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李远篇
唐惊羽其实很不愿意离开昆仑，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那么怕。
在李远说要动身回洛阳的时候，他甚至第一次尝试带着哀求问那人，能不能退出恶人谷退出天策退出隐元会退出……退出一切纷争，两个人就在小遥峰隐居一辈子。但李远当时却以为惊羽是害怕浩气和唐门的人追究他的背叛，只是拍着他肩膀说别怕有我，转头就继续收拾包裹去了。
惊羽失落，却又找不出更好的理由说服对方，只好听任李远安排。
果然，踏入洛阳地界才第二天，天璇影便带着人找到了他们——而且还是挑准了李远出门跟天策官兵接头的时机。
唐惊羽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他清楚这位师兄的实力。早在十二岁的时候他就偷偷旁观过影的战斗，那个时候的他还叫唐影，跟唐烟还没有闹翻。那时，他实力就已经远在眼前的惊羽之上。
隔着桌子与惊羽对面而坐，影用那非真实的嘶哑声音问他：“还有什么想说的？”
“……”惊羽低头，想了很久，最后一笑，张嘴出声。
那时，听到回答的影怔了怔才抬手下令：“无论如何，你的命都只到今天了。”很快有人将一个装着碧色药丸的盒子放到了惊羽面前。
那天，李远回到驿站就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进了房门便拉起惊羽说要走，对方奇怪地问出什么问题了，边问边递过来杯热茶说先暖暖身吧。
一身铠甲的恶人策却不放松，喝茶的同时依旧拄着枪警惕地环视周围。
果然，驿站周围早就有了埋伏。
几乎是在李远放下杯子的同时，四五个浩气破开房顶和窗户而入。红袍天策嘴衔冷笑长枪一抡，暗聚的真气顿时爆发开来。
但三招之后，李远的心就彻底凉了。
不止因为自己飞速消耗的内力，还为此时站在角落里将千机匣对准了自己的唐惊羽。
他看得清楚，此时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里全是漠然，黑沉沉的，冰冷得甚至让人觉得漂亮。
他想起来的路上也曾得见惊羽施放一种追命箭，速度和攻击力都极其恐怖，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瞄准就是指谁谁死，鬼神无救。李远那时就觉得惊悚，问惊羽一开始为什么没用那对付自己，这招之下，就算自视甚高如他也绝无自信能全身而退。对方想了想说，似乎是鬼使神差。
当时李远还很高兴地觉得这跟自己困住了他没杀是一个道理，但此刻却发现这是个天大的笑话。
一切都是处心积虑的局，错的，是真的动情上钩的自己。
>
在地牢里醒来的时候，李远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拷了吊在头顶，就连脖子和脚腕上都加了极沉重的镣铐，能够活动的范围只有靠着墙的四五尺半圆内，别说坐或蹲，连跪都办不到。
而唐惊羽就站在他面前，脸上重新覆了那银质的面具，视线不带丝毫感情地落在自己身上，手里是刚刚用来浇冰水的木桶，而身后还有个背着重剑的金衣男子，倚着牢房的木栏，看上去懒洋洋的。
李远不禁甩了甩鬓发上冰冷的水滴，冷笑道：“我真是彻底小看了你，竟完全觉不出那一切都是做戏。”
“九天的密室里到底藏了什么。”唐惊羽直奔主题。
“原来你一开始每天在那捣鼓并不是为了逃跑？”李远挑眉，“这么说来，当时你身上的伤也不全是我弄的吧，是找到了入口却进不去？”
“我来不是为了回答你问题，是为了问问题。”
