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解
是否为了如你所愿,我当如月这盈亏
拿我的金装交换灰旧的粗绒,
并且织就痛苦之网计你欢喜,
而网中最灿烂的每一条线都是一段/
虚掷的时光?
是否为了如你所愿——我深爱的爱人——
我的灵魂之屋须是折磨之地,
在那里,必有不灭的火焰和不死之虫/
蛰伏着,有如邪恶情人?
不,若为了如你所愿则我当承受一切,
而将贩售野心于平凡市集,
让阴沉的失败为我的衣衫,
让悲哀在我的心房挖掘它的坟墓。
或许如此反而好——至少
我不曾让我的心变成铁石心肠,
不曾让我的童年虚掷他那美好的盛宴,
也不曾去到那不识美为何物之地。
许多人都曾如此,企图以
紧绷的枷锁框围那本该自由的灵魂
镇日行走在积尘的常理之道,
而整个森林却正颂唱着自由。
不曾注意那飞行中有着斑点的鹰
如何以广展的翅翼飞过玄虚的高空,
去到某个人迹未至的陡峭高山
并抓住太阳神最后几缕垂发。
不曾注意小花如何被践踏——
小雏菊,那缀着白羽的金盾,
曾以多么渴切的眼神追随太阳,想着
只要有一回她的叶片能冠上光环
便心满意足。
然而的确有一小段时光,
那最受喜爱的,
曾是与爱人携手散步,看着
他紫色的翅膀掠过你的微笑。
啊!虽然那饱食的激情之蛇
吞噬我少男的心,然而如果我曾
扯开栅栏与美相迎而立,我将深切明白/
那足以趋动太阳和一切星辰的爱情。
因为我深爱过
亲爱的心上人,当那热情的年轻修士
初次从他被困囚的神的隐密圣坛中
取出圣餐,并食用面饼,/
饮用那令人敬畏的葡萄酒时,
也无法体验到我如此奇妙的感受——
当我那被冲击的眼初次深深凝视着你,
整晚我跪在你的足前,
直到你倦乏于这盲目崇拜。
啊!如果你喜欢我较少而爱我较深,/
在经过那些欢笑和雨水的夏日后,
此刻我早已不是忧伤的继承者,
也不会是侍立在痛苦之屋中的仆人。
然而,即便懊悔,青春那苍白的管家,
带着他所有的扈从紧随在我脚后,
我却深幸我曾爱你——想想那
让一株婆婆纳变蓝的所有阳光!
沉默的爱人
一如那过于辉煌的太阳总是/
催促苍白而不情愿的月亮
返回她阴郁的洞穴——在她
赢得夜莺的一首歌谣之前,
而你的美丽也使我的唇无言,
使所有我最甜美的歌唱变调。
一如黎明时分,风张着冲动的翅膀
越过平坦的草地,
它过于猛烈的亲吻折断了芦苇——它所仅有的歌唱乐器,而我那过于激烈的热情也使我犯错,
我狂热的爱恋使我的爱人沉寂无声。
然而我的眼睛的的确确已向你表明
何以我沉默,何以我的鲁特琴断弦,
或许我们分开是比较好的,去吧,
你去寻找那歌唱着更为甜美旋律的唇,
我则以那些未亲吻的吻,和未唱的歌,
来滋养这贫瘠的回忆。
她的声音
野蜂披着它毛茸茸的外套和如纱的薄翼
在树枝和树枝之间回旋,
它游荡着,
一会儿在百合花杯晨,一会儿
摇摆着风信子的花铃;
爱人坐近些:我相信我是在这里
立下那些誓言。
誓言两个生命应当如一,
只要海鸥爱着海洋,
只要向日葵追寻着太阳,
就该是,我说,永恒
在你我之间!
亲爱的朋友,那些时光已然结束;
情网已经织就。
抬头看那白杨树
在夏日空气中摇摇摆摆,
在这山谷从不曾有微风前来
吹散蓟花冠毛,但那儿
大风吹得顺畅——
来自那喃喃低语的巨大神秘海洋,
和那如潮浪般起伏的草原。
抬头看那白鸥尖声鸣叫的地方,
它看见什么是我们没有看见的?
是星星?或是航行的商船上/
闪烁的灯盏?
啊!可不可能
我们是生活在梦境里?
那有多么悲情。
爱人,没有什么可说
除了,爱情永不迷失
锐利的冬天刺穿了五月的胸膛,
殷红的玫瑰绽放迸裂了他的寒霜,
在暴风雨中颠簸的船只
会在某个海湾找到港口,
我们也一样能够。
没有什么可做,
除了再次亲吻,而后分开,
不,我们没有什么可悲叹,
我有了我的美,——你有你的艺术,
不,不必惊异,
一个世界容不下这样的两个人
如我和你。
爱之花
爱人,我不怪你,因为是我的过错,
若非我是俗体凡胎,
我早已攀上那些未曾被登临的更高的山,
观览过更完整的天空,更开阔的阳光。
我曾以我那枉然的狂野热情弹奏出
一首更完好,更清晰的歌,
曾点燃比自由更自由的亮光,
也曾与那如九头蛇怪般的邪恶战斗。
如果我的唇被那些只会
使它们流血的亲吻撞击出了乐音,
你就会与贝阿特莉切和天使们同行
在那青葱翠绿的草地上。
我曾经走过但丁行走的道路
在此他看见七重光环的太阳灿烂,
是啊!或许曾看见天堂开启,一如它们
对佛罗伦萨人开启。
晨风的翅翼中带着一种细致的香气,
树叶和草,以及那新翻土地的香气,
鸟儿们欢唱着春天愉悦的诞生,
跳跃在林间摇摆的枝干上。
整座树林在春的呢喃和声响中苏醒,
蔷薇花苞在攀爬的枝条上绽放粉红
而番红花床是颤动的炎红月亮
系着紫水晶的环带。
悬铃木正向松树低语着那爱情故事,
直到它的笑声沙沙作响
并摇荡着它绿色的斗篷,
而有着灿烂彩虹喉颈和银色胸膛的鸽子
它那如鸢尾花的光泽
照亮榆树洞孔中的幽暗。
看!那边百灵鸟从它草地上的床
惊飞而起,
碎散了蛛丝和露水之网
而闪下河中的那一道蓝色火焰,
是翠鸟!
飞掠如箭,刺伤了天空。
晨间印象
泰晤士河蓝色与金黄的夜曲
转变为灰色的和声:
一艘舢板载着褚色干草
离开码头:既寒且冷。
黄色晨雾悄悄潜降
桥上,直到屋墙/
仿佛变成暗影,而圣保罗教堂
隐隐约约有如城市上空的泡沫。
接着突然响起生命苏醒的
玎珰声响:街道因乡村的马车
而骚动:一只鸟
飞向闪亮的屋顶歌唱。
然而有位苍白的妇女孓然一人,
日光亲吻她苍白的发,
在煤气灯的闪光下徘徊,
带着火焰般的唇和石头般的心。