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屋外,是惨烈无情的疾风骤雨。
而在屋内,精致的烛台上摇曳着暖黄烛光,墙壁上倒映出人影一双。
此时此刻,眼前的一切都是如同炫境般的不真实,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同时却又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那个人墨镜下微微上扬的嘴角,眼中戏谑又专注的神情,就这么清晰无比地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距离近到,可以听到彼此间心跳的声音。
解语花只觉此生从未有过如此般的慌乱,在那个人深情地注视下,平生所有的伪装霎时瓦解,惟妙惟肖的气氛简直令人窒息。就在这瞬间的迷朦里,耳垂处扫来一条灵巧的舌,温柔地舔舐着。又慢慢地下移,敲开他的唇齿,深深地吻了下去,与他的舌交融在一起。
不知是由于体温还是些别的什么,许久不曾体会到的温暖感觉充斥着解语花的内心。他不由自主地抚上了黑瞎子的后背,深情热烈地回应着这个缠绵而冗长的吻。
回过神来,已然是衣衫退却裸呈相对的时刻。解语花觉得,心中最柔软的那个地方被什么轻轻触动了。不过到了这个地步,再说些什么都显得矫情。许久以来的点滴回忆,让他依稀地感到,与眼前的这个人相守一生,竟也是未尝不可。
迷离的夜中,诉不清的温软也如同屋外的狂风暴雨,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依稀的微凉。
跃动的火苗下红烛燃泪。絮说着,这夜,还漫长。
……
虽说解语花是被雨后清晨的寒意给冻醒的,可冷汗却浸透了单薄的衬衫。
那是在连续数十个小时的紧张工作中,少得可怜的短暂睡眠。伏在坚硬红木桌子上的姿势自然十分难受,四肢僵硬得也都不像是自己的。更何况在这冰冷的夜中,连一个可以为他披件衣服的人也没有。
果然,只是梦境而已吗……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解语花的眼睛有些酸涩,他略感无力地扶额,头隐隐约约的作痛。那痛感就像是跟随着他心脏跳动的节奏一起一伏,无时无刻不停止地扯痛了他成千上万次。
他起身,目光没有什么焦距地看着书桌旁的窗户。玻璃中自己的映像无比地瘦削,黯淡的脸上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自己……这是怎么了?须臾之间,是否又已然失去些什么。
好在偌大的老宅中,一个人,空空荡荡。没有人可以看到他此时的憔悴,和哀伤。
哀伤……吗?
不。这个词太矫情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对吧。失去的太多了,习惯也就好了。
无关工作,无关解家,无关自己的责任和担当。
有些事情,他说他忘了,有些则根本不去想。
就好像解语花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在解家诸多的产业中,他唯独偏爱着这座老宅。或许是因为这里偏寂得凝结了时光,又或许是因为这里的回忆,太过荒凉。
相反的。为自己的苍白所对比,经过了昨夜的风骤雨疏,屋外的那一树海棠却仍是粲然依旧。解语花怔怔地望着那鲜艳的红,鲜活而明亮得快要溢出眼眶,娇艳得仿佛被鲜血灌溉过一样。
绽放出馥郁着蓬勃生机的美丽。
淡淡馨香。
……
远远地听到了伙计急促的脚步声,一定又有什么无聊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解语花轻轻地叹一口气,把那个真实的自己隐藏。
所以当那个伙计走进屋内的时候,看到的,自然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当家模样。
“什么事情?”清清冷冷的语气,似是对一切都漠然。
伙计的脸色明显是犹豫了一下,略一斟酌,说出了一句宛若晴空之霹雳的话来。
“霍家千金霍秀秀,就是花儿爷您的发小……今天一早,有人发现了她的尸……”
“你说什么?!”怎么会,不经意地,就多了几分慌张。
“那个,花儿爷……我们也都知道您心里不好受……可怜霍秀秀这么一个乖巧伶俐的姑娘,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伙计有些不知所谓地焦虑起来,拼命搜寻着什么话语来安慰他。
然而解语花的头脑,已经空白到无法思考了。
可怜霍秀秀这么一个乖巧伶俐的姑娘,
就这么,香消玉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