此时，那靠着木栏的人终于动了，却是绕到一边的炉子旁拿了根烙铁转过来道：“废话那么多，不招，动刑就是了，早点问出结果了事。”
唐惊羽斜了那藏剑一眼，嘴里却道：“李远，你最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给你喝的茶里下的是唐门秘药，白日之内你的五脏六腑会逐渐全部衰竭。说出来，就不用在最后的日子里受太多无谓之苦。”
在他说这些的时候，那赤红的烙铁已经印上了李远腹部。
他疼得一下子弓起背靠到了墙上，牙都快咬掉了却还是紧盯面前的唐门不放，终于在藏剑都戳完第三下的时候看见那人咬了咬唇。
唐惊羽拦住那金衣说：“这个对付不了他，我有更好的办法，你先出去吧。”
“……切。”那藏剑看了看唐门又瞥了眼居然还能笑出来的天策，丢下烙铁锁上了牢门走开。
牢房里沉默片刻，唐惊羽竟然摘下面具，接着动手脱了那藏满暗器的外衣。
他靠上来，手指在李远被烫烂的伤口周围温柔地打了个圈，说：“如果你能老实交代，我还有办法救你，否则任你实力强横这回恐怕也是在劫难逃。我知道你其实不太看重那些纷争，又何苦为九天受这个罪。”
“承蒙好意。”李远笑了笑，将下巴搁到对方肩膀上，说，“可惜我就是个靠着他们活到现在的小喽啰。想要那地方的秘密，你至少得勾引到鬼谋那样的才有希望——可惜，人家喜欢的是女人，哈哈哈哈……况且就算是我，喜欢的也是那个连话都说不好的瓜货，你这种，哼。”
然而，面对这样的嘲讽唐惊羽却依旧丝毫未怒，却是抬手
抚摸着李远的心脏位置，似有笑意地问：“真的？”
李远当即一皱眉想运功将对方震开，真气动后却是自己喉头先上了口血，便不再迟疑地暗自用舌头挖出臼齿中藏着的小药丸迅速吞下。
而唐惊羽已退开两步脱尽衣衫再贴上来，双手抚着李远的脖子半垂了眼帘吻上他的唇，略一碰后呢喃：“这话就让我验证一下好了。”
而后是对抗，是李远禁不住的一时错觉。
他放入了唐惊羽的舌头，并被对方趁机塞下一粒药丸。
李远惊怒，问他给自己吃了什么，唐惊羽却只是笑笑，竟跪下去解开他的裤带，用唇齿逗弄起了他的男性，同时手臂缠上他的大腿，皮肤极好的躯干贴上来、暧昧地蹭着。
“你看，你还是对我有反应。”
看着李远最后精神地胀起的前端，半跪在地上的唐门停止了咬弄，抬起眼来看着他笑，鬓发略略汗湿在脸颊边，那邪魅竟看得被困之人心脏一紧，刹那间忘了这人刚刚背叛自己。
这样的唐惊羽让李远不得不紧闭起眼睛避免再对视。
但周遭越是黑暗，对方对自己身体的触摸就越是显得刺激。那唇瓣还在颈侧轻触，那手指还在下盘动作，那声音就在咫尺处如哀求般呢喃着：“其实你是真的很喜欢我，对不对。把一切说出来，让我交了差我们就能远走高飞，回昆仑去过我们的逍遥日子……”
这一切虽然无法击垮李远的理智，但却让他的身体克制不住本能。就在李远觉得自己快要憋不住的时候，唐惊羽却忽然手上加力，食指和中指一扣，拇指则按——竟是不让他释放。
行事向来强横的男子何时受过此等屈辱，当即浑身一个激灵，睁开眼来怒瞪唐惊羽。
那人却不以为意，竟浅浅勾了下唇角，就像当初他对李远说“我逃不了”时一般，看得人恍然。
但此时，他的台词却是：“你逃不掉的。如果不想每天忍受这一切直到死去，就早早供出你所知道的。多少都可以，只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远冷笑一声，往对方脸上啐了口唾沫。
他骂道：“贱人。”
那天夜里看守送饭的时候，李远正浑身放松地闭着眼睛，看到人来，便问：“把我锁成这样，怎么吃？”
对方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只好将本来放在五尺外的饭菜又端来到脚边，一放，说：“上头只吩咐我送饭可没吩咐别的，自己看着办吧恶狗。”
