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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爸,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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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继续奉上。 原作:桃子夏
咳咳,我水嘛 我不水。
[独家范er-]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3-06-08 13:41回复
    二楼大姐大@月陪星如昨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3-06-08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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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葱香子姜牛肉面]
      鲜葱,子姜剁成末,与盐,酱油等调料一同垫在锅底,放入沸水煮好的面条,盖上生菜,卤得酥烂的牛肉。面条劲道,牛肉入味,生菜鲜嫩,这就是我爸的拿手厨技——葱香子姜牛肉面。
      每天清晨,我都是被这股香味从梦境揪回现实。常常是,人没醒,屁股上就挨了一巴掌。
      “懒丫头,起来吃面,上学。”
      于是痛得咬牙切齿地起床,刷牙洗脸,坐桌边老老实实地吃面。桌对面坐着我爸,一个是四十好几的中年男人,鬓角已有点点斑白。他坚信“棒棍下出人才”在家里都一脸严肃。我在学校很活泼,人人都说“唐宁就你最贫,没个正形”,可是一回家,立马就装成了斯文的模样。
      “爸,妈,我去上学了!”
      背好书包。自行车骑出没多远,纪晓风就从巷口拐了出来,也骑了一辆车很在我身边。晓风是我偷偷交的男朋友,比我高一年级。家里一直逼我练钢琴,有一天,校乐团合作一首Piazzola的《Libertango》。他的大提琴真是让人惊艳,完完全全捕捉了曲子的灵魂。一曲终了,我跑过去拍他的肩膀:“你就是纪晓风?你拉得可真好,啧啧啧皮肤还这么好!”说完捏了捏他的脸。


      来自手机贴吧3楼2013-06-08 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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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男生与女生之间,还隔着一层薄薄的纱,羞涩的。纪晓风又是温室里长大的好学生,哪被女生捏过脸蛋,他连琴弓都忘了拿,一连退后了好几步,满脸通红的望着我:“同学,你……你……”我喜欢上他了,在那一瞬间。我太久没有遇见他这样的眼睛,干净的像大雨过后如洗的碧空。
        纪晓风将这份感情看得很重,少男嘛。他也会问我一些很文艺的问题,比如,“唐宁,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而我总用一句:“啊哈哈哈,你韩剧看多了吧” 打发他。
        有胆子早恋,就要有胆子面对早恋被发现的那天。
        虽然有心理准备,可真当爸爸发现纪晓风写给我的情书时,我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像被一只大手捏紧了心脏。
        “谁写的?!写给你的?”
        “死丫头!谁给你写的?!”
        我咬牙什么也不说,逃不了挨一顿打,被锁在小书房里。妈妈想给我送饭,爸爸发火:“饿死她!学什么不好学人家早恋?!”


        来自手机贴吧4楼2013-06-08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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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以后,我和纪晓风好一阵子不敢说话,在校内装陌生人,他也不敢在家门口等我。可那时的恋爱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个月不讲话也没关系,只要走廊上擦肩而过的一个眼神就笃定的相信,我们的爱情最伟大。
          一个月后,我顺利地通过了钢琴十级考核,老爸脸色稍霁:“不错,这些年没白练。”
          暑假一过。纪晓风就要念高三了,他成天哭着个脸。
          我逗他:“怎么?怕高考?大不了咱们去念个三本。”
          “我想考中央音乐学院。” 他爱大提琴,希望走上更大的舞台。我支持他,我们计划暑假去一趟北京,实地考察考察中央音乐学院。行程很快定下了,问题是,怎么去北京,钱呢?
          “爸,学校办了一个夏令营,去北京参观清华北大这样的名校,行程差不多是十天。”晚饭时,我语气轻松地说:“收费是八百块……其实我对学校的活动没什么兴趣,但一想到是名校,还是很想去激励一下自己。”


          来自手机贴吧5楼2013-06-08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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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桌边,他们的神色竟有些迟疑。这真是奇怪。爸妈对我参加校内外“有益”的活动一直很支持的。
            “宁宁” 妈妈面露难色,“暑假你还是呆在家里吧,练练琴、看看书,不是很好吗?”
            一贯最支持我的妈妈,这次怎么反而不帮我?我扒了口饭,不情愿的说“哦”
            气氛一下子冷了,桌上的菜也不多,最近妈妈用钱特别省,一顿饭绝不超过三个菜。我吃的很郁闷,想了很久的理由才想到这一个,居然这么快就被否定了。
            “你们同学都去吗?”爸爸突然发声。
            我一说慌就发麻:“一部分吧” 想了想,又补充,“一大部分。”
            “那你也去吧。”爸爸继续吃饭,“钱过几天给你。”
            哦!
            我在心里欢呼。


