远……于是可以直接当成别的男人看？！）

03
从超市出来，正巧路过B市大舞台，这是全国著名的演唱会举办地。我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脚步在一点点放慢，常欢喜却发现了。她突然握住我的手，便向这栋环形建筑跑去。
“欢喜？”我叫了一声。她已经凑到了保安亭前，纠结着一张小脸：“叔叔，昨天的演唱会我丢了东西在里面，能不能让我和男朋友进去找找？”
男朋友——她怎么可以说得这么自然啊！那大叔看看欢喜纯真无辜的脸，倒也不疑有他：“那你们快进去找找吧！”
她立正站好，俏皮地敬了个军礼，准备往里跑时又扭头看看我：“亲爱的，你同手同脚了。”
——她怎么可以又说得这么自然啊！
大厅没有开灯。一片黑暗里，欢喜气喘吁吁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听上去竟有一种恬静而温柔的味道。我的心脏跳得很快，不知是因为跑步，还是因为黑暗。
我突然觉得诗兴大发、七步成诗——孤单寡女，暗室静谧。凝望欢喜，老二附体。
“师兄，”她温和的声音把我从绮念中唤醒，“当心，这里有台阶。”
我眼观鼻、鼻观心地跟着她走上一片高台。她轻轻放开我的手：“师兄，你等我一下。”手里突然失去的温暖，让我的心里微微地一空。
片刻之后，一道白亮的光束突然打在我的身上。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却听见欢喜站在台下大声地喊道：“雷云筝！两年之后！你一定会站在这个舞台上，唱属于你自己的歌！”
我想笑话她，眼泪却先一步地滚落下来。明明是很孩子气的话，明明知道只是美好的愿景，可她坚定执着的声音却仿佛一直熨烫进了我的心里。老大他们不知道、教授他们不知道、社团里的人也不知道，能站在这里、这个舞台上开一场演唱会，是我多少年来的一直在慢慢褪色的梦想。
欢喜，谢谢你，懂得我。
我闭上眼睛，开始唱歌。没有话筒、没有伴奏、没有和声，我只有唯一的观众——常欢喜。我听见自己那清越的、微微沙哑的声音，在大厅的四面八方回响。胸膛里仿佛有什么，破茧而出，慢慢融化。
一曲唱毕，响起的却不是一个人的掌声。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从后台走出，拍着巴掌上下打量我。欢喜从台下跑上来，站在我身边。我微微掩住她的身躯，冷静地说：“偷用这里的舞台是我一个人出的主意，任何惩罚我都愿意接受。”
男人淡淡一笑，从怀里拿了张名片双手递给我。我接过来，望着上面的名字微微发怔。对面的男人伸出手来：“茉欧拉唱片钟晋。你有没有兴趣成为我们公司的艺人？”
我下意识地望向欢喜。她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只是冲我微笑。
我心里掠过一个模糊而怪异的念头——这一切似乎都在欢喜的意料之中。

04
正式成为歌手后，我开始了训练、训练、再训练的忙碌生活，甚至很少有时间回学校。寝室的室友们都很羡慕我，唯有我自己明白不过是踩了狗屎——若没有那一日的阴差阳错、若没有那一日的常欢喜，便也不会有今日的我。
难得抽空回了一趟学校，方从老二那里得知老大的专辑被搁浅了。他闲了下来，天天和“平天下”美眉日复一日。对于此等只有老二才会用的猥琐形容我只用两个字便替老大报了仇。我心平静气地叫他：“老二。”
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当我只是一个普通学生的时候，我羡慕着能出demo的老大；可当我成为那个圈子里的一员，我又突然怀念那些单纯的生活——寝室夜谈的荤段子、老二让人绝望的球技、枯燥的社团活动和某个姑娘。
——我没有辜负常欢喜的期待，当我想到“姑娘”这个词的时候，我就只能看到她的笑容。
我拨冗去了一趟教学楼。欢喜她们班正在上声乐知识，陆教授头发秃得更厉害了，捏着一根粉笔对着一个学生泪喊：“常欢喜啊常欢喜，我的课真的那么无聊吗？啊？宰予昼寝，噫吁兮呜呼哀哉……”
那个小丫头终于慢慢抬起头，揉着惺忪睡眼露出一个无赖而又娇憨的笑容。下课铃打过，她精神焕发地收拾好东西往外走，正对上我的双眼：“师兄，你来看我了？”
我拍拍她的头：“你怎么把陆教授气成那样？”
她傻笑两声转移话题：“嘿嘿。师兄你很忙吗？茉欧拉的训练苦不苦？”
“不苦。”明明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好好睡觉，我却下意识地不想让她担心，故作微笑，“欢喜，我下个月专辑就要上市了。今天带了一份，专程给你。”
“给我？”她从我手里抢过去，笑眯了眼，“师兄，谢谢。”
“该我谢谢你。”我很郑重地说，“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有这样的机遇。”
欢喜露出一个坏笑：“师兄，那你怎么谢我？”
“你要什么谢礼？”我认真地问，却不知道已落进了她的圈套。欢喜微微倾身，在我的脸颊上啄了一口：“师兄，我收到谢礼了！”说完，转身就跑。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听到身边有人窃窃私语：“雷云筝师兄在那里满面通红地站了十几分钟了，难道是茉欧拉的训练把他训傻了？”
闻言，我自己也忍不住好笑地清咳起来。