那人说完扭头便要走，李远的双眼中此时却掠过道寒光。被铐住的双掌同时一翻，内力吐出，竟隔
着三尺距离凌空将这人击得七窍冒血。
“……九天秘药这药效，果真强横得紧嘛……”
看着看守无声倒地，男子又警惕地听了一阵外头动静，确定无人察觉才闭起双眼，再次运功。忽然，他浑身骨骼竟发出一连串断裂般的咯咯声来，整个人都缩了一圈——竟是传闻中土夫子们才世代秘传的缩骨功。
但李远本来身材极高挑壮实，此时即使骨骼肌肉都收缩到极限也还是难以脱出这精钢锻造的镣铐。他恼怒地抬头看了眼自己双手，猛地咬牙用力，终究顶着手上擦掉大块皮肉的伤痛将其硬扯了出来，接着用同样方式解放了双脚。
最后，他头疼地摸了下脖子上的钢圈，看了看看守腰上自己显然够不到的钥匙，最后一扭头看向白天那藏剑丢在边上的烙铁，笑了笑，抬脚将之往里一挪一踩再一勾。
李远本该不耽搁片刻地直接走脱的。
但在一一解决掉守卫接近地牢大门的时候，他却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石壁甬道另一边，虚掩的木门里正传出某些细碎声音，他皱着眉凝神听去，发觉其中一个像是唐惊羽，瞬时便觉得脚下沉重了。
靠在拐角的阴影里，李远贴壁迟疑半晌，终究忍不住悄悄摸了过去——反正有九天秘药的药效在身，哪怕十个唐惊羽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他在看到门内情景后还是重重抽了口气，刹那间就被后悔和愤怒冲击得几乎失去理智，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直到这时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深处始终抱有一丝侥幸，希望惊羽只是被逼无奈，甚至他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但，那个曾突破他所有防备让他倾尽一一生温情相待的人，此刻却在别人身下婉转承欢。
似乎是还在前戏，两个人身上还松散挂着些衣物，其中一人服色金黄，正是白天那个藏剑。
那藏剑耳朵甚是灵敏，竟捕捉到了李远捏拳的声音，突然间停下了动作来半侧过头道：“好像不对。”
唐惊羽随着支起上身来也看了看，眼神却迷离得很，不过片刻便是一笑道：“你太多心了，论潜行那还有人比我唐门弟子更内行的。”语毕，抬手一勾那藏剑脖子拉着他又躺了下去，接着便是些不堪入目之事。
此时，李远眼中之物已彻底沉寂，只余下整片冰凉。
李远原本以为自己至少会冲进去杀了唐惊羽和那个藏剑再走，却很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保持冷静直到离开了浩气盟的营地，并没有去干那些节外生枝的事，而且顺顺利利地连夜赶
到了洛阳城。
只是那之后回到天策的他渐渐也发现自己再没了原本的锐气。
恶人谷、浩气盟、隐元会、九天……这些名词在他看来愈加没有意义，唯一留下的清晰念头，只有“不再接触唐惊羽的一切”这么一条。
于是两个月后，李远最终排除所有干扰退出了恶人谷，实际上也不再为九天办事。他在李承恩的安排下回归军队并被封宣节副尉，从此一心征战沙场。
短短三个月，李副尉就成了归德郎将，又三个月，当天策残部护卫皇帝撤离都城，他已经成了宣威将军。
这样飞速上升的官阶反映的除了李唐王朝危机之深重，还有李远此人的神勇。
——士兵们都说，李将军是见了血就不要命的。
与敌对阵，这一簇深红总是策一匹黑马立在军队最前面。虽然平日里这人似乎总是不想动弹，但打仗的时候，他永远冲得最快最急。讨厌李远的人便每每在私底下说他“跟赶投胎似的”。
这些，李远并不是不知道，但他觉得无所谓。
