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天翼……
梦境中俞梅的呼唤声声入耳,方天翼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第二天一早,他打发王文渊先回驻地,自己迟两天再到。
王文渊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多说就启程了。方天翼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还有这个可以理解自己的兄弟,真好。
那天,冉华和邓梅一起为他送行,方天翼一身便衣没有穿军装,便朝两人拱了拱手,“冉参谋长,嫂子,请回吧。”
上路离开,他仿佛又成了当初那个独来独往的黑狐。

图片来自:新唤一声兰的百度相册
从山西一路到苏南,方天翼扮成乡下的赶路人,混过了不少日军的视线,捎带手也收拾了一些撞上门的鬼子。现在,方天翼拍了拍身上的土,瞥了一眼脚下横七竖八的几具夜巡的鬼子尸体,把几支三八步枪汇集到一处掩埋好并做了标记,然后摸了摸腰里的驳壳枪。过了这个据点,就应该到了。
值夜的是几个伪军,凶巴巴地盘问着仅有的几个过路人。方天翼盘算了一下,决定不与他们正面冲突,他原路返回去,看着地上的一具鬼子尸体冷笑了一下,然后一把拖起绕到封锁沟侧,掏出随身带着的长绳将尸体吊上了封锁沟侧的高树上。
树枝因为重量被压得弯折,而尸体也随着一摇一荡,在黑魆魆的夜色下格外诡异可怖。值夜的几个伪军远远地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纷纷跑过去闹鬼似的小心探看着。
躲在暗处的方天翼得逞地一笑,快速穿过了据点关口。
夜半时分,山中的风凉意逼人,方天翼穿行在夜色里,告诉自己很快,很快他就要到了。
完全不在意,这种漆黑的山路是一般人不敢走的。
原因无他,他的爱人长眠于此,笃定她必定会冥冥之中护佑着自己,所以殊无惧意。
走了一个多小时,方天翼看到了那间熟悉的木屋,他心中大为宽慰,像是看到了家一样亲切。这一路又累又困,他推开了屋门,嗅到一股尘土和朽木的潮气,里屋的陈设一如往昔,连棉被也没有被移动过。他简单清理了一下,便倒在那张简陋的竹床上,扯过有点泛潮的棉被,很快睡着了。
这样的安稳觉,也许只有在这里才睡得着。

图片来自:新唤一声兰的百度相册
翌日,方天翼醒来时听到了鸟叫,推开门,山中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像是爱人温柔的笑脸,将他一路风尘尽数洗去。
简单吃了两口带的干粮,方天翼走出了屋子,走向那个他亲手埋葬了她的地方。
短短的一段路,方天翼的脑子里却不断闪过他们当年在一起时的画面。
那时的俞梅高贵优雅,温婉动人,时而又有些小儿女的娇憨,让他敬佩的同时又陡生爱怜。他也记不得究竟是什么时候倾心于这个不凡的女子,是在第一次的任务,第一次吃饭,还是那次尖锐的质问,又或是他大闹上海差点杀了松下健的时候?
只记得,她眉眼温和,唇角微笑,优雅地饮下一口酒,“祝我们合作成功。”
转眼一变,她的笑里便会藏匿着一丝冷意和狡黠,“你就不怕,我把你说的话,说给处座听。”
在上海,她那时候拿自己的执拗没办法,秀眉微蹙很是不解:“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你一个人能杀光所有的日本人吗?”
想一想那时的自己真担得上“胆大妄为”,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日本人在他来看全然不当回事儿,自己又深受戴笠赏识,事业也可谓顺风顺水,乐斯饭店合作之后,他便更加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直到南京城外他们在绝境中坦白心声。
挑明了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糟,他贪恋她的温柔,喜欢她的娇羞,就连她带着点儿无奈的嗔怪都让他至今刻骨铭心:“你能正经点儿吗?”
方天翼笑了,带了一丝苦涩和无奈,没想到多年过去,哪怕他从来没有刻意追忆他们之间的种种,现在想来居然仍旧历历在目,细致得仿佛昨天才发生一般。
或许,我从心里,就从未想过要淡忘你。
他倏然看到了他为她亲手立的墓碑,爱妻俞梅。
那一瞬间,他竟然想要流下眼泪。
竹林飒飒的叶声像是一段段絮语,他看到那一方青冢安然地躺在翠绿的怀抱里,默然无声,却仿佛有种莫名的吸引力,随着风声竹声向他绵绵诉说着最刻骨的相思。
他笑了。一般人很少见到黑狐这样的笑容,更多人以为黑狐根本不会这样笑。
“梅,我来看你了。”
那一刻,温阳正好。

图片来自:新唤一声兰的百度相册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