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将军于帐中休息,军师于帐中休息,全军亦在帐中休息。就连卫兵也没设。
若敌人现在进攻,着实是好机会。可谁又会想到,若敌军真的闯入,会有什么后果。
第三日,军队开始恢复正常训练,个个神采熠熠,并不像刚刚醒了宿醉。
玄影营军令中一条:须能喝酒,庆功宴上须喝得尽兴,而须在十二个时辰内醒宿醉。若是不醒的,军法伺候。没人试过犯这条,没人知道这条中的军法伺候是怎样的惩罚,。
这天,洛知行破例来了军营,却只是把星宇星辰叫去了,三人讨论了一会儿便散了。洛知行也回帐了。
星宇星辰传令下去,加紧训练当初洛知行送来的阵图。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第七日……楼千潇没到过营中,相反的是,洛知行从第四日开始就每天都来一个时辰,是不是让星宇星辰过来,耳语几句,再看看军队训练,就走了。
一月后,洛知行以楼千潇的名义向蒙辽下战书,约定十日后华城一战。
十日后,约定时间如期而至。
楼千潇早早的站在城楼上,看着军队集合。
洛知行随后也上了城楼,与她并肩。
“多大胜算?”她问。
“九成!”他答。
“为何不是十成?”她的语气略带愤怒。
“任何事情都不能尽善尽美,将军何必执着那一成?”他略带嬉笑道。
“本将军要玄影营士兵毫发无伤!”她厉色。
“这是不可能的!”他依旧用嬉笑语气。
“‘谋者,知行。’若连洛知行都说不行,那还有什么可能的?”她质问。
“最后的一成在于将军?”
“本将军?”她疑惑地看向他。
“对!”他亦转头,她与他再次四目相对。
在触碰他眼神的那刻,心中的不安顿时安定了。波涛滚滚的大海成了一碧千顷的湖泊。
“本将军知道了!”
“祝将军凯旋!”
“洛知行,本将军希望你能赢!”她在出发前的最后一刻回头对他说。
他没说话,看着她执着的模样,会心一笑。
她领军出征,他于城楼遥望。
她不着铠甲穿骑装,铠甲乃是军人的护身符,勉强也能挡些刀光剑影。可她一身玄色骑装,一骑白驹,即使身后五万玄影营士兵,可她的背影仍显得寂寞萧然。
“我们都是月,即使满天繁星,也终归是寂寞的。”
华城地势险要,三面环山,背后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只要攻克了华城,那么蒙辽就如同握在手里了。而华城东、西、北三面的山山势陡峭,华城只是三座大山中的一片小小的平原,华城虽居山中。可是却不是深山野岭的偏僻,也不是繁华。这里是军事重城,蒙辽大半军队都居于此。由于地势高,而且粮食难以运输,所以军队作风也朴素严明。
蒙辽的云雨二人,一善文,一能武。蒙辽几代皇帝不问政事,沉迷酒色,国家也日渐衰落。三年前,幕云、容雨二人步入了蒙辽的历史。两人一掌文,一掌武,三年内,蒙辽由衰转盛,现国力以强到欲侵犯颜朝。而华城正是由容雨亲自助阵。
楼千潇的忧虑有一个就在此。
她未曾与容雨交战,不知他的实力如何。不过短短三年,把蒙辽整理得整整有齐,定是有能之才。
兵临城下,仰视华城,三座大山都居于云雾之中,华城宛若一座仙城。
“按计划行事!”
“是!”星宇星辰闻声应道。
“容将军,不知可否一见?”她对着华城城楼大呼。
城楼的士兵闻言,立刻往城内跑去。许久,一位一身公子装扮的人出现在城楼。
“这便是楼千潇楼将军吧!”那人打量了一下城下的军队,目光放在了军队前头的那匹白驹上。
“正是本将军。”马上的女子也抬眸对上他的目光。
这便是有一个战场。
两人虽都无将军之装,但语言中的凛冽与潇洒,尽是军人之姿。
“不知容将军可否与本将军一战。”
“本将军之幸。”
“那么,再给一个时辰容将军准备吧!”
“不必了,请楼将军军退一里,我们立即迎战!”
“好!”
两人同时转身。
华城一战一触即发。
一士兵上前小声报告:“将军,两位将军已到达!”
“嗯!”
她的脸上,表情异常的严肃。
许久,号角吹响,历史上著名的一战,开始了。
蒙辽六万,颜朝五万。
她深呼吸一下,随即下令“弯月!”
玄影营立即变阵,傍着山势,似与背后的山完全契合。
她从腰间抽出长鞭,一甩,一骑而去。
蒙辽的阵型似乎从未见过,宛如水滴,似会随时变化。
蒙辽人善骑,速度极快,一下两军便碰在了一起。
蒙辽阵势千变万化,无时无刻不在变化。
玄影营士兵似乎略带疲倦,似乎消极,故不久玄影营就处在了弱势。
正当蒙辽打算乘胜追击,把玄影营围歼时,从华城内传来的兵戎之声。
随即,一万玄影精兵出现在华城城楼。
谁都不知道,那一万士兵是什么时候走的,竟所有人都不知。
当两轮弯月合起来,便是一个圈,圈套的圈。
当你正想赞叹蒙辽军队的阵势千变万化,难以捉摸时,你更要赞叹的是玄影营的无声无息。
进入了圈套,怎么变化,终究是逃不出的。
这一战,颜朝胜!
《大漠详记》:“曜成四年八月十五,楼千潇率玄影军于蒙辽华城,以五万胜六万。容雨率蒙辽军垂死挣扎,潇下令归还华城,便率军回营。玄影军少数轻伤,蒙辽军过半重伤。”
回程路上,所有士兵都不解。自己的将军一向都是尽力歼杀,这到嘴的肥肉为何又还给他人呢?
她心头大石放下。想不到华城竟要如此破。
果然谋略比策略重要。
带军返营。
离偭郡一里,就看到有一人站于路中间。
她发现那人后,驰马飞奔前往。
她于马上,他于地下,两人相顾无言。
最终还是他先说。
“恭喜了!”
“谢了。”
她递手,他伸手,翻身上了马,两人一驹并不是回城,而是往大漠走去。
那晚的宴席上,许久不见将军军师二人,宴席过半,两人才姗姗来迟。
将军换下了骑装,穿上了以往喜欢的象牙白素衣。
两人皆穿素色,似与天空中挂着的月相辉映。
两人于上席互斟互饮。
“又是中秋,又是大漠。这恐怕是军师第一次在大漠过中秋吧。”
“嗯。”
“军师哪里人士?”
“母亲生于江南。”
“那跟大漠大相庭径啊!”
“对。”
“军师对大漠印象如何?”
“寂寥,荒僻,却美!”
“不错,这大漠,着实美!”
又聊了一会儿,一边聊一边喝,她似乎不胜酒力。
她靠在他的肩膀,低低吟咏:“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你说我什么时候会死在大漠?”
“不知!”
“你不是最聪明的吗?你都不知谁知道啊!”
“天知道!”
“你在回答我上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啊?”
“......”
“诶,洛知行,你死后想葬在哪里啊?”
“回家乡!”
“嗯,我要葬到大漠!永世与大漠为伴!”
他没回答,只是斟酒。
“诶,一会儿抱我回去,不然麻烦星辰,星宇又要吃醋了!”
“好。”
这个中秋,他与她饮到半夜,他们之间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可是,谁都没有察觉。只知她烂醉如泥,他抱她回帐。
翌日,她早醒,未洗漱就坐到桌前,下了一盘棋。
平局。
“良师益友者,知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