唐惊羽其实很不愿意离开昆仑，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那么怕。
在李远说要动身回洛阳的时候，他甚至第一次尝试带着哀求问那人，能不能退出恶人谷退出天策退出隐元会退出……退出一切纷争，两个人就在小遥峰隐居一辈子。但李远当时却以为惊羽是害怕浩气和唐门的人追究他的背叛，只是拍着他肩膀说别怕有我，转头就继续收拾包裹去了。
惊羽失落，却又找不出更好的理由说服对方，只好听任李远安排。
果然，踏入洛阳地界才第二天，天璇影便带着人找到了他们——而且还是挑准了李远出门跟天策官兵接头的时机。
唐惊羽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他清楚这位师兄的实力。早在十二岁的时候他就偷偷旁观过影的战斗，那个时候的他还叫唐影，跟唐烟还没有闹翻。那时，他实力就已经远在眼前的惊羽之上。
隔着桌子与惊羽对面而坐，影用那非真实的嘶哑声音问他：“还有什么想说的？”
“……”惊羽低头，想了很久，最后一笑，张嘴出声。
那时，听到回答的影怔了怔才抬手下令：“无论如何，你的命都只到今天了。”很快有人将一个装着碧色药丸的盒子放到了惊羽面前。
那天，李远回到驿站就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进了房门便拉起惊羽说要走，对方奇怪地问出什么问题了，边问边递过来杯热茶说先暖暖身吧。
一身铠甲的恶人策却不放松，喝茶的同时依旧拄着枪警惕地环视周围。
果然，驿站周围早就有了埋伏。
几乎是在李远放下杯子的同时，四五个浩气破开房顶和窗户而入。红袍天策嘴衔冷笑长枪一抡，暗聚的真气顿时爆发开来。
但三招之后，李远的心就彻底凉了。
不止因为自己飞速消耗的内力，还为此时站在角落里将千机匣对准了自己的唐惊羽。
他看得清楚，此时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里全是漠然，黑沉沉的，冰冷得甚至让人觉得漂亮。
他想起来的路上也曾得见惊羽施放一种追命箭，速度和攻击力都极其恐怖，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瞄准就是指谁谁死，鬼神无救。李远那时就觉得惊悚，问惊羽一开始为什么没用那对付自己，这招之下，就算自视甚高如他也绝无自信能全身而退。对方想了想说，似乎是鬼使神差。
当时李远还很高兴地觉得这跟自己困住了他没杀是一个道理，但此刻却发现这是个天大的笑话。
一切都是处心积虑的局，错的，是真的动情上钩的自己。
>
在地牢里醒来的时候，李远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拷了吊在头顶，就连脖子和脚腕上都加了极沉重的镣铐，能够活动的范围只有靠着墙的四五尺半圆内，别说坐或蹲，连跪都办不到。
而唐惊羽就站在他面前，脸上重新覆了那银质的面具，视线不带丝毫感情地落在自己身上，手里是刚刚用来浇冰水的木桶，而身后还有个背着重剑的金衣男子，倚着牢房的木栏，看上去懒洋洋的。
李远不禁甩了甩鬓发上冰冷的水滴，冷笑道：“我真是彻底小看了你，竟完全觉不出那一切都是做戏。”
“九天的密室里到底藏了什么。”唐惊羽直奔主题。
“原来你一开始每天在那捣鼓并不是为了逃跑？”李远挑眉，“这么说来，当时你身上的伤也不全是我弄的吧，是找到了入口却进不去？”
“我来不是为了回答你问题，是为了问问题。”
此时，那靠着木栏的人终于动了，却是绕到一边的炉子旁拿了根烙铁转过来道：“废话那么多，不招，动刑就是了，早点问出结果了事。”
