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见路德维希并不还手,也安静了下来,垂下眼帘,“你这么费尽心思地放我走,到底是为什么呢?”他突然嘲讽地笑了起来,“是觉得反正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外乡人,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即使我不杀他,也活不了多久,那么就权当安慰一下自己沾满鲜血的肮脏的灵魂,对吧?”
路德维希直视着王耀的眼睛,向大海一般内敛的湛蓝瞳孔,和眉间隐忍的皱痕一样,带着挥不去的沉郁悲哀,“即使你是个犹、太、人,我也不想杀了,这和义务无关,我只是不想这么做而已。”
王耀正想说什么,却突然停住了,侧耳听着什么,“你听。”
事实上,即使王耀不说,路德维希也听见了,声音比刚才大了许多,来自孤儿院的方向,混乱的枪响混着叫喊声,偶尔还夹杂着巨大轰鸣,连在树林里的他们似乎都能感受到炮弹迎面而来时裹挟着的热浪。
“呆在这里,藏好别动。”路德维希急急起身,将刀扔还给了王耀,还顺手地给他一颗霰弹,“必要时候就扔这个。”
路德维希穿过灌木丛,枪声似乎已经停止了,但他看见了火光,是孤儿院。他们在焚烧尸体?不,不对,这不是他们的任务。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离火焰越来越近的时候,周围的灌木开始发热了,有些冒出了一股好像烧熟了的味道。他加快了脚步。他能看到正在燃烧的东西了,是孤儿院,还有尸体,有刚才他们杀死的孩子们的尸体,还有刚才有说有笑的士兵们。
路德维希突然看见一抹熟悉的银色,是哥哥!
他正准备加快脚步飞奔过去,却突然被一股蛮力往后扯了回去。“不要过去!”是王耀的声音。路德维希转过头,果然看到的是王耀那张脏兮兮的脸。“他们还没有走,是反、抗、军,波、兰、反、抗、军。”王耀拉着路德维希一起趴在灌木丛后,他指了指旁边大路上停着的几辆大卡车,车厢里还站着几个端着机、枪的士、兵。
“如果你担心你哥哥,我可以去看看。”路德维希还没有反应过来,王耀就已经像一尾鱼一样灵活地穿过了灌木丛,靠近孤儿院。酷热和强光让人睁不开眼睛,把房子和田野分隔开的铁丝网烫的不能碰。王耀蜷起身子从下面钻了过去。
那些纳粹士兵。连上路德维希的哥哥,一共六个人,都以一种诡异而扭曲的方式倒在地面上,身下是一大滩血迹,每个人身上都有好几个枪击造成的洞。王耀顺着一个个地看过去,六个人都已经没有了呼吸。
部分建筑在王耀身后倒塌,火星和灰烬在他和那些尸身上炸开,他的皮肤被烧疼了,衣服也开始冒烟。路德维希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抱着他滚过草坪把火苗熄灭。
“他们都已经死了。”
路德维希紧紧皱着好看的眉毛,嘴唇抿成薄薄的一条线,呼吸沉重而急促。
“如果难受,你可以哭一会儿,那些反抗军已经走了,他们不会听到,我也不会笑你的。”路德维希闭上眼睛亲吻着胸口的十字架项链,那是王耀和基尔伯特的尸体上取下来给他的,“我不会哭的,军人不应该有眼泪。”尽管如此,一滴泪水还是顺着他苍白的脸庞滑落在十字架上,折射着阳光的光芒,有些刺眼。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