05
2004年，我终于要开第一场演唱会。地点便是B市大舞台，倒真应了欢喜那句话——“两年之后你一定会站在这个舞台上，唱属于你自己的歌！”
有时候我简直怀疑这丫头是个女巫，能够预言未来。不过收到我送的VIP票的时候，欢喜却一点也不欢喜。她仔细查看了日期和地点，突然仰头问我：“师兄，演唱会不可以延期吧？”
“你去不了吗？”我下意识地问。她摇摇头，苦笑一下：“不，是我唐突了。师兄，我会去的。”
我笑着摸摸她的头。她突然望着我的眼睛问：“师兄，你说命运究竟能不能改变呢？”
我不料她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有些诧异。欢喜的表情几乎是要哭出来，我连忙回答：“能！当然能！知识改变命运！！！”
她破涕为笑。
“夜晚的B城刚下过雨，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微凉。灯火璀璨的大舞台前开始陆陆续续地涌来歌迷，他们今夜心中眼中，都唯有一个人——雷云筝。”我冷眼一瞥正在抒情的助理小皮：“说人话！”
“阿雷啊，好多人啊，真的好多！”
这不就结了。我抬起手腕看看手表——离演出开始只有十五分钟了。小皮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你让我去入口等这个女孩，可是她一直没来啊。刚才我也去她的座位号上查看过，没有人。”
我心里一紧——欢喜答应我的就一定会来，难道是路上……我越想越着急，伸手抓过一顶鸭舌帽就往外走。
“云筝？你要去哪里，演唱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他急了。我置若罔闻，丢下一句：“我会尽快回来。”便几步跑出了休息室。
演唱会马上就要开始，大舞台前的广场上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我的目光在那几个人身上来回打转，焦急地搜索着。一个黄发的女孩匆匆跑过来，正撞在我身上。我倒是站得稳稳的，她自己却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女孩却已经看清了我的容貌，开心地大叫：“雷云筝！”
“嘘！”我一把捂住她的嘴。
“师……兄？”欢喜站在我们身后，愣在那里。我回过神来——自己的手捂着那女孩的脸，几乎只是一个吻的距离而已。真是说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我连忙放开手里的女孩，几步走过去：“欢喜，你来了？”
“我来了。”她似乎平复了一下情绪，微笑着举举手里带夜光灯的大牌子，“做这个，才来晚了。”
我的心软了一下，忍不住轻轻地说一句：“傻瓜。”也不知是说为演唱会精心准备的欢喜，还是在说替欢喜担心不已的自己。
身后的黄发女孩从地上爬起来，喊了一声：“喂，演唱会快开始了，雷云筝你不进去吗？”
欢喜连忙看看腕上的手表：“师兄你快从后台入口进去，我带那个女孩走正门。”我点了点头，转身往后门跑。那黄发女孩将手放在口边，大喊：“你要记得我啊！我叫——林——弥——生——”
这个女人，怎么跟欢喜原来一个毛病。我笑了笑，扭过头去望了一眼一直藏在心里的那个女孩。
欢喜的眼睛却在一刹那失去了焦距，手里的大牌子“啪”的一声落到地上。