唐惊羽斜了那藏剑一眼，嘴里却道：“李远，你最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给你喝的茶里下的是唐门秘药，白日之内你的五脏六腑会逐渐全部衰竭。说出来，就不用在最后的日子里受太多无谓之苦。”
在他说这些的时候，那赤红的烙铁已经印上了李远腹部。
他疼得一下子弓起背靠到了墙上，牙都快咬掉了却还是紧盯面前的唐门不放，终于在藏剑都戳完第三下的时候看见那人咬了咬唇。
唐惊羽拦住那金衣说：“这个对付不了他，我有更好的办法，你先出去吧。”
“……切。”那藏剑看了看唐门又瞥了眼居然还能笑出来的天策，丢下烙铁锁上了牢门走开。
牢房里沉默片刻，唐惊羽竟然摘下面具，接着动手脱了那藏满暗器的外衣。
他靠上来，手指在李远被烫烂的伤口周围温柔地打了个圈，说：“如果你能老实交代，我还有办法救你，否则任你实力强横这回恐怕也是在劫难逃。我知道你其实不太看重那些纷争，又何苦为九天受这个罪。”
“承蒙好意。”李远笑了笑，将下巴搁到对方肩膀上，说，“可惜我就是个靠着他们活到现在的小喽啰。想要那地方的秘密，你至少得勾引到鬼谋那样的才有希望——可惜，人家喜欢的是女人，哈哈哈哈……况且就算是我，喜欢的也是那个连话都说不好的瓜货，你这种，哼。”
然而，面对这样的嘲讽唐惊羽却依旧丝毫未怒，却是抬手
抚摸着李远的心脏位置，似有笑意地问：“真的？”
李远当即一皱眉想运功将对方震开，真气动后却是自己喉头先上了口血，便不再迟疑地暗自用舌头挖出臼齿中藏着的小药丸迅速吞下。
而唐惊羽已退开两步脱尽衣衫再贴上来，双手抚着李远的脖子半垂了眼帘吻上他的唇，略一碰后呢喃：“这话就让我验证一下好了。”
而后是对抗，是李远禁不住的一时错觉。
他放入了唐惊羽的舌头，并被对方趁机塞下一粒药丸。
李远惊怒，问他给自己吃了什么，唐惊羽却只是笑笑，竟跪下去解开他的裤带，用唇齿逗弄起了他的男性，同时手臂缠上他的大腿，皮肤极好的躯干贴上来、暧昧地蹭着。
“你看，你还是对我有反应。”
看着李远最后精神地胀起的前端，半跪在地上的唐门停止了咬弄，抬起眼来看着他笑，鬓发略略汗湿在脸颊边，那邪魅竟看得被困之人心脏一紧，刹那间忘了这人刚刚背叛自己。
这样的唐惊羽让李远不得不紧闭起眼睛避免再对视。
但周遭越是黑暗，对方对自己身体的触摸就越是显得刺激。那唇瓣还在颈侧轻触，那手指还在下盘动作，那声音就在咫尺处如哀求般呢喃着：“其实你是真的很喜欢我，对不对。把一切说出来，让我交了差我们就能远走高飞，回昆仑去过我们的逍遥日子……”
这一切虽然无法击垮李远的理智，但却让他的身体克制不住本能。就在李远觉得自己快要憋不住的时候，唐惊羽却忽然手上加力，食指和中指一扣，拇指则按——竟是不让他释放。
行事向来强横的男子何时受过此等屈辱，当即浑身一个激灵，睁开眼来怒瞪唐惊羽。
那人却不以为意，竟浅浅勾了下唇角，就像当初他对李远说“我逃不了”时一般，看得人恍然。
但此时，他的台词却是：“你逃不掉的。如果不想每天忍受这一切直到死去，就早早供出你所知道的。多少都可以，只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远冷笑一声，往对方脸上啐了口唾沫。
他骂道：“贱人。”
那天夜里看守送饭的时候，李远正浑身放松地闭着眼睛，看到人来，便问：“把我锁成这样，怎么吃？”
对方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只好将本来放在五尺外的饭菜又端来到脚边，一放，说：“上头只吩咐我送饭可没吩咐别的，自己看着办吧恶狗。”
那人说完扭头便要走，李远的双眼中此时却掠过道寒光。被铐住的双掌同时一翻，内力吐出，竟隔
着三尺距离凌空将这人击得七窍冒血。
