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落坐
凌清言每次去那里时,都会规规矩矩地递上拜帖,守门的兄弟便会说一句:凌公子,公子在白楼,让您直接上去。然后他会道一声谢,走上白楼。
其实他完全没那个必要,倾城楼所有人都认识他,那个人连白楼都让他进了,当然也不会在意这些。可他就是习惯了。
那人房间的门是敞开的。房间里绕着墙一圈整整齐齐地排满了架子,只留门、床、书桌和窗户的空位,架子上是各种各样的宗卷和书卷,还有一些近期手头里用的资料。房间中央是一方茶桌,木梁上雕着隐隐约约的花纹。靠边的是主人处理公事的书桌,白色帘纱笼着角落里的一张床。布局十分简单,却又不失典雅。
“你要离城?”凌清言想都没想,进门的第一句便是这句话。这次那人找他是为了什么,他有把握能猜个十全。可他还是来了。
“是。”无言就坐在桌边,桌上放着一局未动子的珍珑,两杯热茶摆在旁边,升腾着袅袅的雾气。他修长的手掂着一枚黑棋,就要落下,“我要进京。”
“慢着。”凌清言在他落子之前拦住了他的手,拿过他手里的棋子,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收起手中的折扇,“我执黑。”他顿了顿,“进京干什么?”
“王逍毅把成亲的消息放到阿萨林亚来了,我又怎能不去探探风头。”无言冲他笑笑。
“他抱得美人归来鄙视我们这些未婚的单身汉呢,我不去,王逍毅的喜酒我也喝不起。”凌清言笑得八分奸诈,“悠然阁是做消息生意的,我得到信息自然比你早。你要进京,是因为他的新娘是一位曾经被人叫做阿寻的姑娘,现在刘家的掌门人刘绣寻,我说的对么?”
“什么意思?”无言执着棋子的手微微颤了颤。
“那我说得再直白一点。”凌清言笑里的奸诈又多了几分,仔仔细细地捕捉对面人脸上几乎无法察觉的表情,“她,是你的初恋。”
“凌清言。”无言忽然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眼。
“是。”凌清言看着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忽然生出一种悲哀。
这个人……
“我廖重曦,欲行千里路进京,无奈身体有诸多不便,又无法告知于他人,故欲请卿随行,不知卿可否应允?”
凌清言还是笑,笑意从嘴角漫上眉稍:“那么,你想让我以什么身份进京?你的随行小厮,还是悠然阁阁主凌清言?”
见他应允,无言也笑了。
他和凌清言不一样,笑是凌清言固有的架子,因而无论何时,凌清言的嘴角总会挂着捉摸不定的笑容。
无言却很少笑,尽管他笑起来很好看。
那种犹如拨云见日,比月之芒、雪之魂更清更秀的笑。仿佛明月在眼前一亮。
“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