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因为魔力不足被桃矢所救的时候,他只是一如既往的冷凝着脸,即使眉眼间早已因虚弱而紧促。
“你不必救我。”
他只是用很轻的语气说着,屋子里聚了很多人,大家也都是面露忧色的深长了脖子等待着,而他的声音刚好控制到只有坐在床边的桃矢听见。
桃矢没有停止输送魔力的动作,甚至于对他所说的话完全没有要回应的打算。他的脸埋在阴影之下,看不出悲喜,唯有嘴角抿紧的弧度偷偷的表现他此刻的心情。
“我救的是雪兔。”月听见他这样说,声音低沉,“你死了雪兔也会跟着消失。”
他没有说话,本来打算拒绝治疗的他索性任由他处理。因为他知道,他的灵魂已经不完完整整属于他了,他也已经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死。
他的命与月城雪兔的命紧紧的连在一起,即使他们有些各自的思想,却依旧只是共用一个灵魂存活。
他可以死,但是这些人怎么也不会让月城雪兔死。
一切的关怀都只是因为一层连带关系在紧紧牵着,一切的情感都只是透过那个虚假的中介给予施舍。
雪兔是介于他与他们之间的介质,他的温柔和存在正在慢慢的束缚着他们彼此,留下不可泯灭的痕迹。
他突然感觉悲哀,似乎他的存在从来都是渺茫易逝。即使是那个唯一会肯定他需要他唯一可以确定他生存意义的库洛里多,也终究是舍弃了他。
他感觉到疲惫,即使库洛里多从来没有赋予他这样的感情功能。
他伸手附上桃矢正在输送魔力给他的那只手,轻轻的推开。
“够了,如果是为了月城雪兔的话,这样的消耗根本就是在白费力气。”他看着面前因为他的话而咬紧牙关的桃矢,转而盯着天花板,目无焦距。
“不会是白费力气,我绝对不会让雪兔死掉!”
“他已经消失了。”
月承认他从来都是直刀直枪快刀斩乱麻的,既是事实,他便不会随着别人一样去婉转或者变着法子讲话。他说话做事都是单刀直入,虽然曾被库洛里多说过不近人情,可还是无法改变这个性格。
他只是想让这个男人认清事实,不要再继续的自欺欺人。
他清楚的知道,有些希望总伴随着彻彻底底的绝望。
桃矢没有说话,手里的活也终于乖乖的停下。他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眼里的那抹倔强变得暗沉。他拽紧了拳头,抬起眼不悦的瞪他。
“你是你,雪兔是雪兔,即使你们共用一个灵魂,对于我来说你们都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你不是他。”
听着心中早已有数的真话,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心底颤了一下。他闭了眼,有些即将解脱的释然。
“所以呢?”
“所以……你无权决定他的生死。”
屋子里陷入了寂静,站在较远的几个人从头到尾都插不上话,他们只能看着那两个人对峙,乍看之下平静却其实针刺相逼。
小樱很担心。她看着因为自家哥哥的话而闭上眼陷入沉默的月,突然觉得有些悲伤。
她觉得桃矢错了。
她一直都仰慕着温柔的月城雪兔,那样干净又温暖的少年是她人生中第一个喜欢的人。她当然不希望那么重要的人消失,可是她同样也不希望月受到伤害。
月是库洛牌的守护者,也是孤傲的审判者。他作为一个魔力拟人生物生存下来,看着自己心爱的主人死去,一直等待了那么多年。
他们并不知道他的故事,当然也就不明白那张总是冰冷的脸在思念着某个人的时候眼底出现的落寞。
他孤独的守着主人死前的预言,还制造了另一个身份等待着完成主人的寄托。
他可以幻化出月城雪兔去经历那些世间的悲欢离合,自己却默然的看着这一切,然后收紧了双翼蜷缩在意识流的深处。到最后,雪兔成为了所有人重视的存在,而身为本体的他却丢失了生存意义。
这样悲戚的遭遇算是什么,难道要归咎为月注定的命运吗?
闭上眼的月似乎在那短短的时间里想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他只是看到了许多的画面,满满的一闪而过的,关于月也关于雪兔的故事。他看见雪兔站在樱花树下仰头对他微笑,温柔如水。
也许本来就不该有真假之分的吧。就像桃矢说的,月是月,雪兔是雪兔,他们只是共用一个灵魂一个躯体的两个存在。他们不该有抵触。
虚假可以变真实,真实也可以是虚假。只要换一换站着的位置,一切就都会变得不一样。
只要他卸下这些累赘和职责,他就可以得到解脱。
只要他放下眼前的这个人。
“你错了,我可以决定他的生死。”他终究还是开了口,嘴角微微扯开一个弧度,那虚幻而苍白的笑颜惊艳了所有的人,“只要我放下这里的一切……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