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真琴默默的叹口气,极快的犹豫了一下也加入了战局。脚下一转一折移至对战的两人中间,格住了各自的兵器,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那个盲人少年动作没有半点迟滞的,从不知哪里抽出一只匕首,从真琴臂弯下绕过直取敌手心口,刺进去后附上一转,反手一剜一折再利落的抽出来。
血液溅了两人一身。
“……”真琴哑然,本想说出口的话窒在了喉咙里。依他的立场、作为旁观者也没有权利判定对错,或者对那个少年痛下杀手做什么评价。只能看着他动作淡然的走开几步,抖开头发上沾染的血液。
他回身转向真琴。仿佛是犹豫了一下,才轻到冷淡的说:“这几个人都是沙盗。”
真琴低头看了尸体一眼,确然衣饰已经揭示了他们的身份。然后又抬起头看着那个盲人少年,绷带上沾染的血迹无疑使没法擦掉的,隐约是这个人看上去像是眼伤新盲一般,令人不自觉的怜惜。真琴也知道那句话是给他的解释,对方看似出手凌厉杀伐果决,却对他表现得没有恶意。他也应当有相应的回复才是,在大漠里结伴同行总好过独身,“我叫真琴,你……”
“还有水么?”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少年冲着他仰起头,语调依然淡漠,却隐隐压抑着一丝热切。光线缘故,他能很清楚的看到少年形状美好的嘴唇,只是上面遍布创口和干裂,显然是在沙漠之中久经干渴之苦。也顾不得盘算至下一个绿洲的距离。“当然有。”他迅速的答,从行囊之中掏出一个水袋递了过去。
对方接过,没有继续像上一次那般浪费,而是近乎认真的仰起头一口气喝干。末了放下袋子用手背蹭了一下唇角,语气里的冷淡似乎被水稍稍融化了一些。“谢谢。”他轻声,小心翼翼的一种柔软的语气。“遥,我的名字。”
真琴没察觉到自己已经笑了起来,“我打算继续往西走……恩,你去哪里?”
他看到那个少年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水袋,似乎在犹豫,接着又补充。“再往西不过一天的路应该就有绿洲了,我身上的水还够。如果你缺少的话……”
“我跟你一起走。”遥停了一下果断的说,“不过要是打其他主意的话……”他象征性的握住了剑柄,示意。
“是,是。”真琴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接着他又意识到自己的手势对方看不见。“我怎么有胆子开罪剑圣一门。”
“我不是剑圣门下。”出乎意料的反驳,语气却平静,“偷师学来的而已。你若是游侠,不可能察觉不出。”
我当然是……真琴有些狼狈的摸了摸鼻子,没话找话的打趣不想却是个尴尬的话题,一时之间只能讷讷不语。
“我对你邀我同行的目的没有兴趣。”遥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沉默,语气淡淡的接着说,“也不想随意占你便宜,到最近的赤水支流我自会离开,届时有资相赠。”
“我没想这些。”真琴的回答却是笑出来声,“在沙漠里面,两个总比一个好不是?再者,能够遇到也是缘分。”
“……”遥低下头不再言语,过了许久手才小心翼翼的握住自己衣襟。
一时之间再没了别的声音,就这样寂静了下去。然而遥没有躺下休憩的意思,只是静默的坐在距离火光不远不近的地方,微微垂下头,露出的半张脸在光的照映下看上去颇有纤秀脆弱的意味。
真琴看了半天,最终还是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交谈内容。萍水相逢,再多说些什么,似乎都是冒犯的程度了。而对方显然还是怀有戒备之心——恰恰相反而奇异的是自己没有。
我只想找个旅伴而已,他默默的这样对自己说。最终还是决定休息算了,起码要等对方放下戒心。
次日清晨。
真琴醒的很早,转头发现那个少年已经枕着剑鞘披着头发,把自己弯成一张弓形沉沉睡去。他垂下眼睛笑了一下,觉得迟些出发也无妨,在沙漠之中任何人对于白天赶路这件事都是心生排斥的,然而入夜之后再过一段的路程是魔物丛生的所在,也只能在日间安然前行。不过还好的,他想,依二人的脚力怎样都能在日落之前赶到绿洲的。
他走过去正打算给遥盖上毯子,对方的速度却比他更快。似乎是意识还未及完全清醒就已经条件反射的抽出剑,准确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我。”真琴苦笑。“我没有恶意的。”
“抱歉。”对方淡淡的说,里面的歉意似乎没有如同主人所说的那样存在。回手收剑,“既然天亮了,那就动身吧。”
“你……”真琴犹豫了一下,“休息够么?要不要再歇歇……而且你身上有伤的吧?”
“无妨。”只是短促的说了这样一句,遥提剑翩然走开,一边前进一边将自己的长发笼进风帽里面。真琴再次摇了摇头,也背起行李跟了上去,在后面喊了一声,“你走的方向不对,是这边。”
前面的身影安静的转了一个直角,再无别的反应。真琴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