06
那场演唱会我拼尽全力，空前成功。媒体的评论充斥着“震惊了B市的所有耳朵”、“年度最惊艳的声音”、“他将注定走上国际的舞台”等等辞藻。后来小皮跟我说：“我当时泪流满面，恨不得跪在地上吻你的皮鞋。”我想笑他狗血，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因为那天出了一桩意外。而这桩意外，让欢喜彻底离开了我。
小皮的口述如下：
那天，雷云筝美得像一个仙人，我为自己是他的基友而深深自豪。（雷云筝：基友你妹。）快结束时我偷偷溜到大舞台的大门口，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叫常欢喜的姑娘。
演唱会前云筝就叫我去接这姑娘，还因为她没有及时赶到失了向来的冷静。我的直觉告诉我——其中一定有奸情啊奸情！（雷云筝：奸情你妹。）我连忙出声唤她：“常小姐！这边这边！”
她很愕然地被我拉到一边。我一脸八卦地嘿嘿笑：“常小姐，久仰久仰。”
她很冷静：“久仰你妹，我根本不认识你好吗。”
你看，连说话的方式都一样，这就是赤果果的奸情的证据！（雷云筝：……）当时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叫小皮，是阿雷的助理……常小姐你知道吗，阿雷对你很特别，演唱会前特地让我去门口接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阿雷偷偷交的女朋友？”
她依旧很淡定：“小皮你想过转行吗？我觉得狗仔队更很适合你。”
我嘿嘿笑：“常小姐，今天阿雷的演唱会这么成功，我想他一定很想见你。我偷偷带你去后台好不好？”
她的眼睛一亮：“真的吗？”
“真的啊。”我实话实说，“在茉欧拉，阿雷一直一个人打拼好辛苦。只有你，会让他真心地笑。”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雷云筝的休息室。我一推开门，就愣在了那里。欢喜望进去，脸上也一片僵硬——雷云筝半褪衣衫，和一个女人抱在一起。那女人满头刺眼的黄发露在外面，香肩反射着一片灯光。我俩同时傻在那里，不过片刻，耳边便传来如水般嘈杂的声音，好像是一片耀眼的闪光灯，好像是一片“嚓嚓”的快门声。推推搡搡之间，那个黄发女人转过脸来，看向欢喜，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这女人是故意的……她知道阿雷喜欢欢喜……我心里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欢喜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微微哆嗦，黑眸里一片迷茫。
有人把我们带出了已经被媒体记者踏平门槛的休息室，是钟晋。他连连叫了常欢喜几声也得不到回音，抽了一口烟狠狠喷到她脸上。
她终于回过神来，愣愣地望着他。后者神色复杂地笑了笑：“不是我做的，是弥生自己给阿雷下了药。林弥生的哥哥是茉欧拉幕后的股东，她对阿雷一见钟情，她想要把阿雷捆在自己身边。欢喜，阿雷才刚刚红，今天的事情不知是福是祸，但他总归再不能出什么纰漏了。”
这已经是很明显的警告了，我想欢喜应该听懂了。面前的女孩脸上突然泛起被针扎的痛楚，后来钟晋告诉我即使身经百战如他，竟也觉得不忍——他第一次见到雷云筝，便觉得他身边的这个女孩笑得那么美丽，那种小心翼翼的美丽，像刚刚上岸的美人鱼害怕失去自己的双腿一般。而如今，是自己生生地打破了它。
欢喜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望着他：“钟晋，我懂得的。他的事业，要靠弥生。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命运这种明明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却能把人所有的努力统统踩在脚底下。”
钟晋一时语塞。我的心里也觉得疼丝丝的——阿雷是真的喜欢这女孩，可是终究是造化弄人，有缘无分了。

