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
我想想从哪说起。
我这个人,不善言辞,表达能力很不好。为什么要心血来潮说说这些,大概是年纪大了。
你懂得,年纪大了爱唠叨,谁都不能避免。
我有很多日记本。从小学的,到初中的,高中的,一直到大学后,工作多年了还在写,在书橱里堆了厚厚的一摞。我年轻时候不太爱动脑子,但是很爱写些有的没的,当然全是流水账。保存的挺好的,纸张边缘有点皱,但是字迹还是很清晰。日记本里夹着很多乱七八糟的小东西,上课传的纸条,半张的神经系统分布图,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表面发粘的大头贴,还有一片从实验楼楼下那棵树上掉下来的叶子。
哦,对。这片叶子。这棵树。我要好好说一说这棵树,因为我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就是在这棵树的下面。
说来记忆有些模糊。那一年明明还在九月,但不知道为什么,天气却特别的凉爽,是难得一遇的好天气。大学第一天报到,我就迟到了。对于我这种落后分子,迟到是家常便饭,只是新的学校,难免也会有点慌张。所幸我一路狂奔进了校门,才发现校园里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崭新的面孔。
舒了一口气的同时,目光在人群里扫视,想找找有没有高中认识的狐朋狗友。结果轻而易举的被那个人吸引了目光——并不是说他有多么帅的惊为天人夺人瞩目,虽然这么形容也并不为过,只是他当时确实是成为了大部分人的焦点,因为他,在人数如此之多的操场上,爬树。
他在爬树,去拿被人扔到树上的书包。
周围有人在吹口哨,有人在围观,大部分人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爬树的姿势,怎么说呢……反正没人爬树还能风度翩翩。他头上还顶了一片树叶,但身手也算利索,拿到书包后直接跳下来。
周围发出“哇”一片低低惊呼,很明显始作俑者的一群人早不知道混到哪里去看笑话了,也没人知道为什么他的书包会在树上。他拍了拍校服,脸上没什么表情,对周围的人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背起自己的书包挤出人群走了。
咦,开学第一天就被整吗霉运大概是从中学跟过来的吧——我匆匆的看了一眼那个挤出人群的身影想。
这种小意思,扔人书包,我小学就不玩的把戏了。说起欺负人,我还不信我称第二,有人敢称第一。
现在再想想那时候的第一次遇见,觉得挺戏剧性的。后来我们之间相处,几乎所有大事都与坠落有关。
让我怀疑是否相遇便是阴谋。
他叫大卫。这名字很土很平凡,让人在新班级见面会上听到就会想到一张普普通通的脸,但他是个例外。
站在黑板前写下自己的名字,做简单的自我介绍。还是一张并不刻意的脸,却吸引人看的入神。说话的时候无意识的会扬起嘴角,有稍纵即逝的微笑的错觉。
声音缓慢柔和的有些过分。我托着下巴一边听一边想,要是我我也欺负他。
大学跟高中就有不同了。大学已经接近成人的世界,大家都努力摆脱愣头小子的形象,尽管表现的装模作样,但那是青春的象征。
私立大学生活一半自由一半不自由,男生们在一起可能没那么多计较,对于新生活大都抱着抵触却又新奇的态度。先前说过,我是落后分子,属于在班级里拖后腿的存在。早早在新学校里跟认识的人接上头,对我来说大学生活已经开启了一大半。剩下的呢,就是打打架,喝喝酒,闯闯祸,然后日子就这么飞走啦。
宿舍里的男生都是本班的,平时在一起打打闹闹,倒也算和谐。关系好的有几个,关系比较普通的有几个,没说过话的有一个。
大卫·贝克汉姆同学,睡在我的下铺,生活作息行踪正常,与人相处礼貌客气。大概也正因为如此,我们之间像是有着奇妙的磁场一般分隔开来,开学一个礼拜,除了偶尔面对面遇上时点头示意,关系并没有更进一步。
我是没那么在意啦……没那么特别,在意。我以为,像他这样的人,有着出众的外貌条件,文质彬彬,成绩不错……大概是这么形容吧,应该是属于焦点人物的那种。就算我是男的,我也知道这种类型一般叫做白马王子。
长得这么帅,那么八面玲珑总会吧,人际关系都打理不好,怎么泡小姑娘?我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这么坦荡,在女生面前,不会说好听的话就算了,面对人家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暗示都毫不动容。偏偏女生们是这种奇怪的生物,你越不理她她越爱你,于是这位迅速拥有了一大批的支持者,他的粉丝团比他本人的名字还要响。
我就觉得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悄无声息就能变成透明人,或者埋进土里。这样说可能有点极端,但我要是他,我早就勾搭小姑娘去了,才不会这么清心寡欲,装正人君子。
这个人,明明拥有着可以让自己成为焦点的一切条件,但是他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