            来自手机贴吧6楼2013-06-08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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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清华大学出来的那天傍晚,一个骑自行车的父亲载着他女儿,从我们身旁经过,父亲一边骑车,一边问他小小的女儿:“囡囡,坐得稳不?”
              “嗯!”
              “囡囡想不想吃冰激凌?”
              “想”
              “那爸爸要先问囡囡,囡囡是喜欢妈妈,还是喜欢爸爸啊?”
              这父亲大抵问过一千遍这问题了,难不倒孩子,她扬起头小脸甜甜的笑:“都喜欢呢。” 我遥望这对父女离去的背影,挪不开脚步,纪晓风问:“怎么了?”
              再过几天,就是我爸四十五岁的生日。
              一整天的火车,到家已是深夜,单元门边贴着寻人启事,找我的。喘喘不安地扭动钥匙,客厅里没有灯,我长吁了一口气。


              来自手机贴吧10楼2013-06-08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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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宁?”
                黑暗里熟悉的嗓音,沙哑地传来,宛如频率低低的音符。我心头一惊。爸爸从沙发上站起来,没有开灯,我们父女两在黑暗里沉默地对望,一定有话想说,话到唇边却是无语。
                我其实挺羡慕那种无所顾忌有什么话都一股脑儿倒出来的姑娘,她发泄了,人家还会说“哇,美女你真是真性情。” 如今我都哑巴了,话都到了嘴边就是开不了口——因为,想到了后果。我和他吵了太多的架,我不想再吵了。
                “爸,我回来了。” 我按亮了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得站在门口。
                小时候我逃了钢琴课,被老爸用皮带往死里打,后背至今留下了一块疤不消;上次撒谎也被痛揍了一顿;这次离家出走七八天,音信全无,还是跟一个男同学跑的,弄得家长颜面全无,四处求人找寻,方圆十里都贴满了寻人启事……这一次,我知道回来是“死路一条”,可是我还是回来了。
                他打量了我一眼,竟然没打我,也没骂我半句,转身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他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碗面。汤汁清亮,鲜绿的生菜叶上,盖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他看了我一眼,把那碗面搁在餐桌上:“吃吧。” 说完,尤自做到沙发上抽烟。


                来自手机贴吧11楼2013-06-08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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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沙发上抽闷烟,我安静的吃面。
                  他担心我在外面受苦,四处找我,每晚睡在沙发上等我,几天没睡过一夜好觉。
                  我呢,哪怕知道回来会被打死,还是想回来见他,陪他一起过生日。
                  他是我爸,我是他女儿。我们是这世上最爱对方的两个人,问什么要这样互相折磨?我们血浓于水,见面就争吵,不能安静的待在一起超过五分钟,只有远远的,远远的逃离,才觉得一颗心悠悠地落回了地。逃离后念及亲情,又半是愧疚的思念,又回到了这里。
                  回来的我们,仍然没办法沟通,只能吃这样一碗沉默的面。
                  “这些日子你跑去哪儿了?” 他背对着我,“跟那小子在一起?”
                  我放下筷子,还有什么可说的,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宁宁,现在大人赚钱不容易,我和你妈,为了你能继续练琴读书,每个月有一大半的收入都花在你身上,你妈三年没买过一件新衣服,我也是能省就尽量省,拼命想着办法赚钱,希望将来能供你去国外的大学念书……我们还不都是为了你?”
                  我坐在哪儿,没说话。


                  来自手机贴吧12楼2013-06-08 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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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着我。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模样,额头和太阳穴都是凸起的青筋,他现在要是真下手,一定能把我打死。
                    砰——
                    举起的巴掌还没有落在我脸上。
                    面碗被他摔得粉碎,热汤面线糊了一地,瓷片刮过了我脚踝上的皮肤,血立刻就涌上来了,同时倒下的还有我爸,壮实健康的他,眼神忽然一滞,身子斜着歪下去,我冲上去扶住他,手指与他的衣角擦肩而过……他像一截失去生命的木头,直直地栽倒在地。


                    来自手机贴吧14楼2013-06-08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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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遗体火化的日子
                      前两晚我的神经一直是钝钝的,爸爸躺在冰棺里,面容鲜活如常,仿佛只是睡着了。等追悼会结束,两位工作人员把家属分到一边:“大家让一让啊。”
                      他们吆喝着,驾轻就熟地把爸爸的遗体聪冰棺里抬出来,放到一个长长的传送带上,传送带的尽头是遗体焚化炉。这一刻终于来了,他的肉身要永远消失了。许久许久以后,我都不能忘记那刻骨之痛。失去亲人最痛得两个时刻,一是他断去呼吸的瞬间,你突然醒悟,往后再也见不着活着的他了;还有就是他被送进焚化炉的瞬间……连肉身也要消失,往后你想轻轻地抚一抚他的脸颊,也不能够了。
                      工作人员把爸爸的遗体抬上传送带,嗯下按钮……
                      “等等!等等!”
                      我趴在爸爸身上,不许工作人员继续,我哀求道:“先不要烧,再给我一小时,我想为爸爸做最后一件事。”


