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绕着他的是熟悉的体温、熟悉的触感、熟悉的味道,那是他以为自己再也不能拥有的一切。金钟仁一下子转过身,用尽全力回抱他,对方被他突然的动作撞得向后退两步,连手中拿着的镶满翠玉宝石的礼冠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背部抵着深绿色的栏杆。
“…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一路奔波,原本被精心梳理好的头发微微凌乱,一身繁重华丽的绛红色礼服更是乱得不成样子,精心绣上的金色图腾的丝线仿佛快要断掉。吴世勋却无暇顾及,只愣愣地看着怀里发出闷闷声音的人。“我连贺礼都准备好了,冰玉茶器是贺七夕之喜,龙凤缠金喜镯是贺成亲之喜,你这才说你不成亲了…”
吴世勋抿嘴一笑,“你都知道今儿是七夕了,七夕自然是要跟最爱的人一起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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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觉得这样安全吗?”
金钟仁不断四处张望,虽说满街都是人,再加上两人的打扮格外简朴低调,该不会被发现,但警备之心不可无。他拗不过吴世勋的央求,说什么七夕一定要上街赏赏景、感受民间热闹的气氛。他感觉自己就像陪王爷秘密出巡的侍卫,分分秒秒都要保持警觉。
“本王清清白白、闲散潇洒,而且身边有个大将军还怕什么呢……”吴世勋倒是像小孩子般兴高采烈,一把扯过默默跟在他身后执行掩护任务的金钟仁到身边,用力地挽着他的手不让他有偷偷又溜到后面的机会。“不要走丢了。”人群涌动间他带着温柔笑意的嗓音犹如一汪清泉,终究是令心中的犹豫和戒备渐渐淡化。
见他默不作声走在他身边,吴世勋知道他妥协了,嘴边一抹轻笑越发灿烂。在这个摊档看看,下一秒又像清风般飘到另一个摊档。
“嗯?这个是吃的吗?”
“不是吃的还能是什么?”
“……我不知道啊。”
“啧啧啧果然是王公贵戚。”
吴世勋瞪着用眼角余光瞧着自己直摇头的金钟仁,挑了挑眉,四处张望,目光锁在一件摆在摊档上外表怪异的东西,“那这个是什么?”见金钟仁愣了愣,抿着嘴踌躇的样子,吴世勋这才笑了出来,“钟……”
“别说话。”
蓦然变得冷硬而戒备的声音令吴世勋的心一下子往下坠,握紧了金钟仁的手。
金钟仁微微侧头盯着那群正打算分散的人,目光中如浓雾般的凝重仍未散去,小声地附在他耳边说:“不要回头,继续往前走,不然你府邸的人会认出你。”边说边悄然无息地往旁边移,混进涌动的人群当中。
直到走了好一段时间,两人高悬的心才渐渐放下,最后来到繁华大街下的山坡,这里的宁静与热闹非凡的闹市和街道相差甚远,流动的只有小溪细微的潺潺声。
经过刚才紧绷的气氛后,原本还兴高采烈的心情顿时就变了质,仿佛那些追寻他的人是剧毒,染黑了愉悦的心情。坐在山坡上,两人默默无语。
今晚过后,明天面对的是什么?
刚才那群人的出现,令这个疑虑在脑海挥之不去。
“你有想过吗?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金钟仁的语气仿佛是在闲谈,却掩饰不了微微的凝重,但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他都是为了自己。“换了是我,也未必可以这么不顾一切。”说到最后甚至带了隐约的笑意,因为心中久久不能冷却的感动和温暖。
吴世勋淡淡一笑,“皇兄会震怒,右丞相会失望,右丞相的千金会蒙羞。”
“可我知道,若我成了亲,你会难过。”吴世勋没有看金钟仁,只是仰起头望着夜空,微笑着说。反而是金钟仁愣愣地看着他。 “母妃早逝,父皇几乎忘了我的存在,我不得不过的更小心翼翼、规行矩步。这次我可以随心所欲,也就不枉此生了。
金钟仁愣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世勋,谢谢你。”
吴世勋惊讶地转过头,呆呆地望着金钟仁被温暖渲染的笑容。虽说早已是这样的关系,然而金钟仁总说尊卑有别,平日也只会淡淡的唤王爷,鲜少这样喊他。
忽然“砰砰砰”的几声打断了一片宁静安好,两人愕然地抬头,上一秒还黑沉如墨的夜空瞬间变得绚丽璀璨,烟火从一开始犹如萤火虫般一小点的光点爆成了巨大的光辉,夜空熠熠生辉。
“真美……”发出由衷的赞叹,两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如同色彩缤纷的宴会般闪烁的天空。
金钟仁忽然低下头,“我很快就要走了。”
闻言吴世勋的脸色僵了僵,不解地看着他,未等“为什么”问出口,金钟仁已经静静地径自说下去:“离跟东南蛮族开战的日子也不远了…那边乱七八糟的需要很多时间去平定,
闻言吴世勋的脸色僵了僵,不解地看着他,未等“为什么”问出口,金钟仁已经静静地径自说下去:“离跟东南蛮族开战的日子也不远了…那边乱七八糟的需要很多时间去平定,大概要很久才能回到京城了。”
忧心之情一下子占据心头。“…你会不会回不来?”说罢吴世勋简直想咬破自己的舌头,然而心底的不安却是那么深切,让他说出这样的话。
金钟仁出征的几个月往往都是最煎熬的,而那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会上朝听取军情,有一次得知镇远将军被敌军的箭所重伤,那种心急如焚的不安把他整个人都吞噬,却无可奈何。到真的目睹金钟仁满肩膀都是渗血的绷带、被人搀扶着回宫时,心底的疼痛更是令他麻木,恨自己竟不能为他承担半分痛楚。
他不容许自己说出“不要再当什么镇远将军了,留在我身边就好。”这样懦弱可笑的话,金钟仁也绝对不会喜欢听到这样的话。儿女私情在国家大事前都不算什么,然而他是怎样都放不下这个人了。
金钟仁微微一笑,忽然俯下身吻了吻他的嘴角,“你都能回来找我了,我为什么不能?”
“况且,还有这个呢…我一定会带着的。”说罢从宽大的衣襟中翻出一张画满红色符号的纸条,是刚才他们经过一个卖护身符的摊档,看那些符咒有趣,吴世勋二话不说就买了一张平安符,塞到他手里,还装模装样地模仿法师的样子给他开运。
“我还以为你早丢掉了…”吴世勋有些哭笑不得,原本就是闹着玩的。
金钟仁瞪了他一眼,“我很认真的。”
“我一定,一定会等你的。” 宽阔的袖子下是两人紧握的手,吴世勋紧紧地牵着金钟仁的手,即使掌心满是征战沙场留下的粗糙疤痕,但他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了。
金钟仁含笑颔首,像累了一般慢慢地靠在他肩上,眯起眼看着烟火,柔声问:“明年的七夕,我们也这样好不好?”
“好啊。”
“那以后每一年的七夕,都这样好吗?”睡意逐渐模糊了大脑的意识,他的声音沾染了几分蜜糖般粘稠的含糊,朦胧间感觉后颈被一只温暖的手托着,顺势地仰起了头, 睁眼看见吴世勋眸中一片温柔如水,就如唇上逐渐贴近的温热湿润,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再也不能抽离。
夜色朦胧,缠绵的吻代替了即将出口的“好”,交换着用言语不足以表达的爱意和和温暖,一点一点地延续到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