07
后来的一段日子里，我与林弥生结了婚。订婚、结婚、蜜月，我统统配合她，却一直没有表情。她哭着抓着我的衣领：“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得到的不是雷云筝，而只是一个同他一模一样的人偶？”
我沉默以对。我比谁都清楚，第一场个唱那天她给我下了药，还叫了所有她哥哥熟悉的媒体来见证那场好戏。在照相机闪烁间我有过短暂的清醒，可我不骂她不揭穿她，只是轻轻喊了一句：“欢喜……”
林弥生盯住我的眼睛：“若你只爱她，那就不要怪我夺走你的一切。”
我只是笑：“我知道茉欧拉都是你的，你拿走吧。”
“可你的一切……就是她。”
为了欢喜我终于屈服，可这沉默令林弥生更觉屈辱。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再未见过欢喜。后来屡次回忆，总记得那一幕——林弥生冲我大喊她的名字，欢喜僵硬地站在那里。她似乎在那个时候就知道这个女人会在我的生命里扮演怎样的角色……是了，她还知道我会在何时登上大舞台，何时开首唱……
我不愿深想，只觉得常欢喜是个小女巫。不但能预见未来，还偷走了我的心。
小皮轻轻走进我的卧室——这是林弥生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他望向我：“下场演唱会在B市体育场。这是你婚后首次复出，公司非常重视……”
我默然点了点头。小皮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没回避直接接了：“喂……什么？！你是……”他突然心虚地望望我。我的心一颤，猛地站起身来，连嘴唇都在哆嗦。
小皮犹豫了一下，把手机交给我，点了点头。我伸手去握，只觉得那只冰冷的手机好像一尾滑腻的鱼，几乎就要从掌心滑脱出去。
“师兄……”那头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呜咽，“师兄，不要去那场演唱会……不要……”
我的心慢慢安定下来。是欢喜，她很好，还在这里。我慢慢地问：“欢喜，你知道我会在演唱会上出事，是吗？”
她似乎愣住了。我笑了笑：“欢喜，我一定要去。我要唱给你听。”
镁光灯打在我的脸上，我神情自如，慢慢地从空中降落到舞台边缘的高台上。一束追光突然打在观众席上——彩排时并没有这样的设计，我不由一愣。光影里的身影渐渐清晰——是欢喜！前奏响起，我呆呆望着她，竟没有去唱第一句歌词。
台下的歌迷浑然不觉，还在如浪潮般摇曳。两个黑衣大汉突然穿过通道，直直地朝欢喜走过去。一人一边，架走了女孩。
“不要怪我夺走你的一切！”林弥生的话在我耳边回响——她为了让我更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竟用了这么直接的手段！欢喜没有叫，目光凝望着舞台——那种目光，仿佛是最后的流连。
我什么也顾不得了，一甩手扔下话筒，就要往前跑去。我知道林弥生的手段有多残忍，现在从后台绕过去必定是赶不及救人的，只希望自己的举动能让场内所有人注意到此刻的不对劲，好让带走欢喜的人不敢妄动。
因为焦急，忘记了此刻自己站的是高高的舞台。我只觉得自己一脚踏了空，然后就是扑天喊地的惊呼声。
一阵钝痛劈开我的身体，脆弱的腰肢已经没有了力量，我却还在拼命地仰起上半身，想要搜索欢喜的身影。
嘈杂的人声里，我听到钟晋焦急的声音：“对不起，大家让一让。”我嘴角衔了一丝苦笑，眼前漆黑一片。
果真，欢喜。你的话又一次灵验了。
这样，也好。

08
我听说自己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重新苏醒过来，人人都称奇迹。可我觉得宁可永远也不要醒过来——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身居家服的林弥生，形容憔悴地坐在床沿边。
“我知道你睁开眼睛第一个想看见的不是我，可是云筝，抱歉，一直照顾你的人，是我。”
我干裂的嘴唇里慢慢吐出几个字。林弥生咬紧了嘴唇：“不用再叫常欢喜的名字了，你卧床这么久，她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你。”
我没有再说话，慢慢地、艰难地将头转回了墙面那一侧。有一颗眼泪，飞快地从眼角滑落到鬓角的黑发里去，再也看不见了。
“雷云筝苏醒，原是雷夫人爱的力量。”“一年相伴误会，雷夫人用爱唤醒昔日天王雷云筝。”各种各样标题的报纸杂志堆满我的房间，我却将它们丢了出去。医院盛传我的暴躁任性，可谁也不知道我无措的原因。
就这样，又是几年。
2012年11月11日。
小皮很开心地帮我整理着休息室：“阿雷，你这么多年的付出终于有收获了，今天这场颁奖典礼上台拿奖的人里，你一定是最帅的！”
我的脸上已然有些沧桑的痕迹，淡淡笑了笑。小皮的手伸进自己的衣服口袋，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阿雷，这个，我一直没敢丢。还你吧。”
我扫了一眼照片上微笑的女孩，轻轻地说了一句：“丢了吧。”
为什么从伤后你就再也不来见我，为什么再深的爱也禁不起考验。欢喜。
我推开椅子站起来。小皮把那张照片丢到纸篓里，突然问：“阿雷，你坚持同林弥生离婚，真的不要紧吗？她是个很极端的人。”
——不要紧。反正，我已经失去了我的一切。
“获奖人是，雷云筝先生！”潮水般的掌声里，我起身上台领奖。神色谦和、衣冠楚楚、彬彬有礼。骤然间，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断裂、下坠。我应声仰起头，只看到一片晃眼的光亮。
——我知道是谁做的。林弥生得不到的东西，就会亲手毁掉。
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突然觉得肩部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踉跄着往前倒去。在那生命攸关、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我看到了欢喜的脸。
“师兄，真的是你……”
“一定要记得我啊，师兄，我是常欢喜！”
“师兄，多谢你护着我。”
“雷云筝！两年之后！你一定会站在这个舞台上，唱属于你自己的歌！”
“师兄，我收到谢礼了！”
“师兄……”
她傻到会替我死，可我居然一直以为她不爱我！我的心仿佛都要爆裂开来，脑袋里有一种近乎荒唐的念头——在这一秒之后我也许会再也记不得欢喜的脸，于是我那么拼命、那么拼命地望着她，想把她刻进心里，融进骨髓里。
我还从未来得及说一句——欢喜，我爱你。