                      来自手机贴吧17楼2013-06-08 1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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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妈妈先拖住这儿,自己跑回家,笨手笨脚的烧水,放入面条煮好,捞起,洗好锅砸进去一个鸡蛋。鸡蛋在锅里刺刺作响,我在一旁切葱。
                        葱切得歪歪扭扭,我的手一直在抖,祈求时针走的慢一点。
                        老天爷,求求你,给我点时间。
                        至少让我给爸爸煮这最后一碗面。
                        那是我第一次煮面,第一次切菜,第一次煎鸡蛋。面条糊成大团,鸡蛋一面糊了一面没熟,葱凌乱不堪地撒在上面,溅起的油把手指烫出了一大泡。当我端着这碗面跑到殡仪馆,爸爸的冰棺已经不见了,钢质的炉子里显示,“炉温×××度,” 妈妈见到我手里的面,明白了一切,她哭着说:“来不及了,宁宁,你爸他去世了。宁宁,来不及了。”
                        我不明白那句“来不及了”是说给我听,还是在说服她自己。我们都接受不了这个残忍的事实。哪怕焚烧亲人肉身的烈火近在咫尺,近得映红了我们同样红肿的眼。
                        原来真的来不及了。
                        我们父女一场,到一生尽头,竟然连这一碗面也来不及了。


                        来自手机贴吧18楼2013-06-08 1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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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瓷碗端偏了,滚烫的汤水和着面条一起倒满了右手,把皮肉烫成深红色,过会必定满手豆大的水泡。
                          但感觉不到疼
                          这一分,这一秒,还能有什么比心更疼?
                          我们都是这等小人物,泅渡于冷暖人间但求安身立命,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世如潮的喧嚣……荡漾得连一丝骸骨也无。
                          纪晓风去了法国。
                          我爸安葬后的第三天,在他家楼下,他姑姑递给我一本日记,说,他们家把晓风送走了,签证下来得快,他爸觉得事情闹到这地步,说什么都没用,都对不住老战友。
                          从前,他姑姑一直没拿好眼色瞧过我,觉得是我带坏了“好学生” 纪晓风。这天,她第一次用那么温柔的语气与我说话:“唉,你们俩要是年龄在大点就好了,我们做长辈的也是为了你们好。”
                          她说,晓风要我还给你这个。
                          她递过来的本子,是当初我们的交换日记。我站在路边,翻开那本日记,心里很冷很冷。封皮上,他用签字笔轻轻地写了句:“Au revoir ,mon amour”
                          那是他学的第一句法语:“再见,我爱的人。”
                          再见,晓风。原来我们真的不可能永远在一起。


                          来自手机贴吧19楼2013-06-08 1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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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都是泡沫,是一刹那花火]
                            思念如果有开关该多好,当你不愿再想起谁,啪的一声关掉属于他的开关就好了。
                            高三那年我玩命似的学习,研究生毕业后回老家,争取了公务员,又买了一套小公寓,装修得漂漂亮亮,和妈妈住在一起。大抵公务员职业稳定,七大姑八大姨都来给我介绍男朋友,一个都没成。
                            时光一晃八年。
                            我二十五岁了,那年“私奔,爸爸去世”的阴影在邻居和朋友的记忆里,渐渐淡去。国庆长假时,我和闺蜜宅在家里看林依晨演的《我可能不会爱你》,看到剧里的李大仁,心神突然一滞,闺蜜的手在我眼前晃啊晃,她问:“你发什么呆啊?”
                            我说:“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一个与李大仁相似的故人。那晚,我拿了钥匙出门,去纪晓风家楼下站了站。那片老房子五年前就拆了,变成了商品房。万家灯火里,不会再有一盏是晓风家的灯光。
                            不会再有。
                            我伤心地把脸埋入掌心。
                            如果十七岁的爱情是年幼无知,那为什么八年了,我还没从这一场年幼无知里醒来。


                            来自手机贴吧20楼2013-06-08 1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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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多久我去上海出差,回程时拖着行李箱刚过安检,就听到广播里在催促:“旅客唐宁,旅客×××,您搭乘的×××××次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到××登机口准备登机。” 我的名字后还连着另外一个名字,拖着行李箱跑到登机口,我愣住了。
                              另外一个乘客是纪晓风。
                              他的同事在那边催啊:“纪Sir你快点儿啊,就差你了。” 二十六岁的纪晓风,玉树临风地站在那儿,登机牌还没递给机场工作人员,手讶异地停在半空中,凝成一个穿越了八年的姿势。
                              “唐宁?”
                              我克制住狂跳的心,笑了笑:“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他礼貌生疏地说。工作人员催促:“先生,你的登机牌。” 他魂不守舍地把登机牌递过去,手一直在轻轻的发抖。上飞机后,他和那群同事坐在一起,有个娇艳的美女一直坐在他身边,两人时不时说两句话,十分熟悉的样子。那一定是他女朋友,我猜。乖孩子纪晓风总是周围女生的理想目标之一,当年的我也是对他一见钟情。


                              来自手机贴吧21楼2013-06-08 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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