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一年
在新加坡的三年时间里,方舸没有回过家。他利用课余时间为一家公司做些简单的设计,应付自己的生活费。
父母来看过他两次,言谈间提到宋籽西,听说她考上知名的美术学院,还和几个同学成立了一个叫做Angle的工作室。他表现出兴趣乏乏,还会适时再每次提到宋籽西时沉下脸,父母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也察言观色的知道他们之间有很大的矛盾,便不再多说。
方舸觉得自己这一步棋走的漂亮,他走了这么远,她果然追不上。
事实证明方舸低估了宋籽西的决心。
当那张熟悉得有些碍眼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真心觉得有颗炸雷在头顶轰鸣,震得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宋籽西的眼弯成两道月牙儿,问『是不是很意外?』
他深深吸了口气,移开震惊的目光,大步越过她。
『方舸!』
他假装没有听见。
『方舸!』
周围开始有人朝他望去。
『方舸!』他感受到了更多好奇的目光。
『方舸,我喜欢你啊。』
四周一片口哨声中,他猛的停下脚步,身后的跑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宋籽西出现在他面前,仰着头看他『喂,我说,我喜欢你。』
他静了静,目光冷然『被你这样狠毒的女人喜欢,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宋籽西咬着唇,从单肩包里掏了半天,最后将什么东西一把拍在他的胸口『你知不知道随便冤枉一个人有多恶劣,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认定是我做的呢!』
他这才看清那是封信,他打开扫了一遍,是封举报信。举报的是当年他和许薇的事,从字迹上来看,这并不是她写的。但它嘴上依旧强硬『谁知道你是不是找人代笔的。』
宋籽西瞪了他半天,最后,她说『方舸,我是永远不会做伤害你的事的。』
他看了她一会,没有接话,再一次越过她,朝远方走去。
方舸后来才知道,宋籽西是作为美术交换生来到他这所大学的。他的室友陈策曾说过这样一句话,能进这所大学的国人,不是特别有钱,就是特别有才。陈策属于特别有钱那类,而以他对宋籽西家的了解,她能来这里,靠的只能是才了。
他知道她画画好,但她从不知道她能好到在新加坡一家著名的艺术馆里开画展的地步。
陈策说他老爸很喜欢的一个年轻画家要举办画展,弄来许多票让他带着同学去捧场,当他到那里时,看到一袭黑色小礼服的宋籽西以主人的身份站在那里时,着实愣住了。
看见他的宋籽西也愣住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难掩兴奋的说『方舸,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办画展?』
他还未说话,一遍的陈策就开口接道『阿舸不喜欢这种场合,要不是我软磨硬泡,他还不愿来呢,你就是宋籽西?我爸爸很喜欢你的画。』话锋一转,又埋怨起方舸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怎么从不知道你们认识。』
宋籽西尴尬的笑了笑,陈策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识趣的转移了话题,和宋籽西讨论起创作灵感来。
方舸在原地站了一会,趁着人流渐渐多起来,混在人群中离开了画展。
走出去没多久,宋籽西就追了出来,挡在他面前,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他往左一步,她便挡过去,如此反复几次后,方舸终于忍不住,皱着眉问『你干吗?』
宋籽西说『上次和你说的话,你还没有回应我。』
他不明所以『什么话?』
『我喜欢你啊。』
他愣了愣『我不可能喜欢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说话一向这么直接伤人,连拒绝都不会婉转。
宋籽西咬着牙道『方舸,除非你性取向有问题,喜欢的是男人,否则我是不会放弃的。』
他转过头,忽然就笑了『你说对了,我喜欢的就是男人。』
为了要让宋籽西坚信他喜欢的是男人这件事,他找陈策假扮他的男朋友,说完他的计划后,陈策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就在他打算找别人演戏时,陈策终于止住了笑,冲他抛了一记媚眼『想让宋籽西不再烦你,有更好更直接的办法。』
『什么?』
『我成为她的男朋友。』
方舸愣住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陈策是行动派,说到做到,当即就打电话订了一束香水百合,送去宋籽西的宿舍,甚至还成功弄到了宋籽西的电话,煲起电话粥。
陈策在阳台打电话,时不时传来笑声,方舸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但凡讨厌一个人都需要理由,可他讨厌宋籽西这件事总有些突兀。他仔细回想了下和宋籽西的这些年,最后得出这样的结论是,讨厌宋籽西的原因是,他是个极度崇尚自由讨厌被束缚的人,宋籽西被强行捆绑进他的人生,他从一开始就打心底里很抗拒,当年只有五岁的他,还不懂的那么多,只单纯的将这样的讨厌延续至今,讨厌的情绪像一个雪球,随着年月越滚越大。
而当你讨厌一个人时,她做什么都是错,说话是错,晃悠是错,并且当身边发生乐什么坏事时,最先想到的总会是她。
说到底,宋籽西才是最无辜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