09
阳光晃眼里，我打出一个喷嚏。小皮很紧张地开车送我去了医院，问明没有大碍，就让我在走道上等等，自己去取药。
我站在窗前。这家医院我十分熟悉。上一次不慎从舞台上摔下，就是弥生在这里照顾了我半年。可为何会从舞台上摔下……？我用手掌揉揉太阳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大约是太累了，错了舞步。
“雷先生……”一个路过的小护士突然出声叫住我。我朝她点头：“你好。”
小护士满脸通红。我宽容地笑了笑：“你是我的歌迷吗？”
她红了脸点点头，突然扭头望向窗外：“雷先生，我总觉得自己在那个地方看到过两个人……可是护士长说医院里从来没有那样的人，是我胡说八道。”
我很温和地点头：“哦，是什么样的两个人？”
她秀眉微颦：“那些树上开满了桂花……那个推着轮椅的女孩从地上捡起一捧，放到轮椅里那个男孩的鼻子下面。很温柔地说，师兄，你闻闻，桂花开了，好香。”
听到“师兄”两个字，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微微一痛，随即笑了笑：“那个师兄一定闻到了。”
“不，他闻不到。”小护士很认真，“他闻不到，甚至听不见，他是个植物人。可是那个女孩每天都会一直不停地跟他说着话，然后慢慢地推着他往病房走去。”
我不禁好笑她拿自己的臆想当了真，但仍是应和：“那个男孩睁开眼睛之后，最想看到的一定是那个女孩吧。”
小护士的脸色突然变了：“不……就在他苏醒之前，那女孩就被赶走了……”她突然瞥我一眼，神色惊讶：“雷先生，您好像就是……”
“？”
她困扰地皱眉：“我刚才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告诉你……哈，可是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呢。”
“没有关系，我也会有这样的时候。既然想不起来，那应该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微笑着点点头。小皮已经回来，嘴里嘟囔着：“阿雷招桃花~看看回头弥生姐会不会吃醋~”
我哈哈大笑：“不许告诉弥生。” 10
这个故事的开头起源于常欢喜的2012年11月11日。那天下了雨，原本昏暗的天空更显得幽深而黑黢。她听到隔壁房间里电视机发出的嘈杂声音：“观众朋友们，现在是2012年11月11日晚上七点，我们刚刚从医院获得消息，在颁奖典礼时被掉落的吊灯砸伤、至今昏迷不醒的著名歌手雷云筝先生不幸病逝……”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冲着黑暗喊了一句：“送我回到十年前吧……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黑暗里传来一声轻笑：“你可知道穿越回去的代价？你可知道既定的宿命不能改变？”
“那又如何，我爱他。”——即使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她也虔诚地爱着他。作为一个歌迷、作为一个女人。
那头传来一声叹息：“如你所愿。”
如她所愿，她结识了那个大学时代的雷云筝，见证了他命中注定的从艺、爆红、结婚、摔伤、命悬一线。
命运是无法改变的吗？在她将他推开、将他从死亡线边缘拉回的时候，那条如洪水般势不可挡的命运，却在此刻，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扭转。
在那座轰然倒塌的水晶灯下，却没有她的躯体。她消失于那个世界，同时在这个世界里停止了心跳。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她——一旦在那个世界消失，所有关于她的回忆都将被清除殆尽。
即使是。你将他视作生命的那个人。
隔壁电视里的声音嗡嗡作响：“观众朋友们，现在是2012年11月11日晚上七点，我们刚刚从医院获得消息，在颁奖典礼时被掉落的吊灯砸伤的著名歌手雷云筝先生已经被确诊没有大碍。雷云筝先生说，在吊灯砸落的一刹那，有一股怪异的力量将他推开。我想，那一股力量一定叫做——奇迹。”
欢喜阖上眼睛，微笑着说出了此生最后一句话：
“云筝，我有多么庆幸——以我一生欢喜，换你一世无忧。”
——即使，你再也不会记得。

【END】

晕宝好坏，是悲剧

讨厌悲剧〒_〒

常欢喜～

不喜欢悲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