“……九天秘药这药效，果真强横得紧嘛……”
看着看守无声倒地，男子又警惕地听了一阵外头动静，确定无人察觉才闭起双眼，再次运功。忽然，他浑身骨骼竟发出一连串断裂般的咯咯声来，整个人都缩了一圈——竟是传闻中土夫子们才世代秘传的缩骨功。
但李远本来身材极高挑壮实，此时即使骨骼肌肉都收缩到极限也还是难以脱出这精钢锻造的镣铐。他恼怒地抬头看了眼自己双手，猛地咬牙用力，终究顶着手上擦掉大块皮肉的伤痛将其硬扯了出来，接着用同样方式解放了双脚。
最后，他头疼地摸了下脖子上的钢圈，看了看看守腰上自己显然够不到的钥匙，最后一扭头看向白天那藏剑丢在边上的烙铁，笑了笑，抬脚将之往里一挪一踩再一勾。
李远本该不耽搁片刻地直接走脱的。
但在一一解决掉守卫接近地牢大门的时候，他却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石壁甬道另一边，虚掩的木门里正传出某些细碎声音，他皱着眉凝神听去，发觉其中一个像是唐惊羽，瞬时便觉得脚下沉重了。
靠在拐角的阴影里，李远贴壁迟疑半晌，终究忍不住悄悄摸了过去——反正有九天秘药的药效在身，哪怕十个唐惊羽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他在看到门内情景后还是重重抽了口气，刹那间就被后悔和愤怒冲击得几乎失去理智，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直到这时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深处始终抱有一丝侥幸，希望惊羽只是被逼无奈，甚至他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但，那个曾突破他所有防备让他倾尽一一生温情相待的人，此刻却在别人身下婉转承欢。
似乎是还在前戏，两个人身上还松散挂着些衣物，其中一人服色金黄，正是白天那个藏剑。
那藏剑耳朵甚是灵敏，竟捕捉到了李远捏拳的声音，突然间停下了动作来半侧过头道：“好像不对。”
唐惊羽随着支起上身来也看了看，眼神却迷离得很，不过片刻便是一笑道：“你太多心了，论潜行那还有人比我唐门弟子更内行的。”语毕，抬手一勾那藏剑脖子拉着他又躺了下去，接着便是些不堪入目之事。
此时，李远眼中之物已彻底沉寂，只余下整片冰凉。
李远原本以为自己至少会冲进去杀了唐惊羽和那个藏剑再走，却很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保持冷静直到离开了浩气盟的营地，并没有去干那些节外生枝的事，而且顺顺利利地连夜赶
到了洛阳城。
只是那之后回到天策的他渐渐也发现自己再没了原本的锐气。
恶人谷、浩气盟、隐元会、九天……这些名词在他看来愈加没有意义，唯一留下的清晰念头，只有“不再接触唐惊羽的一切”这么一条。
于是两个月后，李远最终排除所有干扰退出了恶人谷，实际上也不再为九天办事。他在李承恩的安排下回归军队并被封宣节副尉，从此一心征战沙场。
短短三个月，李副尉就成了归德郎将，又三个月，当天策残部护卫皇帝撤离都城，他已经成了宣威将军。
这样飞速上升的官阶反映的除了李唐王朝危机之深重，还有李远此人的神勇。
——士兵们都说，李将军是见了血就不要命的。
与敌对阵，这一簇深红总是策一匹黑马立在军队最前面。虽然平日里这人似乎总是不想动弹，但打仗的时候，他永远冲得最快最急。讨厌李远的人便每每在私底下说他“跟赶投胎似的”。
这些，李远并不是不知道，但他觉得无所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