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双方都愣住,莫离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说漏了嘴。
李敏镐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莫离本懊悔自己嘴快,转念一想索性和盘托出,她实在看不下去金喜善如此牺牲而眼前这男人却毫不知情,抬起头:“我说,你欠了善姐姐几条命!”
“这话什么意思?”他逼近一步,眼里布满了血丝。
“在九州亭,鬼面人银针伤你那次,是善姐姐用自己的血救了你,因为她的血里,有保命的噬心符。可她自己,却因此失了噬心符的庇佑,不再百毒不侵,所以后来在生死林,她才会中了阴阳合和散而未能自救。”莫离顿了顿,冷眼看着李敏镐:“想来那颗解药给了你,还真是浪费。
”
李敏镐早在听到九州亭以血相救的时候就觉心口轰然开裂,回忆一闪而过,红衣少年、红伞、吃草的小羊、面色惨白满脸冒汗却依旧冷眼相向的她……他面色刷的白了,嘴唇动动,却没有说话。
莫离注意着李敏镐的一举一动,轻哼了一声,继续说:“云海关溪水旁,若不是善姐姐毅然饮下刘伯伯的剧毒,只怕今日这里早已是孤魂遍野,她若真是蛇蝎心肠处处想着害人,又怎会在机会到手时宁愿选择自己死也要保住云海关众人性命?”
李敏镐觉自己如遭雷击,整个人木然,喃喃自语:“原来,原来她那次无故失踪…不告而别,竟是因为…竟是因为…”他猛然想起了什么:“那后来呢?为什么她喝下剧毒却活了下来,还有为什么竟不认识我了?”
莫离咬牙冷冷地说:“是炼药人,她喝下毒药后刘伯伯把她带回夜城庄,我当时也在,善姐姐在盛满毒血的药缸里泡了七七四十九天,以心换命,从此关于情的一切记忆都抹去了,而以后只要她试着回忆,都只会头痛欲裂,心脏处麻木又空白。”
李敏镐心口如堵着一块大石,压抑得令他窒息,难怪,难怪那晚在姚家镇,她看着自己的样子,完全是见着生人;难怪,他以为她好不容易,改变了那么一点点,却又愈加的性情乖张,双眼充满戾气,愈加的冷酷无情…原来她已失了心,只是没想到,她竟是,为自己,失了心。
他还记得,自己对她说过:“为何总是要摆出一副让人讨厌的样子呢?”
金喜善,从来,都只会以这个样子,跟人相处。
原来,李敏镐,一点都不了解金喜善,原来,李敏镐对金喜善的情,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
“善姐姐因为心给了你,所以可以为你连命都不要,而你,或许亦可为她豁出性命,却从来都吝啬你的心,你只是对她有些许怜惜和恻隐而已,只因她是魔教中人,你从不曾相信她,不是么?连基本的信任的没有,还谈什么莫负相依、莫负相知,真是可笑至极!”
“莫负相依,莫负相知。”
那八个字回响在李敏镐脑中,他左手无力地垂下,手中的红袖剑滑落在地。
莫离眼看着李敏镐这副模样,心头掠过一丝快感,她本不想多费唇舌,奈何已然开口,自己便做一回狠心人罢。凭什么,他是正派,他是忠将之子,便做什么都是理,而魔教,永远都是错。
李敏镐缓缓抬头看向金喜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沉重和疲惫:
“可她,不该,害我父亲。”
金喜善轻咳了一声,李敏镐不自觉地向前走去,莫离喝止:“你别过来!”她护住金喜善,李敏镐停下,双腿如被施咒般,一动不动。
莫离站起来直视李敏镐:“我莫家的轻功和穿云针想必李副将早有耳闻,今日李副将如执意阻拦,若是硬碰硬,只怕谁也占不到上风。倒不如,各自退一步。今日,我必须带善姐姐走,她的伤只有我能治,而我想,她醒来后也不会愿意与你共处。他日,你二人战场上兵戎相见,她的父母仇你的家国恨,任你们自己了结,我绝不干涉。如有食言,形同此剑!”她伸出右手,袖子里嗖地探出一把短剑,运气将剑身震成数截,扔下剑柄,决然地看着李敏镐。
李敏镐默然不语,半晌,微微点头。
莫离对他抱拳回了一礼,随即转身支撑起金喜善,足尖点地一跃而起,攀上前方枝头,再一跃,青影划过,两人瞬间消失在枫林之中。
李敏镐长久伫立在原处,地面的身影拉得很长,他始终望着莫离离去的方向,良久,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林中响起:“金喜善,你一定,要给我,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